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文是有真正的高人為洛先生煉造,但無法盡善盡美,必須由他親手射出去,隔空傳遞藍焰的“通道”才能搭建在他的身上。
于是家族中派出高手為他壓陣,最初嘗試中,沒有控制好箭矢的力量,射死了幾頭混沌天魔,無意中傳揚出去,讓他名聲大噪。
后來逐漸磨合、熟練,他射中了一些混沌天魔后,有了足夠的藍焰,便從人們的視線中消失了。
“三百年了,若你真的死了,誰能拿到你的貼身之物?
三百年了,你卻在陷阱中要引來當年被射傷的混沌天魔,除非你確切的知道它們都還活著。
那面玉牌并不是有你的氣息,而是能夠冥冥之中指引道路,讓混沌天魔殺來。這條道路,也就是你從它們身上汲取藍焰的虛空連接吧。”
洛先生又一次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點頭道:“你猜的不錯,之前我的確是小看了你。”
三百年后,洛先生應該已經不需要再借助藍焰來提升自己的陰神修為了,就想到了廢物利用,將這些混沌天魔布置成了陷阱。
除了宋征見到了兩頭,虛空壁壘后面,當時應該還有別的混沌天魔。
而小蟲第一次獵殺的那一頭,身上的箭簇可能是在大戰中掉落在了戰場上。
宋征淡淡道:“‘落日羿王’高逸,你的事兒發了,跟我走一趟吧。”
洛先生哈哈一笑:“宋大人說笑了,跟你走一趟?憑什么?我的罪名是什么?”
宋征指著小靈:“協助越獄。”
洛先生哂笑:“你有什么證據?僅僅是因為小靈曾經是我的侍女?可是我之前并不知道她是個囚犯,她來投奔我,當我得知她是從冥獄中逃出來的,我立刻帶她來見大人,我有什么罪?”
帶著小靈逃出冥獄的是中年人,死無對證。
司邦闕在后面笑了,暗自點頭:還是洛先生高明,宋征兵臨城下,似乎是滅頂之災,可是他真正掌握了什么證據嗎?并沒有!
他身后的幾位老祖也笑了,宋征就這樣沖進司府,失之草率。不但不會對洛先生造成什么真正的影響,反而會提前泄露了虛實。
但是堂中的宋征也在笑,道:“小靈乃是重犯,而且諸位可能不明白。我龍儀衛冥獄還從來沒有犯人逃出來過——這乃是驚天大案!”
他說出“驚天大案”的時候,聲音已經變得森寒。司邦闕等人心里咯噔一下,隱約覺得不妙。
宋征繼續道:“小靈在你司府被發現,而且跟著高逸,你們嫌疑難逃,雖然不能因此定罪,可是你們必須跟隨本官回去接受調查,以排除嫌疑。若是不肯配合,就是心中有鬼,當場拒捕!”
司邦闕神情微變了一下,旋即看向洛先生。
他在官場摸爬滾打上百年,很清楚龍儀衛是個什么地方,進去容易出來難。但他看到洛先生的神情仍舊淡然,也就隨之鎮定下來:是了,洛先生是什么身份?豈能以常理論斷?
屈打成招?呵呵,他宋征不敢!
果然,洛先生道:“好,我們洪武良民,當然會全力配合龍儀衛的調查,不過我身上有些東西,宋大人見了可能有些礙眼。”
他從懷里一摸,拿出一枚獨特的金鑲玉牌子來,顯得尊敬,雙手舉過了頭頂。
齊丙臣和呂萬民兩位從京師出來的老祖看到這牌子的時候,臉色大變:“這是先皇賜下的免死玉牌!”
先皇年間,曾經先后賜給五位于社稷有大功的忠臣各自一枚“忠孝勤勉”玉鑒,第一塊賜下的時候先皇隨口說出:“汝后人若犯大罪,可憑此牌以功抵過免死一次。”
以后約定俗成,此玉牌可免死。后來民間就有了“免死玉牌”的傳說。
但這東西到了現在,已經不僅僅是免死這么簡單了。
當今天子雖然荒唐混賬,但也不敢公然有違孝道,這東西拿出來,天子也要禮敬三分。宋征看到洛先生拿出這面玉牌,意外一愣,幾乎似乎被打亂了,他顯得微微有些煩躁,揮手道:“閣下放心,只是調查而已,我龍儀衛一向依法辦事,不會將你們怎地。”
“依法辦事?甚好。”洛先生自得微笑,身后司邦闕暗自點頭,果然和京師這些底蘊深厚的貴人們相比起來,宋征差了不少火候。
宋征喝道:“將所有人證帶回衙門。”
“是!”司府外面,傳來了一片應喝之聲,龍儀衛已經悄然而至,將整個司府包圍起來。
宋征帶著洛先生、司邦闕等人返回衙門,后面的龍儀衛們卻如狼似虎的殺進來,好似抄家一般,將家中管事以上的人全都帶走了。
司家大亂,有些人感覺不對勁,可是沒有了司邦闕司家沒有了主心骨,稍做對抗,便不敢再強硬,跟著被帶回了龍儀衛訊問。
那些在大門外等候的官員、富商們嗔目結舌:司家,這就被炒了?!
宋征沒有出面去審問洛先生和司邦闕,而是將石中荷好修子成喊來,吩咐道:“你們接手冥獄,這一次本官需要毫無漏洞,做得到嗎?”
兩人一起跪下:“大人放心,一只蚊子也飛不進來!”
宋征滿意點頭:“去吧。”
一旁的常順羞愧難當,宋征沒有與他多說什么,這種情緒能讓他知恥而后勇。田鶴立的事情,雖然是將計就計,但他治下的冥獄,先有劉遠道,后有田鶴立,不說“漏洞百出”,也是人心各異。
齊丙臣和呂萬民問道:“大人,接下來應該怎么做?”
宋征拿起一本古卷,淡淡說出了那個字:“等。”
兩位老祖面面相覷,京師內的情況他們很清楚,宋征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宋征心里也明白,但這個時候,他必須沉住氣,是勝負已定還是形勢逆轉,可能就差著那么一瞬間。
肖震遠在戰場,通過同音骨符勸說皇帝,其實十分吃力,遠不如西雍王和東陽公主當面進諫方便。
宋征眼中,古卷上的文字流淌而過,卻沒有一個字融入他的心中。但表面上,他仍舊要做出鎮定自若的姿態來。
麗水城炸了鍋,宋大人抄了司邦闕的家!
宋征帶走了司家所有人,并且嚴密封鎖冥獄,所以外界沒有人知道他在司家談了些什么,只看到宋征帶走了司邦闕,然后龍儀衛將司家有點分量的人也都抓走了,這不是抄家是什么?
司邦闕乃是堂堂禺州礦監,手中掌握著禺州所有礦藏的開采、征稅大權,州牧或許是禺州最高的官員,但司邦闕才是禺州真正最有權勢的人。
這樣一個人,在宋征手下仍舊難逃厄運,那么之前傳言,宋征就要丟失江南,圣眷不再,到底是不是真的?
畢竟消息是從遙遠的京師傳來,真實性值得懷疑。
冥獄中,洛先生淡然看著面前詢問自己的常順,說道:“閣下反復詢問,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有何意義?
宋征將我們帶回來,想要做什么我大約也能猜到,可是他這樣做沒有用處,最多明日此時,他就得將我們放出去。
我非狂妄自大之人,但此時形勢,宋征已經輸了。”
常順好像沒有聽見一樣,繼續問道:“你和司邦闕是什么關系?”
“你為什么會住在司邦闕的家里?”
“你在禺州之前,到過什么地方?”
書房中,宋征一抬頭窗外天已經黑了,他問道:“是什么時辰了?”
黑豆在外面伺候著:“大人,已經是戌時了。”
宋征一皺眉,他想要等的人還沒有來。他又看向了外面的城市,燈火輝煌,莆召應該已經行動了吧,這是最后一擊了。
莆召乃是本地人,由他來做這件事情,比龍儀衛更合適。
華燈初上,正是煙花場所生意興隆的開始。
隨著酒酣耳熱,身邊佳人半推半就,一個消息開始在當中流傳:宋大人并非失勢,而是會進一步得勢。西雍王的勢力在禺州,而東陽公主則在綿州。她為什么會和西雍王一起向皇帝諫言?是因為禺州之后,皇帝打算一步步將嶺南五州也交給宋征,到那時,宋征手握十州,洪武歷史上前所未有!
而禺州之后就會是綿州,東陽公主坐不住了,她和西雍王聯手想要對抗宋征。
誰都知道朝中局勢瞬息萬變,這個傳言乍一看有幾分道理,細細一想又覺得似乎不太可能,但是更深了一想:為什么不可能?
流言往往如此。
黑豆在書房外問道:“大人要不要用些晚膳?”
“好。”宋征沒什么胃口,但仍舊要表現出自己的鎮定,他起身來去了膳堂,不多不少的吃了一頓丹食晚膳,然后起身來道:“本官靜坐修行的時間,不要打擾。”
“是。”
他回了靜室,落下了奇陣光芒,似乎真的開始修煉了。
但是在靜室中,宋征身上鎮定自若的氣質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他臉上浮現出了焦躁、不安、急切的各種負面情緒。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告誡自己:不能亂、還要挺住。
包括此時的閉關修煉,他也是做出的一種姿態。莆召那邊開始行動,如果不出意外,將會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那人來了,只怕也會心中忐忑,自己閉關,讓她等在外面,焦躁、不安、急切的人就變成了對方。等到自己出面,一切才會真正的順利。
但此時的他,卻更加煎熬,因為他不知道外面計劃是否真的順利,自己要等的人是否真的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