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扁頭的黑白大雞脖子毛乍開后顯得體型更加龐大,氣勢洶洶就朝黑金冠子上叼去。
黑金很謹慎,面對比自己身高體壯得多的對手,并沒有慌著對抗,只將頭一低,躲過了這一嘴,然后將腦袋從黑白大雞翅膀與身體的空隙間穿上來,振翅一起,將黑白大雞掀了個踉蹌。
黑白大雞扇了扇翅膀定下身形,似乎都沒有弄明白是咋回事,轉了個圈才重新找到目標,又朝黑金撲了過去。
就看育爺爺暗自搖頭,果然黑白大雞第二啄又落空了,不過還是振翅飛了起來,用強健的雙爪向黑金蹬過去。
黑金懵了,我靠這是啥路數?雞冠都還沒叼著就開蹬?老外你這是不按常理出牌啊!
將身一閃,飄功就出來了,輕松躲過黑白大雞的雙爪攻擊。
黑白大雞再次落空,立刻跳起又向黑金蹬去。
黑金一腦門子黑線,哥們兒你到底會不會打架?身子這么沉還不歇氣的跳?你特么這是麻雀上身了嗎?要不小爺跳一個給你看看?
雙翅一振就飛了起來,輕輕松松就比黑白大雞飛起的高度還高出半個身子來,雙腳一蹬就撓在黑白大雞身體和脖子連接的部位。
這一下太狠了,眾人叫好聲中,李君閣就感覺自己脖子也被蹬了一下似的,不由得嘴巴一歪。
原來是阿音一直摟著自己脖子并肩觀看比賽,剛剛由于看得過于投入,跟黑金一起使勁,給自己的脖子也撈了一下。
李君閣哭笑不得,阿音就是喜歡這種驚險刺激的游戲,自己這輩子啊,可能一半的頭發都要白在她身上了。
就見黑白大雞遭到這下重擊已經懵了,腳下開始拌蒜,黑金卻得勢不饒人,上去一嘴叼住黑白大雞的小雞冠,自己再次騰空而起,嘴里不松,雙爪狠狠就向黑白大雞的肩頸部位蹬了過去。
眾人倒吸涼氣聲中,眼見黑白大雞都給踢得脖子扯直凌空飛了起來。
我靠這下更狠!李君閣趕緊將右手豎起來護著脖子,突然腳下小拇指卻傳來鉆心的疼痛,卻是阿音松開他的脖子鼓著掌歡跳:“好!”
這下李君閣眼淚真的下來了,十指連心啊!阿音你怎么跟你家雞一樣,讓人防不勝防呢?
黑白大雞直接就趴窩了,這就相當于拳擊賽中的KO了。
老坎爺趕緊將兩只雞分開,這下放心了,也不怕有人說自己不公道了,這邊這一個都宕機了,那邊那個還連毛都沒傷著一根呢。
莫名其妙地,李君閣就感覺自己似乎看到了《水滸傳》中的一章——《施恩重霸孟州道,武松醉打蔣門神》。
阿銅跟阿渦歡聲大笑,巴巴掌都拍紅了。阿音也是又開心又得意,轉頭一看李君閣:“咦,二皮,你怎么哭了?”
李君閣含淚望天:“黑金讓我想起了大英雄武松,不欺弱小專打強梁,我這是感動得嘩嘩的啊…”
育爺爺將黑金關進籠子里,又跟老扁頭一起檢查黑白大雞的傷勢,說道:“還好,就是給踢懵了,不算太壞,明年還能上場。”
老扁頭翻著白眼,將兩百塊錢拍育爺爺手里:“格老子物肖主人形!你這雞絕對練過把式!老子認栽!”
阿水這才明白自己剛才是有多蠢,對李君閣點點頭,悄悄地撤了。
老坎爺將兩千元交給阿銅,說道:“小娃子賭性不要那么重!這次算你運氣好!”
阿銅接過錢,想了想直接將錢交給阿渦道:“阿渦,來都給你,我一直在山那邊忙,都沒來得及給你買啥禮物,這錢你自己拿去花吧!”
阿渦連連擺手:“要不了這么多,要不你待會回去給我阿媽吧!”
阿銅一臉不耐煩:“叫你拿著就拿著,待會你再拿去給你阿媽也行!”
阿音笑道:“二皮,你看阿銅現在也懂事些了嘛!都知道討好小媳婦了。”
李君閣揭發道:“什么呀!他這是沒法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往襠里揣!”
臊得阿銅拉著阿渦就跑,邊跑還邊大喊:“二皮哥!跟你是做不了好朋友啦…”
在舅舅家里吃完串寨飯,邊聊天邊醒酒,等到下午四五點,大家在上山路口邊的吞口菩薩處集合,一起上山。
人群里多了幾個新面孔,少了幾個老面孔。
這是有新人上寨子見父母了,也有寨子里的人被留下了。
還有游方卿卿我我得舍不得離開的,這些就沒法等了。
回到寨子里各自回家,李君閣一算日子上來都四天了,阿音那邊也積了不少工作,沒事兒都在用手機維護管理網站,這就差不多該下山了。
其實真要論苗年,那還有得說道,苗年的時間是農歷十月、十一月、十二月的第一個或第二個卯日。如果一個卯日是在月初的三天內,或者超過該月的十五,那就不適合選定為過年的日子,寨老們就會選定另一個卯日。
而過年的時間一般都定為七天到一個月的,但無論長短,都是單數的日子。
因此如果明天下午再不下山,那就還得再多呆一天了。
其實接下來活動還很多,懸天崖雖然高,但是也有山下上來串寨的,男女幾十人或上百人,帶上蘆笙,穿上節日盛裝,敲鑼打鼓來到寨子里。進村前以三曲笙歌告知這邊,這邊則由育爺爺帶領全村男女出村迎接。
然后在對方再次吹奏蘆笙并跳踩堂舞作為進村儀式,這邊也以吹蘆笙踩堂舞還禮,禮畢邀客人至各家款待。
客人一般住三天,白天吹蘆笙踩堂,進行蘆笙比賽,體育比賽;晚上演苗戲,未婚青年男女在此期間進行“坐妹”對歌的社交活動,或者去林子邊“游方”,追尋自己的意中人,通宵達旦。
不過遺憾的是李君閣這次又看不到了。
第二天傍晚,在苗寨過完五天后,李君閣跟阿音又回到了李家溝。
夾川農村管農歷十一月叫冬月,十二月叫臘月,日子進入了寒冬臘月,也就意味著離過年不遠了。
冬月里一般把挖紅苕和種小麥的活路做完,大的農事基本就算沒有了。李家溝情況稍微特殊一些,需要修剪果樹,清理魚塘,檢查水渠,巡山,有竹林的人家開始準備挖冬筍,不少男人在綠島木樓工地做工,女人在幫李君閣家打零工,裝米,包裝咸菜豆豉。
說是冬閑,農村只要你愿意找事情做,那是不可能閑得下來的。
外出打工的人已經陸續回來了,村里又添了不少的人。
趁家主話事人都回來了,李君閣大伯阿音這幾天都在跑這些人家,逐一敲定村后山坡上千畝梯田租賃的問題。
好些人家挺猶豫,倒不是不愿意租給皮娃,而是當心皮娃回不了本。山上那些地,種啥虧啥,鄉親們是種傷心了。
阿音跟李君閣主動告知鄉親們李家溝富硒帶的情況,說是今年先試試水,如果明年情況好的話,后年都帶著鄉親們種。還將租地價提到了四百一畝,不用擔心不給錢,簽了協議后立刻兌現。這些人家里如果翻年有不愿意出去打工的,就幫李君閣照顧那些田地,也是一項收入。
絕大多數人,可以說幾乎所有人,都不看好,有的建議皮娃改種果樹,有的建議皮娃改種茶山,那些地多租給皮娃幾十年都行,錢先欠著,按年給都可以。
不過這就跟李君閣本意不合了,不搞點短期項目,讓鄉親們當年看到效益,這積極性就帶動起不來,到時候滿李家溝就自己一個富得打個屁褲子上都是油圈圈,又有啥意思呢?
因此只是一一謝謝了鄉親們的好意,只說先試種一年,要是不成再乖乖改成果林茶山。
見到皮娃這么倔,鄉親們也就簽了,好些還拉著皮娃傳種地經,你娃讀書雖然可以,但是伺候莊稼還得聽我們嘮叨嘮叨。
李君閣就這樣一邊聽著鄉親們嘮叨,一邊插科打諢。阿音也不時插上幾句嘴,順便宣傳下過節的注意事項,交代兩句現在來村里的游客越來越多了,帶人接物也要稍微注意一下子,不要給李家溝拉稀擺帶什么的。
兩個小的人性都不錯,回村的鄉親們對村里的變化太滿意了。
以前好些荒廢得如同鬼屋的地方,現在都熱鬧得不要不要的…
坐在門口叼個旱煙袋子,修個籬笆啥的,都有游客來拍兩張照,有時還要看上半天問個究竟…
聽家里人說今年沒蟲茶喝了,都被皮娃收走了;豆花飯也要省著吃,新豆子也被皮娃收走了。老子回家居然沒豆花飯吃沒茶喝,這敗家娘們是要打翻天印嗎?
可婆娘還有話說,人家皮娃收茶的價比盤鰲鄉賣出來的價格還高,豆子賣了拿筆錢,做豆豉紅豆腐,包包裝打打零工又是一筆錢,瓜娃子才不干呢!
聽說自家婆娘還常可以做做針線活,這又是一筆,里外里一算賬,老子在外頭省吃儉用的,拿回來的錢居然沒驚喜了,婆娘在家里掙的,差點點就能跟老子打平…
好在現在去夾川方便了,皮娃弄了艘船,豆花飯可以去夾川縣城里吃…
雖然船頂上的大畫怎么看怎么滑稽,好歹也是我李家溝娃子們的手筆不是?心里頭雖然覺得不咋樣,可但凡縣城里頭有人問起,那必須昂著頭挺著胸脯,這就是我們李家溝的船!滿夾川獨一份!就問你羨慕不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