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還活著嗎?”
帶著輕微輻的污水順著少女骯臟油膩的黑發流下,齊麟似乎見到少女微不可察地輕輕抖動了一下。
齊麟剛想靠近,那個少女卻突然縮了縮肩膀,瞬間,釘在肩膀處的兩枚鋼釘又將少女的身上原本就慘不忍睹的傷口更加撕扯了一些開來,幾條白色的肥大蛆蟲撲通撲通地掉到了水里。
一陣輕微的聲音從女孩的腦袋下面傳來,但是齊麟卻根本聽不清她在說什么。
“庫珀,你聽清她說什么了嗎?”
“她的語序和發音都有些混亂,我只能聽懂幾個關鍵詞,但剛才經過我的分析的推測,她似乎是在害怕,讓您不要靠近她。”
“害怕?”
一個會因此而害怕的女孩會被互助會關在這種地方?而且,從女孩身上的種種禁錮,以及那條十分沉重的鐵鏈來看,似乎,互助會才是十分地害怕她才對…
“你為什么會被關在這里?”齊麟將槍口微微偏開,問道。
過了至少有十多秒,那個少女才費力地抬起了腦袋,一頭亂發之間露出了一對有些迷茫的眸子。
“我…我…不知道…”
這句話,齊麟總算是聽清楚了,但是聽清了和沒聽清基本也沒什么區別。
這女孩,該不會是被互助會折磨得已經失去了神志吧?要知道,雖然游戲世界之中的一切攻擊并不會損傷到玩家現實之中的體,但是精神方面的影響卻是實打實,如果你在游戲里瘋了,那么就算退出游戲,回到現實世界之中,也很難恢復正常。
就在齊麟想要再問下外面那些凹陷的事情的時候,庫珀的聲音突然在他的耳邊響了起來,語速相當地飛快。
“主人,請不要再多做停留了,外面那些互助會的人搬來了一臺激光切割機,正在連接電源,等到激光切割機可以啟動,破開第六艙室的門大概只要十分鐘就夠了。”
第六艙室的水密門是被齊麟用鐵鏈給纏住了,硬要撞開的話不僅動靜巨大,而且也需要有足夠大力量的進化者或是其他的工具,而如果用激光切割機的話,特種合金制成的金屬門在高溫激光下面,也就和一塊豆腐差不多。
“好吧,那她…”
齊麟舉起手中的手槍,對準了少女的腦袋——對于一個遭受如此折磨的女孩來說,或許殺了她,反而對她是一種解脫,哪怕已經失去了復活的機會,那也總比在這暗無天日的水牢里日復一日遭受著生不如死的摧殘要好。
這大概就是齊麟能施舍給對方的唯一的一點憐憫了。
就在他打算扣下扳機的時候,女孩的眼中突然流露出了一絲驚恐,隨后不顧那些釘入身體的鋼釘,開始輕微地掙扎了起來。
“不…不…不要…殺我…救…救…”
齊麟的手指停下了,如果對方已經生無可戀,那么自己開槍殺她是在幫她,但是如果對方還有著強烈的求生意識的話…
齊麟放下了槍,然后嘆了口氣:“抱歉,我不能救你,我自己還在被互助會的人追殺。”
說完,他轉身游到了井口下方,一伸手扳住井口的邊緣,微微用力一撐,就從井口中鉆了出去。
“救…救我…”
少女微弱的呼喊似乎還在耳邊縈繞,齊麟只能鐵下心來,將井口的封蓋挪回原處。
齊麟自詡自己大概算是陣容九宮格之中混亂中立的一份子,平日里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情行事,或許有時候會因為一點突然從心里涌現的善意去救一個人,就比如說被追捕的宋小蝶和被拋棄的小雷,但是,那是在齊麟力所能及的情況之下,而現在,齊麟尚還自身難保,如果他救下這么一個拖油瓶的話,不僅救不了她,自己也會被女孩拖累。
“主人,我看您的表情,似乎有一點…人類感情之中名為愧疚的表現,是因為將那個女孩丟在了下面嗎?”庫珀突然冷不丁地問道。
“哈?愧疚,怎么可能?我曾經可是一個給錢就辦事,雙手沾滿鮮血的雇傭兵,普渡眾生這種事情,還是交給那些大圣人去做好了。”齊麟有些自嘲地冷笑了一聲,開始往第七艙室的方向跑去。
“那您覺得,互助會的那位創始人,算不算普渡眾生的大圣人呢?”
“當然…”齊麟正想說出當然不算這個回答的時候,卻突然卡在了喉嚨里面…雖然在齊麟看來,互助會是一個肆意利用愚昧者的狂熱信仰來壯大自己的神組織,有著和光鮮而崇高的表象所相對的暗面,這些暗面一旦揭露出來,簡直是充滿了丑陋和罪惡…
但是,試想一下,如果沒有互助會的話,那現在生活在鋼鐵之城中,那數以十萬計的貧民區玩家現在將會處在一個什么樣的境地?
荒野聚居點?開墾、種植、狩獵一些弱小的變異生物?那恐怕還算好的,更多的人,最后都會淪為那些聚在城市外圍、以乞討和拾荒為生的難民,依靠著一點點從危險重重的舊時代廢棄城市里撿來的物資勉強度日——或許會有人因此發跡,但是更多的人,卻是會葬身于各種各樣的原因:變異生物、輻、饑寒、疾病乃至是同類的廝殺。
而這數十萬人中,還會有相當一部分會變成“奴隸”…
想到這里,齊麟突然沉默了。
“你為什么問我這個?難道作為一個基地主腦的ai,你最近在研修哲學和社會學么?”齊麟一邊快步走著,一邊有些納悶地向庫珀說道。
“沒什么,主人您就當作是我在修繕核反應堆時為了派遣寂寞所在在和您閑聊吧。”
“…ai也會寂寞嗎?”
“如果您需要,可以通過龐大的數據庫,模擬出數百種不同的人類情感。”
“算了。”齊麟有些無語,在一個虛擬的游戲世界里和一個虛擬的ai閑聊,想想就覺得足夠荒誕的。
齊麟終于是走到了走廊的盡頭,然后,眼前的場景,卻是讓他不由得罵出了一句臟話。
那扇通往第七艙室的水密門——已經被人給完全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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