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笑了半天,李君閣才對唯唯說道:“對了唯唯,我們這山里雞類最多,說不定啥時候就會碰到。”
任唯唯翻著白眼道:“怕是你平時關注得最多吧?”
李君閣脫口而出:“其實味道都還不錯…誒!你別把我往溝里頭帶,我們村的鄉親現在保護意識可強了,見到箐雞,銀雞都不會打了,獵戶叔是不?”
獵戶叔點頭:“是,這兩種雞不能打,山里少。”
任唯唯滿眼都是圈圈:“二皮你別凈說土名兒啊,你知道學名不?”
李君閣撓頭道:“這銀雞的學名我倒是知道,叫白鷴,清代五品文官服飾上面那鳥就是,這箐雞還真不知道學名叫啥。”
任唯唯一把揪著李君閣:“你們這里還有白鷴?!”
李君閣說道:“應該是吧,不過我只關注文史,五品服上那個確實跟我看到的不像…”
任唯唯直接將手機摸出來,上網查出圖片,說道:“是不是它?”
獵戶叔看了一眼說道:“沒錯了!這就是銀雞!”
任唯唯將手機收好,雄心勃勃地說道:“好!這次進山的目的就是它了!”
篾匠叔仰望薄雪覆蓋下的山林,悠悠地說道:“不是說好是來找竹子的嗎…”
石板路走完接下來開始就是打柴的小泥路,最后進入獸路,也就是國外求生節目中常提到的“狩獵路徑”。
這是跑山匠和山林間的野獸共同踩出來的小道,也只有他們才能在林間尋找出來。
野獸跟人一樣,會按照本能在林中選擇一處通道,然后形成行走習慣。
就跟人在公園草坪上踩出來的小道一樣,一般都是最合理的。
在這種道路周圍布置陷阱,或者等待獵物,收獲都會比滿山亂闖好得多。
沿著這種道路走,也最不容易誤入絕地,而且沿途還能找到背風的休息場所和水源。
小路上不時能發現蹄印和糞便。
任唯唯又蹲下來,開始拿起相機對著糞便猛拍,一行人圍著她不明覺厲。
等她站起身來,見大家都神情古怪,便解釋道:“動物學家大部分時間里是見不到動物的,多數時候都是在考察棲息地,食物,蹤跡,叫聲和糞便。現在有了紅外線自動攝影機之后,我們能掌握的動物視頻和影像才逐漸多了起來。”
李君閣搖著頭道:“我還當你們這行比跑山好玩呢,卻原來…”
任唯唯笑道:“就跟考古工作一回事,真正的考古跟《盜墓筆記》《鬼吹燈》上寫的其實是兩回事。好多小孩讀了這兩本書就立志要做考古隊員,然而真正的考古隊員大部分時間里是在研究室中研究墓葬形式,衣飾,文物的演變,背年表,學古文,翻閱地方志,實踐一般也就是從瓦礫堆里尋找碎片進行拼合…”
李君閣趕緊喊道:“停!打住!不準破壞我對這份職業的美好憧憬!”
說完對司星準說道:“還是跟你們搞藝術的說得到一處啊,跟理工狗說這些,這理想的小火苗啊,就跟生日蛋糕上的蠟燭一樣,一開口就吹熄一大片啊…”
氣得任唯唯追著李君閣一通爆錘。
雪地上的印跡非常清晰,獵戶叔指著它們對任唯唯說道:“丫頭你看,這是黃麂,這是野豬,這兩樣是除兔子外我們山里最多的了…嗯,這個就厲害了,這是麝子,看樣子前方有個草場,下雪了,野物們除了下山,都得往那個地方去扎堆了。”
任唯唯又滿眼小星星的看著獵戶叔,問道:“獵戶叔,這么多食草動物的痕跡你都分得清太厲害了!對了這么多草食動物會不會引來捕食者啊?這山里以這些動物為食的野獸都有哪些啊?”
獵戶叔說道:“這山里吃肉的大野物主要是豹子,黑熊。早年間還有猞猁,兔猻,不過這兩樣現在可見不著了。”
“豹子又分好幾種,金錢豹,烏云豹,芝麻豹,不過金錢豹也是幾十年沒見著了。再下來個頭小些的還有銅錢貓,小熊貓,九節貍,七節貍,糯米貍…”
“然后還有訇子,水苗子…當然最可怕的是紅毛狗,一群撲出來,白大他們都得抓瞎。”
任唯唯徹底昏了,這一堆里頭幾乎全是土名兒,又不是自己的主攻方向,聽了跟沒聽差不多。
不過聽這架勢,占據食物鏈高端的物種,感覺蜀山里也不老少啊。
不一會,一行人來到了一片巨大的竹林中。
都是多年的大毛竹,地上全是枯黃的竹葉,堆積了厚厚一層,上面沒有雪,都被濃密的竹葉擋在外邊了。
白大它們跟了上來,在葉子堆里翻著滾撒歡。
獵戶叔說道:“要不今天我們就在這林子里歇著吧,反正是來取竹子的,對了,唯唯你吃過麂子沒?皮娃要不我們晚上去搞一頭麂子?”
“呃…”任唯唯好糾結,低聲地說道:“黃麂也是保護動物呢…”
這話今天說了無數次了,看著獵戶叔肩上的火銃和李君閣背包上的大弩,動物學家莫名其妙地升起了一種不好意思的感覺。
“得,跟動物學家出門,這就沒跑山匠的活路了,看來這幾天只有吃松鼠跟麻雀了!”李君閣氣得將背包往地上一扔。
任唯唯聲音更低了:“麻雀也是三有名單上的…”
李君閣生氣了:“那我們吃素!吃素總成了吧?!”
獵戶叔哈哈大笑,說道:“皮娃這次進山來過癮了,啥都干不了!”
李君閣眼珠子亂轉,跟任唯唯打商量:“唯唯啊,你看我們山里,其實麂子野豬挺多的,還有野雞斑鳩竹雞之類的也多。這些種群擱外邊是三有動物,可在我們這里不是啊!這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不是要拍銀雞嗎?要不這樣,你讓我們打一只麂子或者野豬,我們讓你拍到銀雞,怎么樣?”
一群人都眼巴巴地看著任唯唯,任唯唯又糾結了半天,說道:“那你們讓我先拍到,拍到的話就同意你們打一只麂子或者野豬。”
這下大家都開心了,把動物學家說通了就好辦了,李君閣說道:“哈哈哈那太好了,我們說干就干,獵戶叔,唯唯和我去拍雞,篾匠叔跟二準搭帳篷,收集柴火,挖灶,我們分頭行動!”
招呼白大它們不準跟著過來,不準亂叫后,三人沿著毛竹林子往邊上走,林子外頭是一片小箐竹林子。
青綠的竹林并不像毛竹林那么高大,外圈石縫里那些尤為細小,就像是一叢籬笆。
周圍是枯黃的南荻,兩叢南荻中間的小草被趟出了幾條草溝。
南荻前面是一片小開闊地,地上還散著幾根雞毛。
獵戶叔遠遠就招呼兩人蹲下身子來,低聲說道:“皮娃,你看那里是不是一個大雞堂子?”
李君閣點頭道:“八九不離十,等我把弩架起來。”
任唯唯低聲道:“喂!你想干嘛?”
李君閣說道:“萬一待會出來的是野雞或者兔子,難不成還放跑啊?五張嘴等著吃飯呢!”
獵戶叔捂著嘴偷偷笑,這話就只有騙下任丫頭,他那一大背包不下百十斤,吃的肯定是帶夠了的,不過也沒有揭穿,說道:“別說嘴了,銀雞咋叫還記得不?”
李君閣說道:“有你在還輪得到我?我就負責瞄準放箭!”
獵戶叔扯過一張葉子,繃直了放嘴邊,開始模仿鳥叫。
聲音不大,還顯得有點弱,一聽就是一只瘟雞。
李君閣之前已經將強弩改造了一下,讓阿沖叔模仿步槍槍托的樣子加了一個空心柄,抵著肩膀射擊,這精準度比雙手憑空端著好了太多。
唯唯從身后抽出一個黑色小米袋子,將它拍到身前的石頭上,將長鏡頭放上去,放得穩穩當當。
李君閣一看:“喲,你這法子還真不錯!”
唯唯轉頭沖李君閣得意地一笑,又將眼睛湊到了取景器上。
李君閣也將強弩架起來,搭上竹箭,瞄準幾個出口。
沒過多久,一只漂亮的大雞怒氣沖沖地從南荻叢間草路上沖了出來,身后還跟著幾只棕黃色短尾巴的母雞加油助威。
大雞頭頂是綠色,泛著金屬光澤,腦后是一個狹長的枕冠,呈紫紅色的三角形。
后頸披以白色而具藍黑邊緣的扇狀羽,如同披肩一般。
頭頂、上背、肩羽和胸脯呈金屬翠綠色,下背表面展露棕黃色羽緣,腰羽轉為朱紅色。
翅膀是金屬藍,向外轉為黑褐,飛羽外緣又變成白色。
黑臉,黑喉,白肚子。
重點是尾巴,尾上兩邊是黑白相間的尾羽,末端卻是鮮艷的橙紅色。
中央的尾羽卻超級長,比雞的身體長了一倍有多,白色和金屬藍色橫斑交錯排布,斑間還滿雜以云石狀黑色斜紋。
黑白花紋就像一個個“人”字上下堆疊在一起,逐漸收成一個尖尖的尾尖拖在地上。
這就沒法玩了呃,這是一群箐雞,別說唯唯了,獵戶叔都不讓打。
就聽見唯唯咽了口唾沫,眼睛里露出興奮的神采,臉膛都開始變紅了,手指不停點動,按得相機快門咔嚓咔嚓猛響。
李君閣將竹箭輕輕從弩上取下來,打獵不成,那就欣賞吧。
大箐雞威武雄壯,開始在雞堂里沖來沖去地展示肌肉尋找對手。
獵戶叔不出聲了,由著箐雞在那里打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