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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1 自投羅網

  沈云此刻,亦是從善如流,先指令幾十名奮武斗士下馬,約定一個匯合地點,便讓他們跟隨馬興的帶領,于城墻殘破之處潛入城中。

  此刻城南已是一片混亂,哪怕他們眼下還在城外,對于內中那人馬嘩噪聲也都聽得真切,那些正于街巷中糾纏掙脫回援宮苑的禁軍們,更加無暇顧及這一支趁亂入城的小隊伍。

  之后奮武軍大部便也不再停留,沿著襄國城墻,直向西側游弋而去。他們所行一路,也非盡是坦途,襄國城池雖然蕭條,但也不乏傍城而建的諸胡據點,此刻那些雜胡部眾們也早被城內騷亂驚動起來,內外都是鬧哄哄一片。

  此刻奮武游騎洪流一般直沖而來,雖然夜中難辨旗號,但不用腦子也知在這種情況下如此雄騎繞城奔走,絕對不是什么善類。

  那些胡部本有拱衛城池的職責,但眼下他們青壯多半已經被太子石邃召入城中,即便還有存留,也都沒有誓死為羯國守城的覺悟。特別聽聲辨勢都知城內已經大亂,無論如何,抗拒雄師也絕對比不上趁火打劫收獲更多。

  于是那些雜胡據點中,胡眾們仿佛草叢里被驚嚇而起的蝗蟲,紛紛往襄國城涌去,哪怕是城門緊閉,也都蟻附城墻攀爬而上,給沸湯一般的城內再添幾分混亂。

  奮武軍一直沖到襄國城正西方向,才遇上一路像樣的抵抗,但也不過堪堪千數之眾。此境乃是羯國陵苑包括離宮所在,羯國先主石勒舊年所身死的辟雍學宮正在此處。石虎入主襄國之后,厭入此境,這里便也荒廢下來,成為羯國一處馬營。

  那些羯卒們乃是羯國于此日常留守兵眾,應該是屬于太尉府兵眾,但羯國的太尉石韜早不久前便被沈云戳死。他們此刻應激而動,乃是收到苑詔歸援定亂,可是剛剛行至半途,卻被奮武軍直接沖殺而來,離營千數卒眾,頃刻間便被沖殺數百。

  剩下那些羯卒倉促而退,返歸馬營所在,那里還有近千卒眾留守,此刻得悉敵情,再也沒有了增援宮苑的想法,甚至于高臺上點起示警的烽火,盼望旁人來援。

  羯國這一處馬營,就連張坦的情報中都不曾提及。畢竟張坦只是冀南方面將領,也不可能做到對羯國所有情報了如指掌。

  無意中撞見這樣一個目標,沈云自然不會錯過,無論是當下攻城之后撤離,還是更遠的戰略取舍,這個馬營自然沒有過而不掠的道理。

  他來不及細作思量,留下千人部眾進攻此處馬營,之后便率領余卒繼續馬不停蹄的一路沖至襄國城北的宮城所在。

  襄國宮城規模極大,這是因為除了供皇裔家眷居住之外,還有大片的獵場也被圈禁入了宮城的范圍內。此舉往年是給石家父子提供了游獵便利,但如今卻給奮武軍攻打宮城提供了大便捷。

  這宮城外圍獵場,自被一道高墻圈禁起來,往常也有禁軍將士巡守,但且不說襄國當下兵力本就不多,單單眼下建德宮中已經亂成一團,兵士回援定亂尚恐不及,又有什么人會死守于此保護那些獵場中的禽獸。

  于是奮武軍在突破高墻之后,便再也沒有阻攔,一路疾沖,很快便抵達了羯國內苑的西六宮。此處屋宇臺閣眾多,已經不適于騎兵的沖鋒,但是到了此刻,也無須再作馳騁沖殺。

  大部分奮武將士直接下馬,留下兩百余眾看守戰馬之后,剩下的便在沈云的帶領下,直接翻躍攀爬,殺入宮苑內里。

  眼下張坦也再無情報可提供,畢竟羯國內苑布局種種,他作為一個外臣又哪能得知。但眼下也不再需要什么情報,奮武軍已經突破外殼進入了最內里的柔軟部分,別的自不必說,眼下自是大殺一通。

  羯國本有禁衛萬數眾,尋常時節防守宮苑也算綽綽有余,但眼下還有多半禁衛將士困在城南泥沼抽身不出,至于剩下的禁衛也都盡被太子石邃作亂而擾動,留守西六宮者少之又少。

  而且早在奮武軍沖入之前,此處已經有一部分雜胡義從在燒殺搶掠了,奮武軍的到來只是讓局勢更顯混亂。將士們一個個如狼似虎,眼前凡有人影晃動,自是揮刀持劍劈砍而去。

  那些胡虜義從多數還是石邃所召集來的部眾,他們趁亂取利,謀財而已,卻沒想到正打劫得過癮,卻被另一路虎狼之卒撲殺而來。這會兒胡卒們一個個腹囊飽滿,仿佛米缸中的老鼠,周圍便有取之不盡的珍寶財貨,傻子才會再去拼死搏殺,于是凡奮武將士所至,這些胡眾俱都紛紛退避一側,絕不阻戰。

  奮武軍眼下仍是內攻為主,對于那些明顯趁火打劫的貨色,他們也并不窮作追殺,沿途留下一部分將士看守明顯儲藏資財珍貨的宮室內庫所在,之后仍有五百余名卒眾緊緊跟隨在沈云身后,游走于宮室之間,希望能夠找到幾條大魚。

  建德宮格局,前殿并諸多宮寺官署,后方便是東西六宮,中間夾著御花園、單于臺、單于廳等之類建筑。西六宮是羯主石虎所居住的區域,雖然空閑良久,但也珍貨極多。至于奮武軍到來之前,混亂則主要集中在東六宮,那里是羯國皇親家眷所居住的區域。

  沈云等人并不知此中詳情,他們一路如無頭蒼蠅,步入御花園搜索良久無有所獲,之后便看到高閣扎眼的單于臺,正向此方直沖之際,前方突然也涌出幾百悍卒強阻。

  這一路兵卒正是石邃在察覺西六宮大亂時派來的東宮力士進行阻殺,雙方于此宮道上直接碰撞在一起,而奮武軍也在游蕩半夜之后,總算遭遇了一場像樣的戰斗。

  羯國的東宮力士,從兵員素質上而言,是不遜于龍驤軍的精銳之師。太子石邃將之當作自己嫡系力量來經營,也趁著監國之便而層層拔選,力士們一個個膀大腰圓,能夠力搏獅虎。

  所以雙方這第一輪碰撞,彼此都沒有占到什么便宜,各自拋下十幾具尸體,之后便各自收縮陣線,短作對峙。

  沈云面色凝重望向對方陣勢,他此刻兜鍪早已甩掉,身上只背輕甲,兩手短矛各自攮死一人,只是胸口也被一名敵方兵長大椎撞重,此刻胸腹發悶,臉色潮紅激涌,甚至隱有逆血翻騰。

  他素來以巨力著稱,卻沒想到敵陣一個尋常兵長也有如此驚人搏殺技藝,當即便鄭重起來,大吼道:“結陣!”

  奮武將士陣型快速凝結,卻聽到對面那些力士們陡然大喊道:“平原公賊軍正在此處,各軍速速集聚圍殺!”

  直到這一刻,這些東宮力士們仍然認為他們所面對的對手乃是平原公石宣去而復返的軍隊。因是對面的奮武將士們聞言后,神情俱都變得古怪起來,但他們也并不急于自表身份,陣勢集整完畢之后,便再向對面沖殺而去,要在敵軍合圍之前搶先干掉這一路對手。

  彼此軍陣對仗,雙方差距便明顯起來。這些東宮力士乃是羯國太子石邃精心打造,絕對是精勇悍卒。

  但是石邃自從監國以來,便根本沒有上陣廝殺的機會,他的嫡系軍隊力士們自然也就少于真正行伍軍陣的磨練,尋常無非在石邃游獵的時候打旗舉幡,驅趕野獸罷了,連基本的陣式配合都粗疏至極。

  此刻戰斗再次打響,這些東宮力士們所面對的便不再是一個個具體的對手,而是奮武強軍所凝聚成的鋼鐵殺陣。如是一方軍陣凝練如鐵,另一方則全憑各自勇武搏殺,高下立判,很快這幾百東宮力士便被狙殺的潰不成軍,散成一片!

  此前這些東宮力士的呼喊,的確也招引來一些周遭的羯軍,但他們在抵達此境之后,也并沒有貿然參戰,特別在看到戰斗一面倒的形勢,則更是萌生退志。

  說到底,他們之中真正屬于石邃心腹的也并不多,一多半的東宮力士眼下還在石邃身邊聚集于皇后宮中。至于其他的義從雜卒并罪徒們,在他們看來兩個皇子之間爭權奪利,也不值得他們為之賭上性命。

  當這一路東宮力士被殺潰之后,周遭余者雖有窺望,但卻少有敢于上前激戰者。奮武將士休息未定,正面又沖來一隊人,這些人倒并非甲杖鮮明,而是一群宮人內侍,當中簇擁著一個神情惶恐的少年。

  前方一名老內侍揮舞著一柄黃木如意,大聲道:“對面可是平原公義軍?太子發亂苑中,虐殺宗親,奴等擁從濮陽公入此,乞求殿下庇佑!”

  沈云還在那里活動著酸澀臂膀,聽到這老閹人喊叫聲,整個人都頓時呆滯幾分。他此前還諸多怨念不能生擒石家孽種,卻沒想到剛剛抵臨襄國城內不久,便有人主動投來!

  “濮陽公名琨,乃是羯主九子…”

  張坦此前也跟隨奮武搏殺,此刻正立在沈云身后,他連忙上前附耳疾聲介紹幾句。

  沈云聞言后便微微頷首,之后便給張坦打個眼色,張坦了然,上前一步與那老閹人呼喊幾句。言中頗涉能夠證明石宣身份的訊息。

  他本就是石宣的前鋒副將,此刻暫作偽裝,哪怕是奮武將士有什么破綻,但眼下宮苑大亂,這老閹人帶著少主也是病急亂投醫,哪還考慮更多,之后便引著那個石虎的少子步入奮武軍陣中。

  其中倒是有人似乎發現奮武軍器械有異,只是還來不及開口,便被一名悍卒反手砍殺,怒喝道:“要活命,安順些!”

  石家父子兄弟,本就親情淡薄,就算石宣真的返回,也不會對那些兄弟過多關照。于是一眾宮人俱都噤聲,張坦則呼喝幾名宮人道:“平原公命我解救親眷,還有哪位貴眷游走此間,速速將人喚來入此集結!”

  沈云聽到這話,更是忍不住對張坦豎大拇指,眼下宮苑混亂,他們無頭蒼蠅一般,即便親自搜索,難免錯失遺漏,且還不乏東宮力士這種悍勇卒眾為敵,再經過此類戰斗幾場,奮武軍將士也要吃不消,不如在這單于臺附近等目標主動投來。

  之后奮武軍便轉移到了單于臺暫作休憩,沈云則忍不住湊向那石家小孽種上下打量一番,只覺丑得很,除此也無甚出奇。他也明白石家這窩崽子各自封邑所代表的意義,如平原、渤海、章武此一類封邑,便絕對是石虎看重的兒子,可眼前這個小崽子所謂封邑濮陽,還在晉軍手中占據,可想不過是個不得寵的淫樂副產品。

  “真期待啊,不知稍后還有什么狗崽子自投羅網!”

  沈云搓著手,一臉興奮的向外張望,殺了一個,再捉了一群,哪怕當中沒有石虎看重的兒子,也能以量取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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