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對于文武官員的晉升,都有一套成熟且嚴格的系統,唐寧對此很熟悉。
武官中,邊軍靠戰功,禁軍靠排名,蕭玨靠面子,晉升是可以很快的,只要功績足夠,完全可以年紀輕輕就晉升高位。
相比于武官來說,文臣的晉升則極為緩慢。
普遍而言,哪怕只是半級,也要熬足數年的資歷,當然,像他這種有顏值有能力還有拿得出手的成績和經歷的人可以例外,兩年熬到正四品,不是問題。
但大多數人,都是要一步一個臺階的慢慢向上爬的。
比如平安縣令想要晉升京兆尹,常規路線是先官升半級,外放到外州,當一個刺史的佐官,之后再用幾年的時間爬到刺史,積累幾年政績,調任回京,卻也不能直接任京兆尹,還要先在京兆府任一佐官,再經過數年,等到京兆尹被調離之后,才有機會接任。
岳父大人已經經歷了一次三級跳了,第二次的可能性不大,為了照顧他的心情,唐寧下棋的時候都讓著他。
一局棋還沒有下完,宮中便有人傳信,陛下宣召。
唐寧看著唐財主走進來,起身道:“岳父大人,我先進宮了,這局棋讓唐伯伯陪你下吧。”
不知道陳皇又找他有什么事情,唐寧換了官服,雖那宦官走出門。
唐財主坐到唐寧原先的位置,抬眼看了看鐘明禮,問道:“姑爺天天見皇帝,你這個做岳父的,怕是還沒有見過幾次吧?”
鐘明禮其實只見過兩次皇帝,第一次是中進士的時候,陛下集體召見,他在人群中甚至沒有勇氣抬頭,第二次是陛下微服私訪,有幸面圣,說過幾句話,從那以后,他就再也沒有見過了。
他瞥了唐財主一眼,問道:“你見過嗎?”
“沒有。”唐財主搖了搖頭,說道:“不過,我一個商人,見皇帝有什么用,你可都五品官了,嘖嘖,這官當的,還不如你家姑爺…”
鐘明禮落下棋子,淡淡道:“你也是大商人了,說起做生意,似乎也不如我家姑爺…”
唐財主冷哼一聲,說道:“你這個靠姑爺上位的,有什么資格說我?”
鐘明禮瞥了瞥他,反問道:“難道你不是?”
唐財主怔了怔,目光望向他,問道:“你說什么?”
鐘明禮意識到剛才那句話的漏洞,糾正道:“我是說,你也是靠我家姑爺。”
他說話的時候,刻意將“我家”這兩個字咬的很重。
唐寧還以為陳皇這次是單獨召見他,進了御書房,才發現殿內人數不少,戶部左侍郎方哲,吏部左侍郎方鴻,禮部侍郎劉風,還有兵部周侍郎,還有幾位則是生面孔,加起來一共有十余人的樣子。
陳皇偶爾會在早朝之外開一開小朝會,唐寧被他臨時叫過來幾次,一般是問問政事,或者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劉風瞥了他一眼就移開了視線,方鴻對他微微點頭,方哲靠在柱子上似乎是睡著了,只有周侍郎走上前,看著他,微笑著說道:“唐大人也受到陛下召見了…”
唐寧總覺得周侍郎笑的有些硬,而且很格式化,似乎是故意裝出來的一樣,不過別人態度這么好,他也不能端著,看了看上方,笑問道:“陛下還沒有過來嗎?”
周侍郎客氣的回道:“魏總管說了,陛下一會兒就到。”
距離御書房不遠的一處偏殿,陳皇思忖許久,才落下一顆棋子,喃喃道:“這局棋下的時間有些長了…”
對面的中年男子道:“陛下先去御書房吧,草民在這里等陛下。”
“罷了,讓他們等一會兒,這局棋下完再說。”陳皇揮了揮手,說道:“你也別草民草民的叫了,聽臣聽的久了,朕到現在還聽不習慣。”
中年男子低頭道:“草民早就是個死人,也不配再稱“臣”了,能陪陛下下下棋,解解悶,就已經心滿意足。”
“朕留下你的命,可不是讓你陪朕下棋的。”陳皇重新落了一子,將一本奏章遞給他,說道:“調京兆尹去了吏部,京兆尹這個位置又空了出來,這是吏部報上來的名單,你看看。”
中年男子伸手接過之后,掃了一眼,開口道:“十個名字,康王五位,端王五位…”
“他們倒是分的公平。”陳皇扯了扯嘴角,說道:“朕的朝堂,要是不盯緊一點兒,就被他們瓜分光了。”
他重新捏起一顆棋子,說道:“再不去,他們該等急了,還有什么話,你一并說了,這個朝堂上,除了唐寧之外,也只有你這個死人敢和朕說真話了…”
中年男子想了想,片刻后才開口:“《國語》有云,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關于唐大人刊印的報紙,雖然確有用處,但也不可任之由之,朝廷也要加以約束,亦或是干脆朝廷自己刊印,禁止書坊私印…”
“朝廷刊印,需要一大筆銀子啊,北方形勢越來越緊張,朝廷的每一筆錢,都要花在刀刃上…”陳皇思忖片刻,說道:“朕會提醒他的,他做事也有分寸,更何況,這件事情,朝廷也不適合去做。”
舍不得銀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實在拉不下來臉,在官印的報紙上寫“陛下乃是天選之人,陳國在陛下的帶領下,一定會變的更加繁榮,更加富強…”。
雖然他很喜歡聽這些話,但是他也要臉。
這些話別人可以說,朝廷不可以,朝廷需要通知的事情,通過張貼告示,同樣能達到傳播的效果,以后也可以在唐人齋的報紙上征用一頁用來通告這些,想來他也不會大膽到向自己要銀子。
中年男子點了點頭之后,繼續開口:“西域方面,烏紫國使者的話,也不能輕視,小宛崛起的速度太快,很快就會對西邊形成威脅,據說西蕃的部族,近兩年也有統一的跡象,另外,草原上的完顏部,似乎已經變得急迫,迅速吞并著周邊小部族,萬一夾谷和術虎壓制不住他們,草原上的平衡被打破,陳楚與草原,必將會有一戰…”
陳皇用食指敲擊著棋盤,喃喃道:“朕的兒子呀,外面的形勢都已經如此了,他們居然還在窩里斗…”
陳皇真的不是一個守時的皇帝,唐寧在殿內和周侍郎已經聊了至一刻鐘了,還不見他過來。
不過在這一刻鐘里,通過和周侍郎的聊天,他倒也知道了一些不知道的消息。
周侍郎近一年的時間都在北邊,是負責草原形勢的,對于草原上的事情頗為了解。
自從陳楚聯手,暗中資助夾谷和術虎兩部之后,完顏部一統的腳步被遏制,但他們的實力卻并不是在逐漸衰弱。
在兩大部的壓制下,完顏部依舊在一點點的蠶食擴張,到如今,已經有了遏制不住的跡象。
當然,這只是跡象而已,有陳楚在背后,至少在十年之內,完顏部別想翻身,但若是任由他們這樣下去,十年之后,可就沒人能壓制住他們了。
周侍郎這次回來,就是專門稟報此事,商討對策的。
唐寧目光望向他,說道:“你剛才說,完顏部近日發生了一些變化,什么變化?”
周侍郎道:“完顏部原先有三位王子,這三位王子手中,都掌控著數個部族,二王子死在了楚國,他的勢力原本應該重新分配,但事實是二王子的勢力并未被大王子和三王子瓜分,而是被賜給了一位公主…”
“公主?”唐寧眉梢一動,問道:“哪位公主?叫什么名字?”
周侍郎想了想,說道:“完顏部大汗有四位公主,二公主早夭,大公主和三公主都嫁給了其他部落的首領,接手二王子勢力的,是四公主,漢名應該是…完顏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