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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九九章 滾滾長江東逝水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楊豐跟楊洪基一樣放聲高唱。

  而在他腳下與嘉陵江相會的長江滔滔而去,伴隨著他向前邁出的腳步白色冰面在江水中瞬間生成,托著他恍如閑庭信步般向前,然后又在他身后瞬間解體融入滔滔江水,在他前方被江水千萬年切割出來的陡峭河岸上,一道殘破但卻讓他熟悉的城墻矗立著,一座同樣熟悉的城樓,高踞在向上的道路盡頭滄桑地俯瞰著滾滾長江東逝水。

  “一百多年了,還是老樣子啊!”

  他感慨地說道。

  那是他手撕蒙哥以后被呂文德請到的重慶城。

  而這座城門是熏風門,也就是后來的朝天門。

  這座古城依然保留著一百多年前彭大雅修筑時候的樣子,只不過經歷一百多年的戰火和風雨之后更加殘破了,很顯然蒙古人統治這片土地的八十多年時間里,并沒有給它留下任何有價值的改變,甚至就連人口都比呂文德那時候少了許多。作為征服者蒙古人無疑是合格的,他們就像瘟疫一樣席卷了幾乎整個亞歐大陸,但作為統治者他們無論在東方還是西方,都是徹底的失敗者,野蠻而又血腥的殺戮,數以億計的白骨,也僅僅讓他們在這個世界上威風了一個世紀。

  然后無論在東方還是西方,他們的統治都已經開始被反抗者所推翻。

  包括眼前這座城市。

  這座城市的統治者已經不再是蒙古人。

  “本仙奉昊天上帝之旨,下界選人間之主,將以天命相授,夏主在候選之列,請將軍帶路!”

  踏上岸邊的楊豐說道。

  就在說話間他身體周圍一片祥光繚繞。

  在四周那些漁夫和商旅震撼的目光中,一名負責碼頭治安的軍官哆哆嗦嗦地看著他,然后兩腿一軟直接跪倒顫抖著趴在他腳下,緊接著那些漁夫和商旅也反應過來,一個個忙不迭地跪倒向著神仙叩拜,楊豐隨意地一抬手,那名軍官立刻被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托著站起來。

  “將軍,請帶路!”

  楊豐和顏悅色地說道。

  “神仙請稍候,小人這就去稟報陛下出來迎接!”

  那軍官戰戰兢兢地說。

  緊接著他轉身上了最近的一匹馬沿著向上的道路直奔城門。

  “生民凋敝啊!”

  楊豐環顧四周感慨地說。

  這里是剛剛稱帝的紅巾軍將領明玉珍地盤,他是徐壽輝部下,率部攻入四川掃蕩了元軍,陳友諒殺徐壽輝后,明玉珍稱帝封鎖夔門,與他斷絕關系以重慶為都城割據四川,并且與云南的元軍爭奪云南。

  不過明玉珍實力很小。

  主要是四川人口太少,這里是當年宋元戰爭的主戰場,在經歷了數十年間元軍一次次屠殺后,原本在南宋鼎盛時期擁有一千多萬人口的四川,最終只剩下區區幾十萬人,而在元朝統治的八十年里幾乎沒什么增長。原本的天府之國成都萎縮成了一個邊緣小城,而四川的核心地區則變成重慶,此前還經歷過一段時間的戰亂,此時哪怕加上明玉珍從湖北帶來的幾十萬部下也沒多少。

  朱元璋在滅夏之后第二年統計整個四川的人口不到十萬戶,哪怕加上那些隱戶之類的,整個四川也不會超過一百萬,而那已經經過了二十年繁衍生息,明朝滅夏過程中也基本上沒怎么打仗。

  這樣的實力不過是僅能自保而已。

  而明玉珍這個人算是個好人。

  哪怕明朝的大臣如方孝孺之流對他的評價也是躬行儉約,興文教,辟異端,薄賦斂,一方咸賴小康,歷年雖不永,民至今感嘆焉。他兒子在后來湯和,廖永忠攻破夔門后,沒有再做什么抵抗就投降,算是最大限度避免了老百姓的死傷。

  楊豐當然不是要選他…

  呃,他也不是要奪舍明玉珍。

  實際上楊豐這一次不準備奪舍任何軍閥,他就是要扮演昊天上帝使者身份來從軍閥中選一個,畢竟做皇帝什么的對他已經沒吸引力。

  話說這時候他的候選人可不少。

  明玉珍占四川,陳友諒占兩湖,朱元璋占太湖以西至江西北到淮安這片富庶之地,張士誠占淮河兩岸再加江蘇南至太湖以東到紹興這樣一個倒L形和朱元璋接壤,陳友定割據福建,方國珍占包括寧波在內的浙江南部沿海,張良弼占據長安為核心的關中東部,李思齊占據包括鳳翔在內的隴右。

  這里面站在反元一邊的是朱元璋,陳友諒,明玉珍。

  名義打著元朝旗號的是張士誠和陳友定。

  和元朝合作的是李思齊和張良弼。

  既做元朝官又受朱元璋官職還給張士誠提供船只的是方國珍。

  而元朝內部同樣形同割據。

  事實上元朝已經算是土崩瓦解了。

  元順帝能真正控制的估計也就大都一帶,而這一帶因為運河的漕運斷絕饑荒不斷,前幾年大都一帶的饑荒餓死了數十萬,后來幸虧張士誠給他運了一批糧食才緩解饑荒。而之前紅巾軍的破頭潘和關先生兩部,從曹州啟程殺進山西然后殺進大同,最后就連上都都攻破,雖然最后還是被滅,但卻徹底摧毀了元朝在北方的統治…

  話說蒙古鐵騎真爛了。

  堂堂游牧騎兵,被一群造反的農民,在自己的地盤上玩了把四千里鑿穿…

  你們還有什么臉自稱游牧民族?

  破頭潘兩部先越太行山到晉中盆地,然后又從晉中盆地殺出來,差一點把保定拿下,接著又折回太行山西去攻破大同,再從大同殺向上都,輕輕松松攻破上都又繼續向東一直打到了遼陽,簡直如入無人之境,就像開掛般勢如破竹。哪怕最后失敗也僅僅是孤軍深入太遠,但這時候也不能說他們完全失敗,因為關先生的余部至今還在塞外,還時不時冒出來威脅一下上都。

  蒙古鐵騎都爛成這樣了,那些地方官員和豪強也不是瞎子。

  此時還不割據一方那就是腦殘了!

  比如李思齊和張良弼就曾經在前線殺了其他將領,然后瓜分其部下,元順帝連問都沒敢問。

  但即便天下糜爛至此,元順帝和他兒子愛猷識理答臘照樣內斗,前者不管朝政還霸著皇位,后者負責替他干活還太子當得遙遙無期,這種情況下肯定要內斗的。前者和孛羅帖木兒結盟,而孛羅帖木兒又控制著山西到大同一帶的軍隊,并且與占據關中的張良弼結盟。愛猷識理答臘與王保保結盟,王保保控制河北山東河南一帶軍隊,而且和控制隴右的李思齊結盟,最終也是內部混戰不休,他們根本就沒心思南下對付朱元璋等人。

  當然,朱元璋等人同樣也是互相混戰不休,也沒有工夫北伐。

  不得不說都很奇葩啊!

  對于元朝方面來說這時候最明智的應該是先收拾造反的,無論孛羅帖木兒的精銳自關中南下漢中進入四川滅明玉珍,還是王保保的大軍趁朱元璋和陳友諒大戰,或者自漢江而下奪陳友諒的武昌或是渡過淮河攻朱元璋的合肥,再不然裹挾著張士誠沿運河南下,最終結果都是當年滅南宋的態勢。

  但他們就不!

  王保保和孛羅帖木兒就是在北方不斷火并搶對方地盤。

  而且打得就跟不共戴天一樣。

  對于南方群雄來說只要合作然后朱元璋沿運河北上,陳友諒沿漢江北上,張士誠攻取山東半島,最終都是直搗大都的局面。

  但他們也不。

  朱元璋和陳友諒就是拼命。

  張士誠反而跑去給元順帝送糧食,話說哪怕他是為了騙元軍控制的杭州,這樣也是很過分的,畢竟他也是反元起家的,哪怕不是紅巾軍系統也是借著這股東風的,要知道他這屬于資敵,元順帝就靠他的這些糧食,才撐過了之前的饑荒。

  陳友定同樣以元朝忠臣自居,跑去背后捅陳友諒的刀子,必須說明一點,他倆雖然名字看起來像兄弟,但這只是個巧合,實際上是沒有任何關系的,這個家伙給元朝當忠臣還當得頗有成就感,每年從福建千里迢迢給元順帝跨海補給。

  這期間倒是明玉珍干點正事。

  原本歷史上明年他的大將萬勝率軍南下奪取昆明,把元朝的梁王都給趕到了山里,結果原本被蒙古人搶了祖宗基業的段家居然幫蒙古人,萬勝孤軍深入路途遙遠后繼乏力,不得不又撤出昆明,直到后來沐英和藍玉南征才重新奪取,不得不說這個混亂的時代里很多事情都不能用正常頭腦去考慮,很多人當被征服者都已經當出感情來了。

  好在這一切都即將成為歷史。

  “我來了,這天就亮了!”

  楊豐矜持地自言自語著。

  在遠處的熏風門內,一個看上去也就三四十歲,身穿黃袍的彪形大漢騎著白馬,在大批將領和官員簇擁下急速沖出,沿著向下的道路疾馳而來,在他身后是無數普通百姓組成的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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