羽千瓊見公羊刁刁要炸毛,摸了摸藏在袖口的毒藥瓶,隱下掀桌子的沖動,裝作不知情的樣子,道:“屋里太暗,看什么也看不真切。那你說說,你都做了什么。當初得知霸霸樓要賣摩蓮圣果時,你我二人協商,要推波助瀾,將此事宣揚出去,引來秋月白等人。按照計劃,我們要趁亂給他們下毒,在神不知鬼不覺中收割他們的性命。說好不放過任何一個人,讓他們在半個時辰后吐血而亡。可我瞧著,不但端木焱好好兒的,那孟水藍和一閃而過的秋月白都挺精神。”這話說的,雖退了一步,卻有種咄咄逼人的氣勢在里面。
公羊刁刁的眸中劃過尷尬之色,也給自己倒了杯酒,送入口中喝下,這才道:“你既然問我,我就說給你聽。只是這事不好從毒藥說起,我就從頭給你說說。”
羽千瓊淡淡地道:“今晚大事已經落幕,閑來無事的武林中人都在樓下尋歡作樂。你慢慢說,我慢慢聽,也不耽誤什么。”
公羊刁刁正色道:“我懷疑霸霸樓主,就是那個老嫗。她藏在后屋里,嗑著瓜子指揮全局。我想知道,她是不是佳人,所以在光亮消失時,我直奔后屋而去,卻與人撞在一起。我倆動起手,打掉了面具,我給他下毒,令他虛弱無力,這才將其擺脫掉。我繼續直奔后屋,卻再次與人相撞。那人戴著妖姬假面,正是孟水藍。我倒地后,胸口痛得厲害,緩了兩口氣,剛要放毒,卻被爆起的煙花傷到手指。那…那裝著毒藥的瓶子,滾了出去。
我在的亂射中找回瓶子,又隨手抓過一個面具扣在了臉上。這個面具,是孟天青戴著的鐘馗面具。我…我準備拔開瓶塞,可不知被誰撞了一下,那瓶子就滾了出去。
也許這些人命不該絕。
混亂中,有人撞開了墻面,跑進了百嬈閣里。我猜是那胡須大漢和霸霸樓主,于是起身追了出去。沒追多遠,就被孟水藍逮住,當成孟天青,照著頭給了兩巴掌。”微微一頓,“我講完了。說說你都看到了什么?”
羽千瓊又倒了杯酒水,捏在手指間,這才道:“我知今晚能進入霸霸樓的人,都有著自己的目的,所以…當光亮消失的瞬間,我向后退了一步,方便自己看得清。只可惜,眼睛需要一個適應過程。待我勉強能視物的時候,發現圍在桌子旁的人都已經亂了套。至于桌子上的那些銀票,早已無翼而飛。
我隱約看見,黑臉假面人抓著怒目金剛假面人的手和…胸。”勾唇一笑,“花貓假面人和兇狼假面人在搶摩蓮圣果,妖姬假面人,也就是孟水藍,他應該和我一樣也在看熱鬧。不同的是,他也想到后屋去看看。”
公羊刁刁不滿問道:“什么叫應該?”
羽千瓊回道:“你若看得清,為何問我?我若完全能看得清,何必用應該?”
公羊刁刁被懟無語。
羽千瓊繼續道:“我知那戴著青面獠牙面具的胡須大漢是個關鍵,放眼尋他,卻因亂沒看明白他到底是什么來路。卻曉得,他武功之高,不容小覷。從他和花臉假面人對上來看,那花臉假面人絕對不是他的對手。而他并沒有動回摩蓮圣果,可見那東西是假的。
這一晚有趣的事兒真不少。那白玉假面本是戴在六王爺端木焱的臉上,卻換到了怒目金剛的臉上。”
公羊刁刁思忖:“怒目金剛在保護端木焱?”
羽千瓊點了點頭,道:“我也這么認為。”勾了勾唇角,“這微妙的關系啊。”
公羊刁刁道:“我不關心這些。我只想知道,你看沒看見后屋里的人?”
羽千瓊瑤了搖頭,意味深長地說道:“我也十分好奇那后屋里到底住著什么人,瓜子嗑得如此香甜。本想靠前看看,卻被爆竹炸開,不得不退開一些距離。
,呵…真是能折騰。
那些早已被人裝在了大木頭箱子里,被胡須大漢背進了霸霸樓,擺在了合適的位置上。他在人眼即將適應黑暗時,點燃了。這是要趁火打劫,乘亂做亂。
亂竄,雖構不成大傷害,卻也要躲避一二。
混亂間,我看見兇狼假面人拔出刀子,刺向戴著白玉假面的人。黑臉假面人出手,襲向兇狼假面人。這時戴著白玉假面的人,并非端木焱,而是…怒目金剛。黑臉假面人見此,立刻去保護怒目金剛。你說說,這到底是何種復雜的關系?”
公羊刁刁道:“聽你這么說,我怎么覺得怒目金剛才是關鍵?”
羽千瓊不接話,繼續道:“煙花嗆得我睜不開眼,只聽見轟隆一聲,墻被戴著青面獠牙面具的胡須大漢推倒,他扯著一個人飛奔而出,只留給大家一個背影。眾人追了出去,我知追不上,卻還是追出去轉了一圈,然后回到百嬈閣,等你。”
公羊刁刁問:“胡須大漢拉走的是哪個?”
羽千瓊從幾下取出長長的煙斗,點燃煙絲,吸了一口,在煙云吐霧中道:“你問的這才是重點。”
公羊刁刁直覺自己因為不夠冷靜,錯過了一些細節。
羽千瓊也不賣關子,直接道:“我看見他扯跑的人,臉戴怒目金剛面具。”
公羊刁刁愣了愣,道:“怒目金剛?怎么又是他?”
羽千瓊提醒道:“此時的怒目金剛,并非原來的怒目金剛。原先的那位,戴上了六王爺端木焱的白玉假面,被胡須大漢扯走的,應該是…”用煙袋頭輕輕敲了敲公羊刁刁的頭。
公羊刁刁驚訝道:“孟天青?!”
羽千瓊道:“你們幾個人,換了面具而不自知。你戴著孟天青的面具,被孟水藍誤以為是其弟弟。那孟天青戴著怒目金剛的面具,卻被霸霸樓的胡須大漢扯跑。一直保護怒目金剛的黑臉面具人,與怒目金剛配合,傷了兇狼。”吸了一口煙,慢慢吞云吐霧,“每個人都在掩飾自己的真容,卻擋不住那份心意。呵…”
公羊刁刁真的被驚到了。他那顆腦袋里,從小到大一直轉著醫術和藥材,無需勾心斗角,實在是再簡單不過。幾兩大黃的作用,幾兩葛根的妙處,他心知肚明,不帶參假的。可如今,算計起人心,他就明顯技不如人了。他只惦記自己要知道霸霸樓是誰,卻沒想到從全局出發,先觀察,再出手,這才事半功倍。他鉆入牛角尖,恨不得一條路走到黑。結果,路的那頭,并沒有結果等著他。
公羊刁刁對自己的思路憂心忡忡,忍不住發出嘆息,也萬幸羽千瓊是個冷靜的人,知道退一步才看得清的道理。
羽千瓊見公羊刁刁的神情,便知他心中在意和感慨。若是旁人,他定不管那人想什么,可公羊刁刁…他卻不能不管。他開口道:“論起觀察能力,你不如我。可我卻拿不起銀針,不懂望聞問切。”
公羊刁刁糾結了一晚上的復雜情緒,因這一句話而有了突破口。他笑道:“你這是在安慰我?”
羽千瓊回道:“隨口一說罷了。”
公羊刁刁道:“好了,我也不會多想,笨得認,蠢得治。幸好與你同行,否則我都不會知道,在小小的霸霸樓里還發生了這么多事。”微微一頓,謹慎地開口道,“看來,怒目金剛也是霸霸樓的人。怒目金剛保護著端木焱,黑臉面具人保護著怒目金剛。這霸霸樓,屬于端木焱?”皺起眉毛,“不像。若這霸霸樓是端木焱的,他何必又跑回來查看一二。”看向羽千瓊,“這些面具人,你可知道誰是誰?我們對一下,看看能確定幾人。”
羽千瓊道:“能猜出一二,卻有很多想不明的事兒。”
公羊刁刁問:“哪里想不明白?”
羽千瓊望著公羊刁刁的眼睛,道:“胡須大漢拎著一人跑了,后又追出九個人。這里,一共是十一個人。”
公羊刁刁皺眉思忖片刻,眼睛劃過一道光亮,道:“霸霸樓里,一共是十二個人!”
羽千瓊點頭,自言自語般問道:“那個人在哪兒?那個不見的人,又是誰?可是后屋里的神秘人?這個人,哪里去了?”
公羊刁刁道:“由此看來,霸霸樓的人,最少是三位。一位是武功高強的胡須大漢,一位是后屋里坐鎮的樓主,一位是怒目金剛。很顯然,沒有出來的那個人,就是后屋里坐著嗑瓜子的人。”
羽千瓊又吸了口煙,在白色的煙霧中,半瞇起眼睛,幽幽道:“也許,后屋里那位不是人。霸霸樓的人,頗有幾分故弄玄虛的手段。若不算后屋里的那位,霸霸樓自始至終出現在眾人面前的,一共就兩位。一位是胡須大漢,一位混在十人中間,臉戴怒目金剛面具,以最快的速度拿走桌子上的銀票。所以…胡須大漢在跑路時,才完全不顧及后屋中的人,只拉著怒目金剛離去。”
公羊刁刁感覺腦中一片混亂,很多想法碰撞得那叫一個厲害。他靜靜坐了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道:“我想起來了。抓住夜明珠的那只手,比男子的手小巧許多。”垂眸,盯著空空的酒杯,喃喃道,“藏在后屋里的人,也許就是個幌子。真正的霸霸樓樓主,就在我們中間。擦肩,而…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