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寧走進值房,將那一疊卷宗又放在吳郎中的桌上。
“哎,真倒霉,昨天不知道怎么了,吃壞了肚子…”吳郎中捂著肚子,從外面一步一步挪進來,挪到桌前的時候,看到桌上的卷宗,詫異道:“唐大人,這…”
唐寧道:“我剛才拿給周侍郎看了,周侍郎說這些卷宗整理的一團亂麻,讓拿回來重新整理,整理好了再交給他。”
“一團亂麻?”吳郎中怔了怔,說道:“我明明整理的很認真啊…”
唐寧搖了搖頭,說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周侍郎看起來很生氣的樣子,吳郎中你可要小心些…”
“啊?”吳郎中面露苦澀,說道:“聶侍郎還好說話一點,周侍郎的脾氣向來不好,這下可完了…”
他頹敗的坐回位置,忽然看著唐寧,試探問道:“唐大人,您當真在陛下面前說,你是為了報復禮部劉侍郎…”
唐寧點了點頭,說道:“常言道,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越想越虧,劉大人無緣無故的刁難我,自然也要禮尚往來…”
他話還沒說完,便看到周侍郎快步走進來,大步走到桌前,拿起那份卷宗,看著唐寧,滿面笑容道:“這卷宗整理的很好,是本官剛才看錯了,看錯了…”
唐寧還沒說話,周侍郎又道:“原來這位就是新來的唐大人,真是一表人才,人中龍鳳,本官剛剛睡醒,有些迷糊,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唐大人不要見怪。”
“周侍郎客氣了。”唐寧搖了搖頭,說道:“周侍郎也是一心為公,我怎么會見怪呢?”
他不由的多看了這位周侍郎一眼,吳郎中說他脾氣不好,看起來不像啊,這么彬彬有禮的一個人,怎么就脾氣不好了?
周侍郎看著他,臉上帶著笑容,問道:“我剛才和唐大人說話的聲音是不是有些大,唐大人千萬不要往心里去…”
“沒有啊。”周侍郎客氣的過分,唐寧心中反倒有些詫異,說道:“周侍郎剛才的聲音一般,沒有很大。”
“沒有很大就是還是有些大了…”周侍郎吞了口唾沫,說道:“本官下次一定注意,以后我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對的地方,唐大人盡管直言,千萬不要記在心里…”
周侍郎神色緊張的說了一番話,這才一步三回頭的退出去。
周侍郎實在是有禮貌的過分,甚至有些卑躬屈膝,剛才的那么一瞬間,唐寧差點以為他不是兵部郎中,而是兵部尚書。
唐寧望向吳郎中,不確信道:“周侍郎的脾氣不好嗎,完全看不出來啊…”
吳郎中吞咽了一口唾沫,從未見過如此的周侍郎,喃喃道:“周大人這次回來,改變是挺大的…”
唐寧眼見著周侍郎出門的時候,還回頭對他躬了躬身,中華自古都是禮儀之邦,都是侍郎,如果禮部侍郎劉風也能像周侍郎這么懂禮貌,他又何必浪費那點兒油墨和紙錢。
禮部。
祠部郎中劉進坐在自己的值房中,喝著茶哼著曲兒,好不悠閑。
自從那個小心眼的掃把星走了以后,禮部眾人的日子就好過多了,不會莫名其妙的遭災,也不用擔驚受怕,喝茶的間隙,他還有空乞求漫天神佛保佑,讓那個掃把星再也別回來。
禮部最近不太平,劉侍郎的事情傳的沸沸揚揚的,十拿九穩的吏部侍郎被人攪黃了,尚書大人很生氣,劉侍郎的情緒也不太高。
這些事情,都沒有逃過劉進的眼睛,甚至在這之前他就知道,劉侍郎這次肯定要被淘汰,根據他的觀察,沒得罪那掃把星的人,都有許多遭了殃,和他結下梁子的,還沒有一個人逃的脫他的報復,按照常理,劉侍郎也不會幸免。
至于這一次的報復,到底是開始還是結束,他就不清楚了。
他小口呷了一口茶,膳部郎中從外面走進來,看著他,問道:“劉侍郎母親明日六十大壽,劉大人要去賀壽嗎?”
“當然要去。”劉進站起身,說道:“六十大壽可是大事,我們這些做下屬的要是不去的話,劉侍郎心里會怎么想?”
“那明晚我們一起。”膳部郎中點了點頭,又嘆息口氣,說道:“劉侍郎這次若是能夠能拿下吏部右侍郎的位置,那便是雙喜臨門,老夫人六十大壽上也會增色不少,可惜被那唐寧攪了,難怪劉大人那么生氣,說是要和那唐寧斗到底…”
“斗,斗到底?”劉進怔了怔,問道:“怎么個斗到底?”
膳部郎中笑了笑,說道:“侍郎大人拿唐寧沒辦法,可不代表拿其他人沒辦法,那唐寧的岳父不是平安縣令嗎,平安縣今年應試的秀才名額,比往年少了兩成,這是平安縣令的教化之失,若是這個數字明年再減少,他就要被調往外州了…”
朝廷向來都重教化,畢竟朝廷如今大部分都是靠科舉取仕,通過科舉晉升上來的,日后都會是朝堂上的中流砥柱。
外州縣令,若是連續三年教化考評不合格,要么降職,要么罰俸,京畿地區還要更嚴格一點,連續兩年教化不合格的,很可能會被調往外州,雖然同樣是縣令,但外州怎可與京師相比,是明顯的降職了。
官員的教化考評不歸吏部管,而是歸禮部,參與科舉的秀才人數就是其中的一個考核標準,不過這個數字每年有波動很正常,除非是連年降低,否則禮部也不會刻意為難。
但如果禮部侍郎想要用此來刻意為難的話,也是合乎律法的。
劉進回過神來之后,抿了抿嘴唇,看著膳部郎中問道:“你是說,劉侍郎要動唐寧的岳父鐘明禮了?”
膳部郎中點了點頭,說道:“劉大人應該是要報上次的仇了。”
劉進長長的嘆了口氣,說道:“哎,冤冤相報何時了啊…”
“這些事情我們管不著。”膳部郎中揮了揮手,說道:“明日酉時之前,我去找你,我們一起去劉侍郎家賀壽。”
劉進扶著額頭,說道:“明日,明日我怕是去不了了…”
剛才他還答應的好好的,現在卻忽然反悔,膳部郎中看著他,詫異道:“啊,為什么?”
“明天,明天…”劉進想了想,看著他,說道:“明天我可能會生病,你們到時候幫我向劉侍郎賠個不是…”
唐寧今日既沒有和小如小意出去逛街,也沒有和唐夭夭切磋,而是在家里賠岳父大人下棋。
岳父大人這兩日下了衙就會直接來這里,等到吃飯的時候才回去。
唐寧知道他是在躲著岳母,岳母大人因為誥命品級不如女兒而心有戚戚,導致官職只有五品的岳父大人也沒什么臉去面對她,于是能躲則躲。
不過,小意能升四品誥命是因為他的左驍衛中郎將就是正四品,誥命夫人的品級一般與丈夫等同,岳父大人想要岳母心里好受點,除非他能把平安縣令換成京兆尹…
雖然京兆尹的職位現在空出來了,但他一年多之前調任平安縣令的時候,就已經是連升三級了,這才過了不到兩年,就再次來一個三級跳,這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