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英飛的想法,是支持過的,不過只是從找到最好,找不到也罷的角度支持。
一個幾千年沒有現世的收容物,一直以來沒對社會造成危害,那繼續埋藏著,危害也是幾乎沒有的。
若是有什么負面效應,把它挖出來反而是自找麻煩。
因此上頭的態度是順其自然。
不過英飛自己不肯放棄,堅持尋找木甲之藝,又是好幾年。
從時間上看,英飛是個資深老外圍,可從他的職權上來看,其依舊是個普通外圍人員。
只因他所有的時間,都耗費在了研究這古代謎團上。
英飛長篇大論一番后,確實說動了墨窮,墨窮真的相信有這么一個收容物存在。
可是,他最后要錢的舉動,倒是突然讓墨窮反應過來:這是個無底洞。
剛找墓就很麻煩,他在倒斗行當四處打聽,買一些線索之物,都要花錢。
而且挖掘出來的文物,會由購買,然后還給國家。之所以要購買一次,是為了維護他盜墓賊的身份。
所以這種挖掘是沒有多少回報的,唯一的回報就是一旦發現收容物,墨窮可以第一時間知道,繼而由他接下這任務。
但這天知道要多久,可能再找一萬個古墓也找不出線索,可能下一個…就有了。
“你要多少?”墨窮問道。
英飛笑道:“你看著給吧,我也不能保證什么,你給多少我都認。”
墨窮也沒多少錢,上次為了給滾滾買食物,他預賣了一枚丹木,如今還剩下三百多萬。
不過平時他也不怎么需要用錢,給家里的早就給過了,這次回家主要是看看,也不需要留錢什么的。
“你知道你要找的東西是什么樣子嗎?”墨窮問道。
“木人!正如我祖上曾見過的那樣,一定還有古墓留存那種鎮魂木甲。”英飛堅定道,同時從自己手上的書中取下一張硬紙卡。
只見硬紙卡上印著一個用鉛筆所化的木人形象。
畫風很寫實,是個栩栩如生的木人,有口無目,披甲執堅,腳上和手肘與膝蓋彎側翼都有利刃。
不過畢竟是素筆畫,畫風雖然寫實,但又畫得很簡單,像是草稿一般,很多細節也沒有表現出來,連顏色都不知道。
墨窮試著腦補了一下,發現不行,從手中輕輕扔出去的一絲紙片憑空消失。
“這是我太爺爺所畫,當初就是他親眼見到一個漢代古墓中有此物鎮守,可惜當時廝殺地太慘烈,我太爺爺事后光憑記憶去畫,也只能畫成這樣了。”英飛說道。
“這個花紋是什么?”墨窮指著木人臉上的花紋。
披甲木人有口無目,在嘴巴以上的地方全是勾勒著一種復雜繁麗的圖紋。
那圖案外圓內方,邊緣是星辰般的點拱衛,內部有兩條蒼龍紋交錯蜿蜒而上,在大約位于木人臉鼻子的位置,形成一個‘8’狀環路。
而在大約是眼睛的位置處,兩條蒼龍紋交錯向左右延伸,一邊分叉為‘’型,一邊分叉為直角的‘??’型。
再配合那蒼龍紋藝術性地填充,看起來像是個右眼在笑,左眼在哭的表情顏文字。
最后,在上方額頭處,還有一個渾圓的東西,周邊有九個蝌蚪紋路,像是放射狀的太陽,可內部又有類似眼睛的瞳紋。所以也可以說是一只眼睛如太陽般在最上方放光。
英飛說道:“這圖案我研究很久,發現它很像好幾個墓中出土過的伏羲女媧圖,只不過比較抽象。外圓的星辰中,雖然畫得沒有規律,但那是因為我太爺爺記不清,其原本應該是有規律的,不出所料的話,應該是三垣星宿比例圖,乃是象征宇宙星界萬方。下方這兩條蒼龍紋無腳,交錯蜿蜒,亦可以看做是兩條蛇尾糾纏,代表陰陽結合。”
“最后是這兩個分叉,右眼…也就是我們看到的左邊這個‘’,乃是一個規,右邊這個‘??’,乃是一個矩。毫無疑問,規矩是象征普世的秩序。”
墨窮呢喃道:“宇宙星辰,陰陽化生,規矩秩序…”
“沒錯,這合起來就是天地意志,此圖就是墨家的天志圖!”英飛說道。
“你還沒解釋這個太陽。”墨窮問道。
“呃…這個太陽如眼睛一般窺探普照一切,應該就是墨家唯物世界觀中的唯心變量了,照耀萬方,監察眾生的那個意志,一個唯心,且唯人心的存在。墨子叫它…天鬼。”英飛說道。
墨窮聽了,感慨萬千,同時也細思恐極。
仔細想想,墨子想表達一個監察眾生的意志,為何不直接說天地意志,哪怕叫它天神,天帝都好聽點。
偏偏…叫天鬼。
旁人聽來,多么違和啊…怎么用鬼這個詞,來形容一個無上的意志呢?
天代表宇宙萬物,而鬼乃人死后所化,是有人心的邪祟,兩者豈能并列?人都那么渺小,更何況鬼,不嫌掉逼格嗎?
看看道家的說法,那叫天道。看看陰陽家的說法,那叫太一。怎么到了墨家這里,叫個天鬼?
事實上,這恰恰是他的深意,信息量大得驚人。墨子怎么會不知道天道,他根本在指另外一種東西。
指的是本該無情無心的天地意志中,其實還有人心!可謂玄之又玄,邪之又邪!眾妙之門,不…眾妙之邪門!
天道自然,天鬼不自然。用鬼來描述它,實在是兩千多年前的墨子,沒有更好的詞匯去指代了,只能說那個神秘存在像人死后所化作的鬼一般,游離于已經自然圓恰的天地規則中。宇宙碰到收容物,就跟人見了鬼一般。
沒有比這更貼切地稱呼了,有著人心,卻又凌駕于規則的東西,只能叫它天鬼了。
墨窮實在不知道,墨子當年到底想了多少,想了多遠。
不過他卻能從這見字如面地先賢文字中,感受到一個古代科學家研究收容物時的心情:太特么操蛋了!
天道,你撞鬼了吧你啊!
墨窮搖頭思索,雖然這都是英飛的猜測,但墨窮感覺這可能就是真相。
墨子這個人,很可能正是兩千多年前對收容物最具理解的人。
天鬼,應該指的是一切收容物的源頭吧,那個仿佛讓自然規律見了鬼一般的玩意兒。
“三百萬,我只有三百萬可以贊助你。”墨窮說道。
“什么?多少?”英飛聽了大驚失色。
“最近手頭緊,三百萬已經是我全部的存款了。”墨窮說道。
“你竟然有這么多錢!”英飛激動道。
“嗯?多嗎?”墨窮一怔,沒想到英飛是覺得多了。
英飛點頭道:“夠了夠了!這回是我自己行動,花不了多少錢。”
他本以為墨窮不會給,就算給,了不起看在同事的份上,給個萬把塊的就不錯了。
哪知道墨窮張口就三百萬,這都夠他找十幾二十個墓了。
“你不是種地的嗎?竟然這么有錢…”英飛問道。
“就是種地賺得。”墨窮笑道。
英飛咋舌,種地都這么有錢了,開大農場的吧。
他雖然是個盜墓的,但其實比誰都窮,因為他挖掘的文物都是上交的,可以說純靠外圍工資生活。
一有錢就全國亂跑,尋找失落的木甲之藝。
最爽的時候就是報銷他一切花銷,并且聯絡國家考古隊支持他,很是挖掘了一些漢代王侯的墓。
但考古隊也不會一直這么挖下去,挖出來還得慢慢發掘,慢慢清理保護現場,后續工作要持續好幾年。
所以到后面墓越來越多,就不讓他繼續找墓了,再找也管理不過來,會造成文物損傷。
乃至于現在他雖然還能私自行動,但卻不能挖王侯墓,只能挖些無名小墓。
現在窮光蛋的他,對于墨窮的贊助,自然是欣喜不已。
墨窮當然也不是白給的,他在記住那‘天志圖’后,去除不實的部分,只腦補蒼龍紋的圖案在一個木制的背景上,立刻發現扔出的紙條緩緩飄動。
至此確定…真的有這樣一個圖案在木頭上。
而且方向是在…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