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正在看著已經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膠帶的圖拉特侄子被爭吵聲驚動,他從營地內唯一的高層建筑物中探出了腦袋,詢問樓下的人發生了什么事情。隨后才知道原來是今天的糞便數量不夠,少了一桶,按照協議他們只需要支付九塊錢,但是負責每天結算的員工并不同意對方的要求。
萬一這部分損失最后算在自己的賬上,豈不是虧大了?
圖拉特的侄子聽完之后從塔樓里走了出來,他走到那捅分量不夠的木桶邊瞅了一眼,立刻離開很遠的距離并且露出了厭惡的神色。里面的排泄物還不足五分之一,那些令人嘔吐的東西他不想再看第二眼。他雖然不是一個真正的商人,可他擁有大多數富人孩子所擁有的特質,那就是對小錢不是很在意。如果因為一桶糞便導致自己的名聲在西部傳開,那還不如殺了他。
“九塊就九塊吧,以后這種小事不需要爭吵,直接按今天的方式來!”,他說完就走回了塔樓里,繼續去看那些看了許多遍都不會厭煩的膠帶。
在他的背后,年輕人拿出了九塊錢交給了營地的員工,并且讓人將那桶糞便從馬車上搬了下來,“這桶我不帶回去了…”
很快這桶糞便被送到了礦洞內,里面本來就擁有不少排泄物,加上經過一天的沉積和發酵,已經有了一股非常特別的怪味。最后這桶糞便被要求送到礦洞里,當護礦隊的人看著奴隸們將這個木桶安置在收集排泄物的地方之后,立刻離開了這個鬼地方。排泄物的臭味加上礦洞內很難散去的腐朽的味道,夾雜著濃濃的體臭,簡直就像是一個氣味的地獄!
只是這些護礦隊的人并不知道,就在他們離開之后,立刻有一名奴隸走到收集處,將安置在木桶上的木板推開,面對著小半桶糞便沒有任何猶豫的跳了下去。飛濺的糞便以及那些惡臭并沒有讓他露出任何不適的表情,反而在臉上看見了驚喜,以及…希望。
“找到了!”,他忍不住壓低了嗓音喊了一聲,雙手插入糞便當中將一個帆布包裹從里面取了出來。旁邊的人立刻為他取來了清水,沖洗了他的手腳和那個帆布的包裹。一群人默默無語的看著他用碎石片在帆布上切開了一個口子,露出了里面的東西,一個個人的臉上都流露出一種狂喜。
布魯爾灣的礦區經營時間已經有十一年,比起其他礦區已經可以說非常的穩定了,這里的奴隸們經過幾十次血腥的鎮壓之后,已經接受了命運女神對他們未來的安排。好在圖拉特的心思都在實體經營上,不像安道爾或者盧克那樣有虐殺奴隸的習慣,這些礦主的私有財產護礦隊也不敢隨意的殺害,讓這里的奴隸們生活的環境要比其他的地方好許多。
但是無論好多少,他們都是從自由的人變成奴隸的,他們的血脈中依舊保存著向往自由的因子,現在,這些因子再一次被激活了。
帆布包里其實并沒有多少東西,只有十把手槍以及一些子彈,但這只是第一批。按照那個年輕人紙條上的信息,他一共會送不下于一百把手槍和子彈過來,這就給了營地內的奴隸一個機會,一個重新找回自由的機會。
與此同時,在外界也發生著一些事情。
門農對于礦難的態度導致了一些問題,他主張先查明礦難發生的原因,再按照調查的結果進行相關的賠償。但是有些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簡單,他能夠在西部站穩腳跟是因為這里的人非常的淳樸,只要能夠為這些人帶來好處,他們不介意支持一個在帝國沒有根基的新黨派。但同樣,如果這個新黨派讓他們的利益受到了損害,他們也不介意表現出更加“淳樸”的“主見”,來告訴門農什么叫做西部。
現在門農的頭就非常的疼,因為他拖延了賠償的時間,導致了現在西部很多人認為他無力賠償,開始要求他退還當初繳納的“三保”保險金。這筆錢他早就用在了黨派的建設和其他地方,那些人甚至還要求工廠退還他們的工人基金!
普通的工人階級在鬧,那些資本家也紛紛傳話,希望他能夠盡快把這件事平息下去。那些資本家把工人的錢吃下去的時候自然是笑哈哈的,什么事情都好說,但是一旦要他們把吃下去的錢再吐出來,就不是那么好說話了。他們才不會管當初是怎么說的,他們只要看見結果——不傷害到自己利益的結果。
門農在私底下已經想辦法和羅埃爾先生電話聯系過了,他告訴羅埃爾先生,羅埃爾先生所做的一切他都心知肚明,他還警告對方,如果對方不立刻停止這種無聊的手段,他就會考慮讓司法部門介入。到時候只要被他找到了一丁點的證據,就會把羅埃爾先生掛在絞刑架上。
但是門農的威脅對羅埃爾先生沒有絲毫的用處,這個身處騙局中已經瀕臨破產的男人沒有了退路,除了這么做他找不到任何機會保住現在他所擁有的一切。如果讓他破產,他情愿去死,門農威脅不了他,而且他非常清楚,這件事只要鬧的足夠大,大到讓許多人的目光都注視到這片土地上的時候,他就是安全的。
調查組對礦難的調查毫無存進,他們在挖掘清理尸體的時候找到了那臺導致了礦難的粉碎機,粉碎機幾乎完全炸裂,粉碎機制造商也派了專人來做鑒定,最終得出的結果是石頭的粉末與聯動桿的潤滑油混合在一起,為運動制造了極大的阻力,致使反應倉內壓力過高,最終導致了爆炸。至于爆炸是否能夠引起礦洞坍塌,那就是其他人的問題了。
沒有合理的辦法避開這比天文數字一樣的賠償,門農的選擇已經不多了,他考慮過與把錢賠出去盡快平息這場風波,可是這么做了就等于給那些同樣經營不善已經位于破產邊緣的礦主們提了一個醒,在西部還有一個巨大的提款機在等待著他們。
更麻煩的是這筆錢從表面上看根本就不是給羅埃爾的,是給那三百零一個礦難的罹難者家屬的,門農在找不到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已經沒有權力繼續扣留這部分賠償款。但他就是不甘心,你明知道對方在坑你的錢,偏偏你除了承受所有的損失之外沒有其他辦法,那種感覺非常的不好。
這種不好的感覺在周三的上午到達了巔峰,羅埃爾居然把罹難者家屬湊齊在一起,組織了這些人在沒有申報的情況下開始游行,還邀請了許多報社、雜志社的記者在現場拍照采訪。
“讓羅埃爾把人驅散,讓他過來和我談談,我們或許能夠找到雙方都滿意的方式來結束這場鬧劇!”,站在窗戶邊上的門農凝視著窗外站在人群最前方舉著橫幅的羅埃爾,咬牙切齒的說出了這句話。他打算以兩百萬的價格結束這場鬧劇,比實際要賠付的少四十萬,他相信羅埃爾絕對在這場災難中動了手腳,否則不可能會有接近三百名本地礦工在礦洞內,這有違常理。
很快一名市政廳的工作人員走到了羅埃爾的身邊和他說了一些什么,羅埃爾立刻看向了市政廳三樓左側第一個窗戶,他能夠看見一個輪廓站在窗戶后,他知道那就是門農。他點了點頭,將手里的條幅交給了身邊的人,還說了一些什么,那些大聲喊著口號的人逐漸安靜了下來,羅埃爾也開始朝著市政廳走了過去。
就在羅埃爾離開人群之后,突然間街口傳出了轟鳴聲,四輛卡車快速的駛來,游行的人群出現了短暫的騷亂。羅埃爾憤怒的看向了自己面前的市政廳工作人員,他還沒有來得及說什么,那名工作人員就掏出了手槍,對著羅埃爾的胸口扣動了扳機。
站在三樓的門農眼睛瞪得滾圓,他一個激靈之后轉身就朝著門外跑去,他奔跑的速度已經很快了,可還是比不上子彈的速度。
一大群人從卡車中跳了下來,他們手里端著自動化的武器,直接對游行的人群扣動了扳機。整個市政廳外如同地獄一般,到處都是亂飛的子彈以及慘叫著倒在血泊中的普通人。
這場殺戮只持續了不到三分鐘,四輛卡車承載著那群戴著面具的槍手離開了市中心,當門農從市政廳的大門跑出來的時候,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陣陣發黑。
滿大街都是受傷的人群,鮮血匯聚在一起緩緩的流向地勢低洼的地方,積蓄成一個個小小的血池,血腥味沖天而起,慘叫聲不絕于耳。
他發誓,這絕對不是他安排的,他甚至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的情況。
路邊一個個閃光燈不斷的亮起,那些臉上被濺射了鮮血的記者們扭曲猙獰的笑容讓門農快速的反應了過來,他指著那些記者大聲的吼道,“快,把他們控制住,把他們的底片都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