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日,麗川集團總公司,頂層會議室。
東都道雖然憤然離開,但麗川集團的會議還沒有結束。
股東大會上蘇陽雖然成功入股麗川集團,但隨之而來的,是東都道副總胡云海離開時說的那句話。
此刻卻成了麗川集團所有股東心病。
“老四,瞧瞧你都干的什么好事。原本東都道順利入股,明珠中心根本就構不成侵權。現在好了吧,我看你們怎么收場。”
韓宗清將手中的筆重重拍在了桌子上。
這是一個現實問題。
韓宗澤卻笑道:“反正大哥你都打算白送近2個億股權給東都道,大不了我們把這2個億賠償給他們。”
“四叔,這能一樣嗎?東都道可是有著國際一流的設計師,我們成為戰略合作伙伴,以后對麗川集團的發展是相當有益的。”
韓澤濤說到這里,又看了一眼蘇陽,此刻他心中對蘇陽充滿了怒火。
“大哥,南湖可是拿了16億進來,其中還有10億現金。而南湖地產手中還握著六鹿書院的項目,難道這還抵不上虛無縹緲的東都道?”
韓易卻是冷笑一聲:“說是國際一流設計師,可這只是南章的分公司。難道大伯和大哥天真的以為,一個中部欠發達省份的分公司,會有東瀛一流的設計師在?”
“不管有沒有一流設計師在,起碼我們麗川不用賠償。現在還要鬧出賠償這么一檔子事,要我看,真要賠償,或者明珠中心出了狀況,都應該由蘇陽來負責。”
韓澤濤說了半天,最終還是將矛頭指向了蘇陽。
與此同時,股東們也都回過神來。
是啊。
這件事說到底是蘇陽插手了,既然弄出了這么個麻煩事,你總不能啥也不表態吧。
見大家都看過來。
蘇陽手指輕輕敲打了一下桌面,開口道:“既然我現在已經是麗川集團的最大股東,那么明珠中心的事,我這個最大股東就要查一查。”
“查一查?蘇陽,你要查什么。”韓宗清眉頭緊皺。
“我要查這設計師是誰招進來的,為什么圖紙模仿了卻沒有發現?要知道這種地標建筑的圖紙,是會申請專利的。”
“難道麗川集團連這個常識都沒有?還是說,用了什么見不得人的行賄手段,把侵權的事糊弄過去了?”
蘇陽這句話可不是無的放矢。
就在剛才,裴一南就發了消息過來,查到了圖紙侵權的事。
花了不少錢,讓東都道那邊高層說出來的。
當時東都道發現圖紙侵權后,就開展了一系列的調查。
結果一查才知道。
好嘛。
麗川集團并沒有建造這種地標建筑的經驗,所以對于從東都道公司挖來的高級設計師,那是給予各種力所能及的幫助。
包括審查方面降低標準,以及協助東都道的設計師搞定專利局那邊。
而這件事的主導者,其實就是積極聯系東都道,試圖把東都道拉進麗川集團的韓家大公子韓澤濤。
所以當蘇陽說出自己質問的時候,剛才還一直說的最多的韓澤濤,立馬閉上了嘴。
同時也不斷打量著蘇陽。
他在疑惑,蘇陽是不是掌握了什么證據。
韓澤濤這么做,韓宗清事后其實也知道,自然也不好在這件事上說什么。
一時間。
整個會議室中安靜了下來。
過了足足3分鐘,居然沒一個人說話。
“既然大家都沒話說,那就等所有合并手續辦完后,我會以正式股東名義召開新的臨時股東大會,改選董事會成員,包括董事長的職位。”
蘇陽說完這句話,直接起身離開,也不管韓宗清和韓澤濤臉上的怒意。
宋佳彤、吳麗春也趕緊追隨著蘇陽的腳步離開,
至于韓宗澤和韓易,此時卻是大大松了一口氣,今天這關總算熬過去了。
但值得。
因為他們知道。
隨著手握21股份的最大股東蘇陽加入,韓宗清和韓澤濤已經失去了控制麗川集團的機會。
與此同時。
韓澤濤更是惱怒地看向臨時倒向蘇陽的袁飛河。
“袁總,好的很。”
韓澤濤丟下這句話,就跟著他老爸韓宗清離開了會議室。
其他人一看,既然散場了,干脆也各自都散去。
只是今天這事,太糟心。
而在場最糟心的就是袁飛河,被蘇陽和韓澤濤同時捏住了把柄。
今天之后,袁飛河也能想到自己鐵定要被紀委請去喝茶了。
只是在路過韓宗澤和韓易身邊的時候,凄涼地苦笑了起來:“韓總,小韓總,能不能告訴我,為什么你們非要把蘇陽引進來。”
他其實想說,如果不是你們兩個搞事,怎么會有今天這場面。
韓宗澤看著個落寞的國企老總,開口道:“如果你是看著蘇陽怎么從一個小賓館,一步步走到今天這樣的成就,你就明白他的能力有多強。”
“我從未見過一個人,能夠這么多時間內同時涉足幾個產業,而且每個產業都弄的風生水起,總能推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產品。”
“最重要的是,他有大局觀。”韓宗澤笑道。
“大局觀?”袁飛河不解。
“對,大局觀。袁總在港口集團,我說句你可能不愛聽的。你除了維持港口集團運行之外,更多的是考慮自己怎么撈到好處。”
韓宗澤這么一說,袁飛河本來想辯解。
但是他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袁飛河只是張了張嘴,就閉口。
“換做我大哥,或者我,可能沒你那么多私心,但也只是想發展壯大一個麗川集團。很多時候,其實是跟市里要對著來的。”
“就好比上次麗川打算封盤漲價,也許對市里有好處,但跟民眾卻有了特別大的矛盾沖突。”
“甚至從長遠來看,也不利于江州市吸引人才留下,跟市里就是背道而馳。”
說到這,韓宗澤唏噓了下:“可是蘇陽不同,他的南湖集團總能為區長爭光,為市里博得百姓的好名聲。而且市里缺錢,他就恰好企業發展迅速,每年納稅過億。”
“市里想要發展旅游業,他就搞了免費公寓酒店吸引外來人來旅游。”
“自己又賺錢,還能為市里排憂解難。”
“這種人…不是你我能夠與之作對的。江州市,也根本困不住他。”
韓宗澤的高度評價,讓袁飛河一時間難以置信,但仔細想想又確實是這么一回事。
難怪每次區長和市長都會站在蘇陽那邊。
輸的不冤。
袁飛河搖了搖頭,苦笑著離開了麗川集團,等待著紀委帶走調查。
在回南湖的凱迪拉克車上。
蘇陽剛交代完裴一南,讓她多花點錢,最好能搞到韓澤濤主導了設計圖侵權的證據。
到時候,自己就會以危害公司的罪名起訴。
當然。
還有最重要的一個案子。
自己幾個月前的雨夜車禍,差點要了自己的命。
這件事,蘇陽越來越覺得跟韓澤濤有關。
“蘇總,這件事我正要跟您匯報。”
裴一南在電話里說道,“在市里按照我們的提供的一些線索,把重點對象放在韓澤濤身上后,確實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裴一南將目前掌握的情況說了下。
首先就是最早的調查結果,貨車司機交代,給他還80萬賭債的是江優團的老總丁英瑞。
而指示他撞死蘇陽的,也就是這個丁英瑞。
丁英瑞一直對蘇陽懷恨在心,認為是蘇陽把他的江優團弄垮的。
而丁英瑞手中的錢,是一個叫孫祥的富二代買下倒閉江優團給的。
上次的調查就到了這里。
孫祥表面上看跟韓澤濤沒什么關系。
但后來隨著南湖這邊調查啊,加上縣里的調查。
逐漸發現,孫祥經常沒事就跑去山藍縣。
而且去一天就回來。
后來才知道,孫祥是去山藍縣的山溝溝里躲著賭錢,那邊有一些地下賭場。
而輸完錢之后。
有時直接回江州市。
有時候還會去山藍縣的麗川集團分公司去轉一轉。
“他們之間有關系?”蘇陽問道。
“周江航最近派人跟蹤孫祥,然后又跟麗川集團山藍分公司的財務拉關系嘮嗑,用了很久時間獲得對方信任,才最終才套了話出來。孫祥經常沒錢的時候,就去麗川山藍分公司拿錢。”
“而且財務那邊,會幫忙弄成其他項目支出,或者招待縣政府開支掉。”
這下,蘇陽明白了。
看來必須安排周江航去山藍縣,把證據拿到手。
“我安排周江航繼續去山藍縣,你那邊調查韓澤濤行賄專利局,還有和那個設計師勾結的事。”
和裴一南聊完的時候,正好蘇陽媽媽蔣梅打來了電話。
“媽,有事嗎?”
蘇陽有點奇怪。
一般自己老媽都是晚上才打電話過來,白天大家都忙,很少打電話。
如果打電話過來,肯定有事。
“你四叔…恐怕不行了,要不然你抽空回來看一看吧。”
四叔不行了?
蘇章明今年才40歲,能吃能喝,身體還壯。
雖然有吃喝抽賭的習慣,但不至于不行了啊。
“你四叔得了重障。已經花了小100萬,家里房子都抵押了,還是沒等到匹配的骨髓。”
蘇陽查了下,是重型再生障礙性貧血。
發病很急,高燒不退,隨時都有生命危險,需要匹配的骨髓移植,否則只能靠大量藥物吊命。
而且中途如果不小心感染…隨時可能就沒命了。
“四叔不是開了家建筑公司,每天不是挺瀟灑的嗎?上次見到他,人也健朗的很,怎么突然重病了?”
蘇陽納悶了,完全看不出會有得重障的跡象啊。
“你四叔早年就是一個油漆工,天天跟那些劣質油漆在一起。加上今年生意還行,但是手底下油漆工不夠,為了趕工期,自己去刷油漆了。可他為了多賺錢,給客戶用的是劣質油漆,醫生說可能是慢性重度苯中毒。”
蘇陽聽著老媽的話,一時間也是一陣惋惜:“什么時候的事?”
“5月底,已經治療幾個月,可能真撐不下去了。”蔣梅說道。
5月底,那不是小妹蘇甜甜高考前?
“媽,我怎么一點都不知道?”
“你那時候一直都在忙,而且找你也沒用,骨髓得等匹配。”
“那甜甜呢,考的怎么樣了?”
其實蘇陽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就感覺小妹可能考的很糟。
否則以蘇甜甜的成績,就算考不上華清、燕大,起碼也是復丹大學、人大之類。
不至于自己一點消息都沒聽到。
“正要跟你說這事。甜甜高考…當時天都感覺塌了,本來能考600多分,但最后只考了500多分,只能上省城的南章大學。你四叔的意思,是讓甜甜復讀一年,她是咱們蘇家最聰明的。雖然是女孩子,但也不能耽誤了甜甜的前途。”
“咱們縣城的學校不是很好,所以你四叔想托我問問你,能不能找點關系送到江州一中最好的班去復讀。”
四叔雖然以前經常幫三叔說話,但四叔的女兒蘇甜甜跟蘇陽關系一直不錯。
眼看著四叔開了家公司,日子越過越紅火,結果四叔突然得了重障,不僅家里的房子都賣掉了,甚至很可能就要撒手人寰。
四叔可以說是故意給人家用低劣的油漆,最終導致自己得病。
但最無辜的,還是蘇甜甜。
山藍蘇家這邊讀書最有出息的好苗子。
“我回來一趟吧。”
蘇陽掛掉電話,讓趙茂開車直接上高速,回山藍縣。
同時也通知了周江航,讓他立馬去山藍縣,想辦法從那個財務嘴里把實錘證據拿出來。
“老板,那麗川集團這邊怎么辦?”坐在副駕駛的宋佳彤回頭問道。
“不急。等裴總把資料都拿到手,而且我還不是麗川集團的正式股東,也需要時間讓吳麗春把南湖地產跟麗川集團合并。”
其實蘇陽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
只有等東都道下了律師函,甚至去法院起訴麗川集團設計圖侵權了,自己才好利用韓澤濤危害公司罪去起訴。
所以這一切,都需要時間去等。
不到2小時。
蘇陽的加長凱迪拉克就出現在山藍縣城。
蘇章明重病之后先是送到縣醫院,當時沒查出是重障。
后來嚴重了,就直接送到省城醫院發現是重障,連夜包車送去了尚海大醫院。
但最終還是沒能等到匹配的骨髓。
在尚海的幾個月卻花費了近百萬。
最終在幾天前,在蘇章明的堅持下又包車回到了山藍縣。
落葉歸根。
這是蘇章明在尚海大醫院里每天忍受著病痛煎熬,念念不忘的話。
當蘇陽在四叔家見到蘇章明的時候,曾經是一個精神頭十足的大胖子蘇章明,此時已經消瘦的不像話。
渾身無力,雙眼迷糊。
“一直在高燒,退不下去,醫生說如果再退不了…可能,可能就真的…”
四嬸看到蘇陽的時候,說話聲音都哽咽了起來。
往日里活潑開朗的蘇甜甜,此時也是守在床邊,一點點給蘇章明擦著額頭上的汗珠。
爺爺奶奶也坐在床邊嘆氣。
在看到蘇陽的時候,爺爺蘇文和關心的問了下蘇陽。
奶奶李秀榮也改變了以前不待見蘇陽的態度,難得的對蘇陽點了點頭。
白分人送黑發人。
自己的小兒子在病床上被折磨的不成人樣,兩個老人也是眼角含滿了淚水。
似乎是聽到了哭聲。
也可能是最后的回光返照。
在蘇陽走進房間的時候,原本昏迷的蘇章明突然醒了過來。
“蘇…是蘇陽嗎?”
“四叔,是我。”
蘇陽走過來,坐到床邊,看著伸出干癟手的蘇章明,心中也很不是個滋味。
畢竟是親叔叔。
而且蘇章明倒不像三叔壞成那樣。
更何況,還有一個如親妹妹一樣的小妹蘇甜甜。
如果是三叔病重,說不定蘇陽還真就不回來了。
“蘇陽,是四叔對不住你啊,當年不應該為你三叔說話,讓你跟你爸媽吃了這么多年苦,四叔我這是遭報應了。”
蘇章明顫抖著手,說話聲都帶著哽咽。
蘇陽沒說話。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蘇陽知道蘇章明還有話要說。
“蘇陽,四叔和四嬸對不住你,我要是真走了,他們孤兒寡婦的,就算你四嬸還能工作養活自己,但是你妹妹甜甜還是個孩子,而且一直都崇拜你,還讓我跟你四嬸不要欺負你。”
“蘇陽,就當四叔求你了,能不能看在四叔最后的…咳咳…”
蘇章明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雙眼開始恍惚。
“四叔,甜甜就是我親妹妹,我一定讓她去江州讀最好的高中,考上華清燕大,為我們蘇家光宗耀祖。”
在蘇陽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蘇章明的咳嗽停了下來,眼神漸漸黯淡了下去。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蘇章明跟蘇陽認錯,也許更多是為了蘇甜甜。
但蘇陽能感覺到,蘇章明的懊悔。
如果當初蘇章明哪怕公平一點點,他今天就算不求蘇陽,也會放心的把蘇甜甜交給蘇陽。
可以說。
他本來早就能走了,一直強撐著蘇陽回來。
就為了給蘇陽認錯。
這樣他才能走的安心,才能將自己唯一的女兒交托給蘇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