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讓秘書去聯系可以提供會議的私人場所,哪怕花再多錢都必須找到一個合適的地方,如果這場報業聯盟的大會開不起來,今天所發生的一切都會成為喬治家族的恥辱,并且會加劇外部勢力對家族的窺覷之心。
晚上他回到莊園的時候意外的在停車場看見了亞瑟的車,一輛他兩年多前買的外表鍍金的金車。這輛車被生產商和亞瑟共同命名為“豪斯金龍”,在整個帝都也就這么一輛,他用了三十二萬從豪斯汽車公司專門訂制的,外面都是純度百分之七十左右的金合金,陽光不錯的時候開在馬路上能夠把整個街道兩邊的建筑物都渲染成金色的。這么夸張高調的車子也只有亞瑟能開,也只有他敢開。
后來約翰先生說了他幾句,語氣很重,這輛車就被他丟進了車庫里,再也沒有拿出來開過。
沒想到今天在這里,馬克又看見了這輛車。他下車的時候皺了皺眉,現在正是喬治家族面臨一個巨大的難關的時候,越過去他們將繼續統治整個報業,如果邁步過去,幾十年的努力都會成為流水,滋潤那些“干枯”的大地。在這個緊急關頭需要的是低調,不是高調,偏偏有阿瑟開著這樣的車在城市里招搖過市,會讓更多的人對喬治家族產生厭惡的情緒。
這是一座“含蓄”的城市,這里住著太多的大人物,他們都不敢高調,一個不知道輕重的家伙這么囂張,會給他們帶去非常壞的影響。
馬克收回目光走進了莊園的建筑物,管家僵硬的笑著同時低下了頭,馬克隨手將外套交給了他,“亞瑟人呢?讓他來見我。”
“他在老爺的臥室里…”,管家眼中的雙腳突然停頓,他也急忙收住腳步,緊跟在馬克的身后。
馬克側身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奇怪,“你說他在父親的房間里?他去那里干什么?”,以亞瑟和約翰先生的關系,他絕對不可能好心的去看約翰先生并且希望他能夠轉好過來,相反的是他一定會詛咒約翰先生早點回歸天主的懷抱…。突然間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馬克一臉陰沉的朝著樓梯就狂奔了過去。
他在猜測,亞瑟會不會在做什么。
現在約翰先生的生命都靠那些精密的醫療器械維持,一旦其中有一臺機器出了問題,毫無疑問約翰先生就極有可能成為“過去式”。
那個混蛋,說不定真的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當他猛的推開約翰先生臥室虛掩的房門時,入目的畫面讓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亞瑟坐在床邊,捧著約翰先生的手,讓他蒼老的手背緊緊的貼著自己的臉頰,眼中有一股化不開的憂傷,完全就像是另外一個人。
什么時候這混賬東西還有這么人性的一面,是因為他終于醒悟了嗎?
馬克走到了那些醫療器械旁邊,大致的檢查了一下這些器械的運行情況,確保沒有任何一臺有紅燈亮起,他才松了一口氣,口吻也下意識的軟化了一些,“你沒有和我打招呼。”,他摸了摸約翰先生的額頭,很暖和。
亞瑟臉上露出譏誚的表情,反駁了一句,“這是父親的莊園,不是你的莊園,我沒有必要和你打招呼,你覺得你有這個資格嗎?”,亞瑟臉上露出濃濃的嘲諷,“父親還沒死,你還不是家主!”
老實說亞瑟能夠說出這樣的話連他自己都震驚了,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說這樣話的,恰恰是這樣的話讓馬克認為亞瑟是酒醒了,知道約翰先生對整個家族的重要性。他不怒反笑搖著頭轉身離去,現在知道體諒關懷父親,以前干什么去了?
當馬克離開之后,亞瑟表情很復雜的看著約翰先生安靜慈祥的面孔,他突然間發現自己好像很長時間沒有這么仔細的看過這個男人了,在他的印象中這個男人還是三十多年前的樣子,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讓他無時無刻不感覺到害怕。
他想起了很多的東西,想起了小時候第一次騎車,第一次游泳,第一次登山。他永遠都不擔心自己的身后,只需要不斷向前即可,因為他知道在自己的身后,有一個人默默的保護著自己。
從什么時候,他們之間的感情變得生疏了,變得如同仇人一樣?
亞瑟輕輕的撫摸著約翰先生臉上大塊的老年斑,曾經那里是多么的光潔,現在不僅有了皺紋,還有這種可怕的斑點。他想要撫平那些皺紋,可他做不到,因為他不是萬能的天主。
大概是十四五歲的時候,喬治家族如同中午的太陽俯視著整個報業,約翰先生想要積極的拓展家族產業,打算進入印刷行業,從而疏忽了對他的管教。在家族中,那些叔叔嬸嬸們開始對他非常的關心,教會了他如何花錢,如何享受,如何用自己的地位給自己帶來所希望的一切,成功的讓他變成了一個敗家子。
然后他所面對的再也不是關懷備至的父愛,而是不斷的批評、責罵、懲罰。他受夠了約翰先生管束他的生活,他受夠了每天都需要認真的學習,受夠了早上五點就要起床,七點就要到辦公室。
兩人之間的裂縫,逐漸變成了一個深不見底無法跨越的深淵。
亞瑟的情緒突然間失控起來,他伏在約翰先生的身上嗚咽著,淚水浸濕了被單。
他知道自己做錯了許多事情,可現在反悔來得及嗎?
來不及了!
站在門外透過門縫偷偷觀察亞瑟的馬克松了一口氣,輕手輕腳的離去,雖然說亞瑟后悔的有些遲了,但總比還不明白要好得多。
“對不起,父親。”,就在馬克轉身的那一剎那,淚流滿面的亞瑟抬起頭,手掌攀上了身邊透明的管子,并且緊緊攥著,他看著約翰先生的平靜的就像是睡著了一樣,守候在他身邊。
兩分鐘后,他松開了手,擦干了眼淚親吻了約翰先生的額頭,離開了這間房間。
就在亞瑟輕輕的將門關上的那一刻,躺在床上本來應該死了的約翰先生突然間睜開了雙眼。他摘掉了呼吸機的面罩,臉色陰沉的都能滴出水來。
他的眼睛里除了驚恐之外已經容不下任何東西,到現在他都無法相信,自己最小的兒子居然想要殺死他!
而且這個混蛋還真的這么做了!
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人生輸家的約翰先生突然有一種難言的痛苦在胸口徘徊,他輸了。輸給了人生,輸給了自己,可很快他的表情就變得堅毅起來,現在不是他感懷人生的時候,家族正面臨著狂風暴雨,先穩住了局勢,他才有時間去教導他的兒子,如何尊敬他這個父親。
其實約翰先生剛剛知道特稿社被燒了之后的確是昏迷了過去,但是很快他就蘇醒了過來。他讓醫生不要告訴任何人,一方面是為了考驗一下馬克和亞瑟這兩個兒子在“失去”了他這個父親之后的表現,另外一方面也是希望能夠通過自己昏迷,把一些潛在的敵人給來引出來。
現在看來,計劃很成功,只是成功的有些過分了。
但現在還不是他醒來的時候,他還需要等待,等待馬克將報業聯盟大會召開時,他出現在會場,比他從床上坐起來的意義更大。
想要用拳頭給予敵人最沉重的一擊,首先需要把拳頭收回來!
第二天上午,馬克讓人將來自全國各地的報社社長請到莊園來,這場大會既然找不到愿意承接的人,那么就在露天下開。那些家族的朋友在這個關鍵時刻都選擇了觀望,這讓馬克非常的心寒,同時也意識到了資本的無情。
在這個世界里人們交流的不是感情,是金錢,是人脈,是勢力,唯獨沒有感情。
你當紅的時候,大家會阿諛奉承說著好聽的話,希望你能夠帶著他們一起發財。
你落魄的時候,這些人就會準備好刀叉站在一邊冷眼觀瞧,等著你被抬上桌子成為食物的那一刻。
因為選擇地點的特殊性所以這次不需要擔心會場里有任何的東西,所有人圍繞著一張張長桌坐下,超過兩百六十人參加了這場會議,還有一些人沒有來,也有一些人已經旗幟鮮明的反對喬治家族。
像喬治家族這樣的莊園永遠都是綠蔭環繞,哪怕已經到了秋天,周圍一樣有茂密的植被保護著莊園內主人的隱私。莊園外也安排了不少人,這次不管是誰,都別想闖進來打擾馬克的會議。
馬克出現在會場的時候,約翰先生正在管家的幫助下穿戴低調內斂的衣服,他面對著鏡子揚起了下巴,領口的藍寶石領口泛著迷人的光澤。都說喜歡佩戴藍寶石飾品的人更加的聰明,約翰先生覺得這個傳聞是正確的,他就喜歡藍寶石。
他伸出手,管家將一柄精致的文明杖放在了他的手里。
他的確欺騙了所有人,可這不是沒有代價的。
他的腿,不那么方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