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情,還需要多想么,酆都大帝想的不過是在這里重造上古地府,從而獲得真正的權柄,與世長存,只要他拿到了,那么府君便再也不是威脅,上古地府便只有一個人的聲音。”
黑袍人說的很隨意,一點都不在意隨口說出來的事情,是不是不應該說出來。
秦陽靜靜的聽著,沒打斷對方的話。
“具體的我也不是太清楚,我只知道,在上古的時代,酆都大帝跟府君理念相左,漸行漸遠,以至于到了最后水火不容。
可惜啊,當時上古地府并不是只有內部的矛盾,還有更嚴重的外患,他們倆最后罷手言和,立下了一個關系到他們一切的賭約。
賭約的內容,我只知道一點,可能根本沒人知道全部的內容,我所知道的一部分,就有關于亡者的世界的,這個世界的誕生,在很早很早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
小說家只是推開門的那個人,我想,那個賭約的內容,可能也跟誰能最后竊據這里的權柄有關吧。”
秦陽聽到這,緩緩的道。
“看來你知道的其實也并不多,那我更想知道的,是閣下的目的是什么?”
“我?我沒什么目的,麻煩的事情已經太多了,我只想等到酆都大帝降臨,然后什么都不管了。”
“我說的是,閣下的目的。”秦陽加重了點語氣。
“我啊,在這片亡者世界里逛逛,沒意思了之后,再找點有意思的事情,比如,離開這里,回到生靈的世界,你不覺得這個世界特別沒意思么,沒意思的人,沒意思的事,沒意思的世界,什么都沒意思…”
黑袍人說到最后,緩緩的抬起頭,眼神跟秦陽對視到一起。
他的眼中滿是真誠,瞳孔倒映出秦陽的臉。
秦陽微微一怔,想到一起去了么,他也覺得這里的一切都非常沒意思。
秦陽露出一絲笑容,似是松了口氣,散去了一直繃著的力量。
“原來是這樣啊,那我們的目的其實并不沖突,我也不想在這里待,要是有什么好的辦法,能回到生靈的世界,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既然都不想在這里待,那么這里的一切,好與壞,自然都跟我們沒有什么關系了。”
“誰說不是呢。”黑袍人附和了一句“縱然是毫無靈智的野獸之間,爭斗也都是有目的的,無謂的爭斗和廝殺,特別的愚蠢,我們沒有利益的糾紛,也不需要去爭什么,更沒有所謂的理念不合,自然沒必要沖突,尤其是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
黑袍人稍稍一頓,抬起頭,盯著秦陽,咧著嘴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你說,對么?”
秦陽同樣回以一個微笑,很是認同的點了點頭。
“對。”
一個字落下的瞬間,周遭的一切,都仿若靜止了,黑袍人站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到秦陽身前,他伸出一只手,點在秦陽的眉心。
眨眼間,他也仿若靜止了一般。
一片黑暗的世界里,一縷絢爛的光芒浮現,劃破了黑暗,將整個世界照亮。
嘩啦啦的海浪聲,風吹來的海腥味,一切都開始浮現,初升的朝陽,從海面的盡頭橫掃開來。
沙灘上,秦陽穿這個花里胡哨的短褲,躺在一把竹制的躺椅上,一手枕在腦后,一手抱著個插了管子的青椰子,悠閑的嘬著椰子汁。
卷起的海浪,拍在沙灘上,海浪退去之后,黑袍人的身形,從海浪之中緩緩的浮現。
他打量了一下秦陽,似是有些意外,只是不知是對秦陽現在的造型有些意外,還是對秦陽看向他的眼神有些意外。
“怎么了?有些意外么?”秦陽嘬了口椰汁,伸手在旁邊一指,沙子自動凝聚成桿子,頂端化出遮陽傘,地下的沙子凝聚出一把新的躺椅。
黑袍人站著沒動,秦陽繼續道。
“坐啊,你既然趕來,現在怎么猶豫了?”
黑袍人笑了笑,躺在旁邊的躺椅上,回憶著之前的一切。
“不用想了,我告訴你好了。
不知道什么時候,有一個傳言,人的本質就是復讀機,別問復讀機是什么,不重要。
你在這里埋伏我,為的就是兵不血刃的解決我,不管你用的暗示也好,催眠也好,歸根到底就是用最簡單的辦法,讓我去按照你的想法做事。
這樣既算是解決我帶來的麻煩,又讓我老老實實的在下面替你守門,一箭雙雕的事。
而你后面表現出來的,卻是干擾我五感的力量,看起來挺像的,其實跟你最初使用的力量,完全不是一種東西。
人呢,就是個復讀機,你沒道理放著你引以為傲,或者你擅長的力量不用。
說出那些讓我認同的話,其實就證明,你已經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對我有一些了解了。
而得到我的認同,就等同于,你進入我意識的通行證。
其實我倒是想否認的,可是呢,人最難騙的就是自己,我的確挺認同你之前說的話。
既然我攔不住你,還得預防著你又暗中做什么,不如敞亮點,老實承認了,主動讓你進來,反正你又不是第一個進入我意識世界的人了。
考慮到你之前差點說服我,所以,現在施展的才是你真正的力量吧,你是要在意識的世界里,強行說服我么?
但我現在清醒著,你又要怎么做?強行來么?”
秦陽一臉好奇。
黑袍人臉上的笑容消散,他的眼中慢慢泛起紅光,表情逐漸變態,那股懶散的勁頭,瞬間一掃而空。
“有意思的事情,終于來了。”
伴隨著黑袍人變態,整個世界都開始了變化,和煦的海風變得狂暴,柔和的照樣,仿若被拉上了大幕,世界慢慢的變得昏暗。
黑袍人站起身,他的身后,變得愈發昏暗,仿若有一尊不可直視的邪神虛影,在那里若隱若現。
“吾名司相,你有資格告訴我你的名字了。”
秦陽越過司相,遙望著昏暗的世界里,若隱若現的邪神虛影,看著那尊虛影,慢慢的變化著形狀,喃喃自語。
“你真的是狗啊,連幻化出一尊邪神,竟然都要在我這取材。”
那邪神一會化作一尊邪厲的大章魚,一會化作盤膝而坐沒有腦袋的巨人,一會兒又化作了不成形狀,只有一顆巨大眼球的怪物。
唯獨那種詭譎的氣息,變得越來越強。
整個世界的天象,都在隨著詭譎的出現,而變得莫名,那是侵蝕,扭曲的詭譎邪神,在侵蝕他的意識世界,強行改變這里。
而若這里被強行改變,他的意識也會被強行扭曲。
“所以,你的神通,其實并不是暗示或者催眠,而是利用你的力量,去更改對方的想法,無聲無息的改變也行,強行改變也行,對么?”
“的確是這樣。”司相爽快的承認了,他又問了一句“你的名字?”
秦陽沒回答,想到了最初見到的那些,散布在死氣里,比牛毛還要細,幾乎無法察覺到的東西。
第三顆金丹的力量,的確能攔住那種力量,但是他的確被影響到了,而這個前提是,他主動去抵擋和攔截,單純第三顆金丹的力量,是沒法完全攔住的。
在此之前,逆鱗卻可以靠著身體,硬抗了斬憶劍所有的力量,一絲都不會滲透進去。
也就是說,并非真龍逆鱗的力量不夠強,有漏洞,而是司相的力量太特殊,依然能夠滲透進來,無聲無息的滲透進來。
而對方似乎又沒有完全契合亡者之界的法門,依然能施展出這么強的神通,只說明他的神通,并不受亡者之界的影響。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一字訣的力量。
雖然知道了神通的效果,也無法確定到底是哪門一字訣,畢竟,同一門一字訣,不同的人修成之后,可能也是截然不同的神通。
轉瞬之間,秦陽完成了推測,他看著司相,直接問了出來。
“你修成的是哪一門一字訣?”
司相的表情更加變態,他的眼神里冒出的光芒,愈發癲狂。
“你竟然看出來了!告訴你也沒什么,是思字訣。
思想,我名司相,便是由此而來。
你要怎么做?”
“哦,思字訣啊…”秦陽的表情略有些怪異。
萬萬沒想到,好不容易碰到個修成一字訣的家伙,看樣子還是個變態,而且,對方修成的竟然也是思字訣,這不巧了么。
“好巧啊,我也修成了思字訣,只不過,是思考。”秦陽呲牙一笑。
“那可真是太好了。”司相愈發癲狂,彷佛發現了特別有意思的事“縱然同為一字訣,你也沒法抵擋我的力量的,你擋不住的。”
秦陽笑了笑,沒說話,眨了一下眼睛。
在他閉上眼睛的瞬間,整個意識世界,微微一頓,這里的時間仿若被加速到極致,而后那種力量不斷的回縮,凝聚到秦陽身上。
秦陽睜開眼睛的瞬間,意識世界仿若靜止了,只有秦陽自己還能正常活動。
司相眼中帶著一絲意外,眼角緩緩的向上抬起,這個過程,在秦陽眼里,可能都要耗費幾個月的時間。
這就是秦陽在無法保證自己能百分之百擋住司相力量的時候,選擇主動配合,從而反過來搶走主動權。
只有在這里,秦陽才能保證,對方有優勢的同時,他可以有更多的優勢來回擊。
秦陽看著近乎靜止的司相,伸手虛握,一個白皮燈籠由虛化實,出現在他手中。
光輝照耀之下,秦陽與司相之間,出現了一扇仿若漩渦的巨大黑門,黑門周圍,有一根根鎖鏈將大門死死的束縛著。
秦陽走到大門前,伸手虛握,腳下浮現出一個黑色的漩渦,一把黑劍虛影浮了上來,他一劍斬出,斬碎了鎖鏈。
“果然,看你的性格,應該不會去想,一個有能力改變別人思想的人,有一天,會被人進入心門。”
再看著連鑰匙孔都沒有,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心門的心門。
秦陽更加確定了自己的判斷。
這人變態歸變態,對自己最擅長的力量,不會有多強的防護,他的內心里,從來不認為,有人能在他最擅長的地方搞事情。
秦陽伸出一只手,貼在司相的心門上。
“人騙自己才是最難的,你之前為了獲得我的認同說的那些話,我不覺得你是說的假話,我能感覺得到,你是真的這么想的。
若這些是真的,你心里真的是這么想的,你這個沒有鎖,便無從破解的心門,就不需要去破解了,只需要擁有跟你一樣的想法就行。”
伴隨著秦陽的話,那漩渦似的心門,開始由實化虛,化作一個漩渦。
秦陽一步邁出,進入到心門之中。
即將進入的瞬間,秦陽回頭再看了一眼,他的意識世界,已經有不少地方,被邪神的虛影侵染。
司相說的沒錯,哪怕他也修成了思字訣,他修成的是思索、思考,一樣擋不住同為思字訣的力量,思想的力量。
引司相進來,他更沒有辦法阻止思想的侵蝕,可是他卻有了比司相更多的優勢,可以去想解決的辦法。
現在就是這個辦法,要說有誰能阻止侵蝕,阻止他被更改司相。
可不就是司相本人么。
他要做的,就是進入司相的心門,說服司相,讓他回心轉意,讓他自己去阻止他自己。
秦陽的確沒法如同司相一般,改變他人的思想,這種技術難度很高,秦陽自己都覺得,司相的思字訣神通,似乎比他的純粹輔助神通厲害。
雖然擺弄人的思維,手段是真的臟,可秦陽還是挺羨慕的…
現在,他只有一種更加簡單粗暴的辦法,來說服司相。
在他的意識世界被侵蝕之前,在他的思想被扭曲更改之前,先一步斬了司相要改變他思想的想法。
心門內部,是一方混亂之極的世界,這里如同刮著虛空風暴,無序、混亂、充斥著破壞力,這是司相的癲狂。
他沒那么長的時間,去尋找他要找的東西在哪,那就只能簡單粗暴到底了。
心門內所有的一切,統統湮滅掉。
這里面自然就包括了,司相要改變拿他司相的心念。
漁眠安神曲加上黑劍配合,所有的一切,統統切碎了湮滅掉。
一路前行,所見所聞,全部都是混亂和無序。
不知多久之后,秦陽湮滅了所有能見到的東西,看不到的地方,也盡職盡責的洗了一遍,力求任何角落都不放過。
就在他折身返回,卻看到了心門背面的東西。
那個正面仿若扭曲漩渦的心門,背面卻是一個圓形的印記。
這個印記在他瘋狂洗地之下,竟然都完好無損。
上面以古語書寫著一句話,當秦陽看到的瞬間,自然而然的領悟了其中的意思。
“生靈死后,會來到亡者的世界。”
秦陽領悟這句話意思的瞬間,便感受到其中毋庸置疑,完全讓人生不出一絲一毫懷疑的信息。
對這句話,也變得深信不疑,仿若真理,屹立天地之間,完全無法動搖。
如今亡者之界真的出現了,這句話自然是真理。
可是秦陽卻倒吸一口冷氣。
“這…這就是上古地府,讓自己人也對那個彌天大謊,深信不疑的方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