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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4 殺器失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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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哲子離開壽春東行的同時,身在淮陰的郗鑒也已經開始準備西行了。

  郗鑒如今已是年屆七旬,雖然還未至于疾病纏身、臥床不起的程度,但也早已經是老眼昏花,精力大不如前。

  若只是尋常人家,到了這樣一個年紀,早已經是頤養天年、弄孫為樂,掰著手指頭數算還有幾天可活。

  可是身為江北重要方伯,郗鑒自然沒有這樣的福分,盡管從去年開始,他大半事務都已放手,需要他親自處理的事務已經極盡簡約,少之又少。但身在這樣的位置上,又怎么可能完全的無所事事。

  所以尤其從今年開始,郗鑒也真是苦苦堅持,此前數次發信淮南,希望沈哲子盡快正式接手徐州,也的確是真心實意,否則他真的很有可能活活累死在這個位置上。

  然而真當正式到了這一刻,若說完全的豁達,理智上能放手,感情上總有幾分不舍。畢竟這一片土地上傾注了他后半生幾乎所有心血,寄托了大量的感情。

  所以隨著約定的日期越加臨近,郗鑒的心情也更加低落,幸在兩個兒子并一些至交親友都已經來到淮陰,日夜悉心陪伴,諸多呵護,加上鎮中諸多下屬并鄉宗結伴前來拜望告別,令他孤寂心情略得些許安慰。

  “老父荷于王命,治鎮經年,雖無殊功夸世,也無大善惠民,但述及往年種種,唯一可夸尚算盡心盡力而已。”

  面對屬下并一眾鄉賢們的恭維,郗鑒倒也并不是一味的謙卑,雖然功過如何自有公論,但站在這個仕途將近終點的位置上,回首前塵,他對于自己一生所為還算是比較滿意的。

  過往那些事跡當中,且不說身經王氏兩次作亂并蘇祖兵禍當中他所發揮出來的作用,單單一點將徐州之眾羈縻于王化之下,便是郗鑒平生最為滿意的功事。

  要知道徐州本身并不同于普通的方鎮,此境生民絕大多數都可以說是逃難而來,流人匯聚生機無所依存,可以說是人心惶惶。早年的劉遐恃于大功悍眾凌駕一眾軍頭流民帥之上,結果一旦身死,整個徐州頓時沸若滾湯。

  郗鑒雖然流民帥出身,但他本身并不是一個強勢之人,身在徐州任上,可謂恩威并施,既將羯趙窮攻強阻于外,又能讓朝廷正視且接納徐州這些流民力量。

  雖然晚年在功事上不及崛起淮南的沈維周醒目卓著,但是他身在這樣一個位置,也足以自夸并沒有虛度光陰且碌碌無為。

  如今離任在即,徐州鄉人們多來恭送,郗鑒自然也因此而多感欣慰,除了些許失落與諸多不舍之外,他考慮更多還是之后安排:“梁公韶年,英武壯闊,區區數年之間,養強軍、破賊奴,大有重整河山之盛態,其雄姿英略,全非區區老朽可及。

  諸君來日托庇其下,萬事俱可無憂,更毋須以我這老邁昏聵之人為念。至于我,勞碌經年,多感力乏,待到重任所托得人,過江復命之后,若還稍存余生,我將繼續向北,若是有幸歸臥鄉土,來日赴于黃泉也能大笑闊行,再無遺憾!”

  在場眾人聽到郗鑒這一番感慨,多數已是眼眶通紅乃至于潸然淚下,除了對郗公多有不舍之外,捫心而問,又何嘗不是自傷,感懷自身若來年至于此境,是否能為無憾之嘆?

  但也有一部分人因郗鑒這一番感慨而生出幾分遐思,忍不住開口問道:“我等久仰郗公庇護,臨別在即,難免灑淚溢江,悲痛之余,難免惶恐來日不知生之何依!沈大都督誠是英邁當世,無人可及,但畢竟出身吳下權豪,察其微念,未必能夠感于我等離鄉之眾蕭索之情…”

  此言一出,席中人眾也是悲聲稍斂,紛紛望向郗鑒。

  誠如其人所言,梁公沈維周武功盛極一時,兼有優越出身,少年得志,幾無瑕疵。由這樣的人繼續領導徐州,最起碼可以少于兵災侵擾,安全得于保障。

  但少年顯達,難免銳進,尤其梁公素來以施政剛猛而著稱,一旦其人正式入主徐州,勢必不可能再像郗鑒這樣愿意和光同塵,與人為善。而他們這些鄉眾們要想保證自己的利益,彼此之間自然難免于碰撞。

  “近日鄉野已有風傳,言是梁公大志北望,頗有驅逐江畔之眾以充北面地實想法。若果真如此,我等客游孤魂難免再要奔波于途,輾轉難定啊…”

  聽到這番話,席中眾人不免更加凜然。誠然人皆有思鄉之情,但感情之外又必須要認清現實,永嘉至今已經三十多年,他們這些南遷之眾最少都已經離鄉背井十數年,足夠一代人長成的時間,好不容易得以立足此境。

  若是梁公入主后再不由分說將他們各自遣返原籍,則不啻于將他們過往這些年所有努力一概抹殺。桑梓雖好,但畢竟久為兵禍戕害,如今已經不知是個什么模樣,許多人實在沒有放棄眼前一切,換個地方再從頭開始的勇氣。

  郗鑒聽到這話,原本恬淡老臉也是陡然一沉,繼而便肅容道:“這種蠢話,何人傳出?梁公雖是少壯,但也久執邊事,英邁之余不乏謹慎,凡有謀略,豈會完全悖逆眾情!其人國士之選,威懾南北,思慮難道還會不及鄉野傖卒周詳?這種流言,煽動群情,小覷王臣,乃是不折不扣的惡聲,我雖然離任在即,但若再聞何人揚此亂調,即便梁公不問,我也絕不相饒!”

  眾人聽到這話后,自然不敢再胡亂發聲。

  而郗鑒本來不算太好的心情,也因此敗壞下來,雖然沈哲子入主徐州已是他們之間早有的共識,且如今已成定局。

  但當中所涉利害實在太大,私底下必然會有一些暗潮涌動。至于這些鄉眾們前來拜會送別,其實目的也談不上單純。

  將這種完全沒有根據的流言擺在公開場合討論,無非是希望能夠在郗鑒這里得到更多保證,以確保徐州的局面能夠平穩過渡,當然最主要還是他們各自利益不要受損太多。

  但這種保證可不是區區幾句話的表態那么簡單,一旦郗鑒的保證與沈哲子稍后將要施行的政策有所抵觸,極有可能因此滋生禍患。

  這些鄉眾們各自困于私利,對于局勢還沒有一個清醒的認識,他們以為郗鑒有所表態就能給他們施加一層保護。

  郗鑒卻深知沈哲子是一個怎樣強勢之人,如果沒有這些保證還倒罷了,但凡郗鑒做出什么保證而為鄉眾引作自身的一個包庇,接下來一定會成為沈維周重點打擊的方面!而且郗鑒也將會因為多事,而變得尷尬。

  所以郗鑒不給這些鄉眾以明確保證,本身就是對他們好。他如今已經年屆七旬,還有幾年好活?又能殘留下多大的影響?與其離任在即還指手畫腳的惹人生厭,不如選擇完全相信沈哲子。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里,郗鑒也減少了會客的規模和次數,重點則是盤點政務,封存府庫。

  因為淮南都督府在這方面早有接手,倒也無需勞煩郗鑒太多,剩下的最后一點時間里,他主要還是安撫一眾刺史府下的屬官們,希望他們能夠配合沈維周讓徐州局面快速穩定下來,不要因為這一次的交接而動蕩太多。

  但有的時候,怕出事、怕出事,偏偏就會有意外發生!

  “昨夜清點府庫,不見了一具雷車弩!”

  聽到府下屬官戰戰兢兢匯報,郗鑒心內也是悚然一驚,忙不迭召集府下軍士將事發庫房控制住,并將所有涉事官吏盡皆監押起來。

  雷車弩這種利器,目下只有淮南的洛澗基地出產,徐州庫存也是從那里購得。為了避免交接過程中出現動蕩而為奸邪所用,郗鑒早早便吩咐人將淮陰城墻上的重型軍械拆卸下來封存庫中,可謂是已經考慮得很周到,但沒想到還是爆發了這種惡事!

  在這種敏感時期,丟失如此重要軍械,當中所蘊含的意味,令人不敢深思!

  所以郗鑒即刻便親自主持追查,但這一查下去傻了眼,因為近來這種械用的存取實在太頻繁,為了便于稍后淮南都督府人員入鎮盤點,許多郡卒械用在這段時間被集中收取上來存儲府庫。普通庫房存放不下,一些重械庫房也因此被啟用。

  一些原本作為禁地的庫房近來也是頻有人員出入,出事的那庫房在短短一天時間內出入人員便達兩千余眾,如果再算上他們各自周轉接觸人員,所涉人眾將會是一個驚人數字。

  嚴查之下,消息也很難確保不泄露,一旦被外間得知如此重械失竊,又會給局勢帶來怎樣的變數,沒人能夠估算到!

  而且眼下就算追究事責,也有一定的困難。因為目下掌管府庫的并非只是單純的徐州刺史府屬員,還有一部分來自淮南的官吏。正是因為這種短暫的監管混亂,甚至連失竊的時間都不能準確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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