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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二七章 攤牌

  杜林沒有立刻作出決定,黨派的建立絕對不是兒戲,門農的前進黨聲勢浩大,在沒有人戳破這個氣球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覺得前進黨能夠席卷整個西部,用三個州長來奠定前進黨的政治勢力。然而門農一死,這個看上去很美的黨派一夜之間成為了過去,新舊兩黨的勢力很快就融入到當地人們的生活中,甚至連一個水花都沒有掀起。

  但是反過來說,無論新黨領袖馬格斯,還是舊黨領袖庫巴爾,不管他們兩個人誰出了意外,比如心臟病什么的突然間離開了這個世界。新舊兩黨會出現類似前進黨一樣的突然間解散嗎?顯然是不可能的,新舊兩黨的領袖無論誰來做,誰出了意外,都不可能動搖兩黨的統治根基。那么為什么新舊兩黨具備了很強的抗風險能力,但是前進黨沒有?

  原因很簡單,新舊兩黨并不能夠完全的看做是兩個政治團體,就像是某些人常說的那樣,過去的貴族們換上了一個新的稱呼,繼續在這個時代里做貴族,他們被稱作為沒有貴族頭銜的新貴族。這個國家,數百年來的封建皇朝統治早已讓每一個生活在這里的人從骨子里接納了“貴族統治世界”這樣一個觀點,新黨也好,舊黨也罷,他們的主體不會改變,依舊是貴族在領銜。

  所以人們自然而然的就接受了,不管國家政治格局和體系的變化有多么的復雜,只要統治者還是貴族,那就行了!他們已經把這種被貴族統治的情況變成了一種慣例,而且新時代到來才二十多年,人們還沒有完全的從舊社會中走出來,特別是思想上。

  前進黨則不具備“貴族”的特征,哪怕他們做得再好,也終究只是一群和普羅大眾一樣的普通人。被貴族統治,那是應該的,是一種傳統,但是被普通人統治…未必不能接受,但也未必有多么強大的凝聚力。社會中最重要的中產階級中一部分人還在想著要弄階級復辟,又怎么可能接受被普通人統治還要認可這種情況?顯然是不可能的,所以當門農死亡之后,西部人對本地政治主體的變動一點也不在乎,更不會關心。

  這樣說倒不是講這樣的情況會一直持續下去,在歷史的長河中總要有一些異響來讓這枯燥的河流變得有趣一些,一些人前途后繼為了某些可能很蠢的信念毫不猶豫的奉獻自己的生命時,一些東西就會悄然改變。人們的思想,對世界的認知,對自我的認識都會在這些浪潮中發生變化。最終一定會有一個人站起來高喊著不再受壓迫,不再受奴役,為了自由而戰的口號掀起一場驚天動地的革命,為這個世界改頭換面。

  只有到了那個時候,普羅大眾的思想才會得到進步,在無數血與淚的震撼中,從麻木中蘇醒過來。

  但是在這之前,或許這樣的世界挺好的。

  杜林從來都不打算做一個時代的變革先鋒,第一個比別人多邁出一步的人往往會先撞死在南墻上,他還有更多偉大的抱負實現,怎么可能去當一個注定悲劇的角色?

  如果說能讓人把自己的名字刻在歷史長河的河底,由無數的后來人瞻仰崇拜是某些人人生的最高目標,那么杜林的目標就是變作一條小舟,順勢而行。

  一邊讓赫爾斯曼先生去招攬人手組建競選團隊,杜林抽空主動拜訪了一下馬格斯。

  站在帝國大道一號別墅的門外,警衛不時好奇的看他一眼,這個警衛是新來的,他認識杜林,卻不知道杜林和馬格斯有什么關系。

  大約等待了五分鐘左右的時間,馬格斯的妻子為他打開了門,她年紀很大了,可看上去并不會讓人覺得因為歲月的緣故是她容貌變得丑陋不堪,反而有一種更加高潔的氣質使人折服,“聽說你要來,我做了一些薄餅,走的時候你都帶上。”,這是她目前最大的愛好,她退休已經很多年,早些年的時候還會出去應酬一下,現在她已經懶得去了,世界是屬于年輕人的,她去了那些年輕人反而會覺得沒有意思,索性就待在家里。

  平日里強迫馬格斯和她一起擺弄一下花草,剩下的愛好就是制作一些小點心,不過這位夫人制作的點心有一個比較特殊的地方,那就是太甜了!她總是希望生活能夠像蜂蜜一樣讓人感覺到甜蜜的幸福感,加糖和加蜂蜜,或許能夠做到這一點,哪怕只是一瞬間的。

  杜林隨手送上了伴手禮,一瓶他回來前在一個生產葡萄酒的小國購買的紅酒,窖藏了十二年,每一瓶的價格都在兩百塊左右。這樣的紅酒配合精美的包裝,至少能夠給人一種“它最少也值五百塊,因為盒子都要幾十塊”的感覺。

  “你完全不要帶這些東西,把這里當做是你的家就好了,老頭子在書房等你,我再弄一些小點心,走的時候都給你帶著。”

  杜林目送這位氣質脫俗的夫人消失在轉角,他輕車熟路的走到書房外,敲了敲門,門內傳來了熟悉的聲音,“進來。”

  他推開門,陽光透過窗戶照亮了半間屋子,空氣中有一些漂浮的顆粒,在陽光下無處藏形。鼻腔中那種墨水和油墨的味道能夠讓人一瞬間就平靜下來,這是一個很神奇的地方。馬格斯坐在桌子邊,陽光下,他戴著一副很窄的老花鏡,微微低著頭,目光透過鏡框和額頭之間的空處看著他,“隨便坐,想要喝點什么?”

  杜林坐在了一張單人沙發上,天氣已經轉暖,一種慵懶的味道在他融入陽光的時候悄然而生,“茶?或者水,都可以。”

  門外的管家立刻為杜林去準備,他走開之后,馬格斯合上了手中的書,穩穩的放在桌面上,“你想要和我說點什么?大多數情況下只有我邀請你的時候,你才會愿意過來。”

  這當然也是事實,沒有事情的時候杜林是不愿意來見馬格斯的,這個老人很睿智,偏偏卻給人一種很親切的感覺,從他的身上找不到任何大貴族的架子。在聊天中很容易就忽略了他的身份,但這恰恰是最致命的,因為他是馬格斯,一個相當厲害的政客,也是新黨中第一號人物。和他聊天時總會不知不覺的泄露一些事情,這也是杜林不愿意來的原因。

  杜林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其實只是想要告訴您一聲,我打算競選西部某個州的州長。”

  “哦?”,馬格斯端正了坐姿,摘掉了眼睛,雙手十指輕輕的扣攏在一起,放在大腿上,他似笑非笑的看著杜林,打量了好一會,才問道,“是以無黨派人士的身份嗎?”

  杜林搖頭,“不,是以新黨黨員的身份。”

  馬格斯微微頷首,這是最正確的選擇,無黨派人士或者自己成立一個小黨派在目前的政治格局之下不會有任何大的發展。他多少能夠猜測到一些杜林的野心,也對他現在的選擇表示了肯定,當然這些還不夠,他認為杜林應該明白現在的問題在什么地方,所以他在等杜林繼續說下去。

  大約有個二十三四五六七八秒的時間,杜林嘴角一彎,“一轉眼我從鄉下出來已經這么久了,有一段時間沒有回去過,別人家的同齡人都已經結婚了,我卻還只是一個人。”

  “您上次說要介紹皇室公主給我認識認識,不知道這話還算不算數?!”

  馬格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一邊指著杜林,一邊大聲笑了起來,通過笑聲杜林聽得出馬格斯的中氣十足,雖然老了,可還沒有老朽。

  他眼中流露出了一絲對杜林的贊賞,這種神色這些年已經很少出現過了,杜林真的太優秀了,如果他是自己的兒子多好?曾經馬格斯就這么想過,那樣很多事情都會變得簡單起來,不會像現在這么復雜。可惜杜林不愿意接受這種“剝削”,不愿意成為一名貴族,這讓馬格斯很失望。

  無論是杜林,還是馬格斯,都很清楚,杜林他走到了這一步,要么開始求變,變的是帝國的政治格局,是游戲規則,像是他剛發家那會尋找游戲規則的漏洞,然后打破規則。要么頭破血流的走向刑場,要么頭破血流的迎來輝煌,他的路已經走死了,不變沒有出路。

  要么,就接受貴族的游戲規則,他和某個貴族聯姻,然后他把自己奮斗一輩子的東西,交給這個貴族——他和他妻子的孩子將會繼承杜林的一切,這是必須遵守的規則。這個孩子在杜林死后就會回歸貴族的團體中,換而言之,杜林奮斗了一生的東西,最后都會成為與他聯姻的貴族的產業,當然不是全部,還有一部分會被打散,被整個貴族階級吸收成養料。

  在歷史上有很多大人物憑借著和貴族聯姻獲得了貴族的身份,從而開始舞動風云,成為了政治舞臺上最亮眼的一個。

  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這些人畢生的“財富”,最后回歸到了貴族階級手中,并不會流入平民階級。

  但這就是規則,只要想要參與這個游戲,更高級的游戲,那就必須遵守游戲規則!

  誰都不能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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