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明宗室之中,有兩家倍受關注,一家是晉王府,一家是已經被貶為平民的漢王府。
這兩家王府并不在這次南洲分封的行列里,他們將會單獨分封西洲。
而且,這兩家的分封,也是早早就確定了下來。
漢王朱高煦被封西洲中部森林南方的大平原地區,而晉王府則被分封到西洲的最南部地區。
相比其他王府都只能配備三千護衛,他們也超出定例,各領六千護衛。
這主要是因為,在西洲,還有大批的昆侖奴,他們那些人雖然像野人一樣生活在那片土地上,沒有多大的戰斗力,但是個人力量方面,卻非常強壯。
八月下旬,得到皇帝召見的各大王府幾乎都是全部精銳出動,云集應天府。
他們一方面是為了參加這次的禪讓大典,另一個原因,就是為了參與南洲分封。
自朱元璋時期大封天下之后,應天府也是首次有如此多的王爺齊聚京城。
不過在朱棣的威勢之下,他們不敢像勛貴一樣還想為自己爭取更好的封地,一個個參加了朱棣和朱瞻基之后,就閉門謝客。
哪怕是再荒涼的土地,也可能有金山銀山。在一片比幾個省還要大的土地上,他們就是名譽上的主人,總比圈禁在大明境內要強的多。
要是因此觸怒了朱棣或者朱瞻基,在家法面前,他們完全沒有一點反抗的余地。
對勛貴,朱棣還要顧慮一下面子,但是對他們,一切皆在一念之間。
晉王朱濟熺其實是不想去西洲的,那里是昆侖奴的土地,而且昆侖奴懶散,好斗,干活偷奸耍滑,卻一怒之下就拔劍相向。
他不是那種雄才偉略的王爺,前些年被弟弟朱濟熿給關進大牢,差點餓死。如今的他,就之下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但是,他有幾個強勢的弟弟,不論是平陽王還是慶城王,都巴不得朱濟熺不敢前往西洲,這樣他們也能主事西洲,雄霸一方。
而且,在晉王府麾下,朱瞻基首先就確定了曹國公府一家附庸。
曹國公李景隆雖然在靖難之役大敗特敗,但是他跟其弟李增枝,李芳英,都是明初著名的將領。
曹國公府雖然這些年衰敗了下去,但是家大業大,能領軍作戰的家族成員就有十幾人。
他們這幾年得到了錦衣衛指揮使楊章德的支持,大力招收親兵,如今三百親兵營,在大明勛貴之間,也是首屈一指的精銳。
除了三百親兵營,按照朱瞻基的安排,公爵府可以招收一千五百親隨前往西洲,加上他們的家屬,這就是萬人。
朱濟熺怕曹國公府有異心,因為李景隆的長女,嫁的就是已經被圈禁至死的朱濟熿。
朱濟熺與朱濟熿兩人勢同水火,但是他的另外兩個弟弟,卻跟朱濟熿關系甚好。到了西洲,曹國公府會靠向哪邊,現在誰也不敢說。
當然,這是朱瞻基故意給他們安插的一個強勢下屬,晉王府的宗室子弟,沒有幾個成器的。
手段最厲害的,還是被他關在呂宋,最后身死的朱濟熿。
朱瞻基安排曹國公府到西洲,不是為了對付晉王府,實際上,對付的是占據了西洲中部的朱高煦。
朱高煦雖然在朝政上有短板,是個馬上將軍,但是正因為這方面的能力,朱瞻基害怕他會統一西洲,變的尾大甩不掉。
此人一直野心勃勃,要是統一了西洲,那里資源豐富。然后他要是據此地與朝廷作對,天高皇帝遠,朝廷也難以對付他。
但是,朱瞻基還不能打壓的他太狠,因為他要利用朱高煦來遏制昆侖奴。
他可不想,讓現在只有人口百不足一的昆侖奴,在后世也變成一個巨大種族。
他們的發展是因為當初的白人開發美洲,缺少人口造成的,如今他們沒有了這個發展機會,但是仍然要得到強有力的遏制才行。
八月二十七,朱瞻基專門接見了晉王府,漢王府,包括曹國公府的一眾青壯,當家人。
在這次的接見過程中,他沒有讓史官參與,陪他接見的只有陳瑄,楊榮,柳升等一眾鷹派大臣。
朱瞻基當著數十個堂叔伯,堂兄弟的面,明確提出了要限制昆侖奴的人口,并且限制販賣奴隸。所有販賣的昆侖奴,也必須全部去勢的要求。
針對東洲的土著和針對西洲的土著,必須執行不同的針對策略。
東洲的土著是黃種人,是可以同化的。只要他們接受大明的文化,寫大明字,今后會逐漸融合進來。
但是昆侖奴的優勢遺傳基因,讓他們的后代,也有著同化其他民族的能力。
哪怕他們說大明話,寫大明字,也很難將他們看做大明人。
朱高煦現在對皇位已經沒有了奢望,這次從西域回來,連朱棣這個他心目中的大英雄,都已經被朱瞻基架空,不得不禪讓皇位,他又哪里還有一點機會。
他也沒有想過自己能在西洲跟朝廷作對,哪怕就是移民過去幾十萬人,相比大明的幾千萬人,他們的實力也相差甚遠。
何況,他最多能帶幾萬人去,那些人也不一定跟他一心,外海還有大明的海軍限制。
他如今只想能到西洲去當一個自由自在的土王,在那里發展貿易,將那里發展起來。
親眼看到了外面的廣闊世界,他如今的眼界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不再盯著眼前的這一點利益了。
朱瞻基的話讓他又認識到了一個巨大財源,那就是奴隸販賣。
在西洲,特別是在雨林以北,沙漠以南的地區,生活著大量的昆侖奴。
他們,沒有武器,只有一個個小部落,想要捕獲他們再簡單不過。
將他們去勢之后,不管是運回大明,還是賣到南洲去,都能換取大量的物資。
他可是聽說了,南洲那里地域遼闊,人口稀少,連種地,挖礦都找不到人。
原本他準備去西洲的時候,多帶一點農戶去,但是現在,他覺得,帶上一批精通去勢的醫生,也是非常必要的。
李景隆卻非常激動,從永樂二年,如今已經是永樂二十年,他都一直被圈禁在府中。
如今,李家終于又有了崛起的機會。
有楊章德提供的幫助,他們這幾年一直在積極籌備,所有子孫習武練功,學習兵法。
還傾盡家產,組建護衛營,招收農戶。有錦衣衛的一些或明或暗的幫助,他們對移民西洲的準備,做的是最充分的。
楊章德其實最想跟曹國公府一起去西洲,但是他只是旁敲側擊了一番,就受到了朱瞻基的警告。
他也不敢再提,轉而退而求其次,想要前往東洲。
朱真前往東洲主管軍政,楊榮前往東洲主持民政,再加上內監主持貿易,形成了一個三權分立之局。
但是,在東洲涉及到了大量的礦山開發。從后世的墨西哥到玻利維亞,這里有著世界上一半以上的白銀儲備,四分之一的黃金儲備。
這種利益分配的大權,朱瞻基一定要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所以,楊章德前往東洲負責協調,是符合朝廷的利益的。
而且,朱瞻基也準備對錦衣衛實行改制,這個皇室的鷹犬,也要跟朝廷的通政使一樣,變成一個監控全世界的機構。
朱瞻基對東洲最為重視,以后也準備留給自己的子孫,在那邊,首先建立兩個情報網絡,是非常有必要的。
而近幾年,朱瞻基在國內不準備大動干戈,以休養生息,基礎建設為主。讓楊章德去東洲歷練一番,也不會誤事。
最近的應天府變的熱鬧非凡,所有人都在等待九月初九的來臨。
九月初一的大朝會上,朱棣親自參加,不過,他只主持了一件事,那就是給漢王恢復王爵。
除了漢王,朱瞻基的幾個大一點的弟弟也都已經成年,六弟朱瞻堈都已經十六歲了。
在這次朝會上,他們五人也得到了冊封。
朱瞻埈被封鄭靖王,朱瞻垠被封蘄獻王,朱瞻堈被封荊憲王。
而朱瞻基的兩個同母胞弟,朱瞻墉、朱瞻墡分別被封越靖王、襄憲王。
不過這些名號只是名譽上的,他們的封地都沒有在大明境內,而是在南洲。
也是加上他們,大明如今的親王府在除開晉王府和漢王府之后還有十七家,不然的話,總共只有十四家了。
原本的二十多家,有三分之一已經被廢。
這些被廢的宗室,這次也被安排進了南洲的分封之中,不過只有侯爵府的待遇。
這主要還是為了增加宗室的力量,不要讓他們以后被下面的臣子們架空。
除了這方面的手段,所有的宗室,勛貴家族,主支是一定要留在京城。
前往南洲,西洲的分支,凡是出生的孩子,也要全部在三歲左右送回大明,在十六歲成親以后,才能前往封地。
凡是沒有在大明成長起來的子弟,將會沒有繼承權。
而這些孩子,滿六歲都將會統一進入皇家學校進學,接受大明愛國主義教育和科技教育。
用這樣的手段,最少能夠在百年以內,防止有人有私立之心。
至于以后,朱瞻基暫時是管不了那么久遠的事情了。
那個時候,大明的科技發展肯定會進入一個新的時代,各地聯絡頻繁,就是有人有自立之心,怕也難以實現。
朱棣對朱瞻基的這些安排,都是非常認可的,許多方面,比他自己想的都要完善。
而他在朱瞻基的堅持下,為朱瞻基挑選了一個年號“正統”。
會選擇這個年號,讓朱瞻基有些意料未及,他沒有想到,自己會搶了自己兒子的年號。
不過,從這個年號,也能看出朱棣對皇室正統的重視。他當初竊位成功,為了掩飾他的不正統地位,他將朱允炆時期制定的政策幾乎全部廢除。
就連太廟里面,也沒有朱允炆的牌位,自認為大明第二任皇帝。
現在,又為朱瞻基挑選這個年號,自詡正統,他的心思可謂人盡皆知。
朱瞻基對這個年號其實很滿意,最少比那個宣德要強得多。宣德這個年號,一聽就非常小家子氣。
而就在整個大明都在為朱瞻基登基做準備的時候,在夾江工業區,卻發生了一件“小案子”驚動了皇宮里面的朱瞻基。
八月初六,大明特種鋼廠的八品主事湯伯庸,在去秦淮河風流之后,一直未曾歸家。
過了兩天,他的家人和工部發現他的失蹤,立刻到處尋找,但是他這個人卻如同從世間消失了一般,渺無音訊。
一開始,應天府接手了這個案子,他們排查了他那兩人的行程,進行了縝密的調查,沒有結果之后,驚動了刑部。
刑部接手了這個案子之后,也什么線索都沒有找到,但是沒有找到任何線索,就是最大的疑點。
任何一個人,在國家機器面前,他的所有行蹤都會被清查出來,而沒有留下疑點痕跡,只能代表這件事已經遠超了他失蹤本身的重要性。
刑部這個時候才開始重視了起來,并且請了錦衣衛協助,開始從他的家人,社會關系,工作性質各個方面進行調查。
兩大機構聯合起來,也沒有找到有用的線索,這個人似乎就直接從世間消失了。
也就在眾人一籌莫展的時候,襄陽府那邊傳來了一個消息。
一家旅舍的小二,在客人離開第二日,整理屋舍的時候,在土炕與墻的夾縫里,發現了一小塊布,布上有用血跡寫成的“救命,普什圖人,湯伯庸”九個字。
這個小二整日接待的都是過往客商,也算見多識廣,看到這封血書,不敢隱瞞,立即報官。
襄陽知府俞士吉恰巧從襄陽府啟程來京,他被提拔為刑部侍郎,想要敢在九月初九這一日之前,抵達京城。
同知孟懷在仔細詢問了商隊規模之后,派了五十個衙役追趕這支商隊,并且在均州追上了這個商隊。
可不曾想,這個商隊人數雖然略少,卻個個勇猛無比,這批衙役不過是普通小吏,竟然被對方殺死,殺傷大半,而對方棄舟上岸,隱匿于山林之中。
得到消息的孟懷不敢怠慢,立即上報湖北布政司,并且促請提刑按察司,當地錦衣衛,襄陽衛協助追剿。
這個消息傳到了應天府,刑部和錦衣衛這才知道,湯伯庸竟然是被人直接綁架,顯然是想要把他帶離大明。
他雖然只是工部八品主事,但卻是特種鋼廠的技術人才之一。
如今鋼鐵廠的鋼鐵冶煉,特征鋼材的配比,他幾乎都非常清楚。
消息上報到朱瞻基這里,朱瞻基立即下令,整個湖北,陜西,包括西北方向的所有府縣設立關卡,攔截對方。
既然已經找到了對方的蹤跡,那這支商隊的來歷也被調查的清清楚楚。他們是通過東察哈臺汗國拿到了勘合符契,從那里運送了五百匹種馬到滁州馬場。
這些人明面上來自東察哈臺汗國,但卻是借用他們的名義,實際上來自后世的阿富汗。
他們在此前,也是一直受帖木兒國管理,只有少數部落依附東察哈臺汗國。
因為他們從來沒有進應天府,所以當初調查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懷疑到他們的身上。
而這批人里面竟然還摻和的有普什圖人,綁架原因就很明顯了。很大可能是兀魯伯的余孽,想要得到大明的煉鋼方法,直接實施的行為。
當然,也有可能是東察哈臺汗國自己故意用普什圖人掩飾自己的目的,幕后主使就是他們兩家之一。
海捕文書傳達了下去,而東察哈臺汗國的使節代表,也都被圈禁了起來,被刑部和錦衣衛挨個排查。
不僅僅是他們,包括來自西域的商人,使節,一個個都脫離不了嫌疑,被嚴密監控了起來,并且短期之內不容離開。
為了一個八品主事,現在直接圈禁,調查一國使團,而且還將所有西域人都監控起來。
這個行為不僅引發了各國使節的抗議,就連大明的官員們,也認為朱瞻基有些小題大做了。
但是,這個時候朱瞻基比朱棣還要強勢,所有抗議的使節都被關押起來,而那些認為朱瞻基小題大做的大臣,也都被訓斥,思過。
在九月初五的報紙上,朱瞻基直接讓人撰文,在頭版頭條發表了一篇“技術保密法案”制定計劃。
在這片文章里,朱瞻基明確提出盡快建立技術保密法案,并且將技術保密與叛國罪,細作罪,列為同等嚴重的犯罪,一經查處,誅三族。
這天的報紙一經發行,立刻引起了軒然大波,在某種程度上,讓過幾日就要舉行的禪讓大典都蒙上了一層陰影。
歷朝歷代都將格物作為奇技淫巧,如今雖然有了專利法,但是除了民間商戶,工匠對這些格外重視,一般的官員都不以為然。
如今,朱瞻基卻將技術保密當做大明最嚴重的法律建立,還超過了殺人罪,這豈不是苛政!
就連朱棣也對他這樣小題大做不以為然,還專門喊了朱瞻基過去問話。
面對朱棣,朱瞻基坦然說道:“我大明的發展未來在工業,保持住工業的領先,就等于保持了大明的領先。要是那些異族得到了煉鋼的新方法,造出了比我大明更好的火槍,那個時候,我大明還有何優勢?”
朱棣是打了帖木兒人,打過瓦剌和韃靼人的,當然知道火槍的重要性。但是他還是認為朱瞻基有些危言聳聽了。
“那異族人口比不上我大明,如同散沙,豈會趕上我大明。”
朱瞻基搖了搖頭說道:“所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若是不加限制,誰也不知道未來誰會成為我大明強敵。我大明數學,幾何,許多都是學自極西,他們那里英才輩出,不可小覷。想要保持優勢,必須嚴格立法控制。”
“可是這對你的名聲不利,如今不少文臣都認為法過嚴苛。”
朱瞻基冷笑道:“孫兒會好好看看誰敢出頭,自當殺雞駭猴。為了技術保密,孫兒不介意再來一場大戰。”
這個是朱棣最感興趣的,他立即笑著說道:“要是去打東察哈臺汗國,朕自當御駕親征。”
朱瞻基笑道:“殺雞焉用牛刀,一個鄭亨就足夠了。何況,現在還沒有查清楚到底是東察哈臺汗國,還是兀魯伯余孽所為。”
怕朱棣多想,朱瞻基又補充了一句。“真要打,到時候,皇爺爺想去游玩一番,孫兒也是贊同的。”
聽到這句話,朱棣也就知道朱瞻基對他并無猜忌,心情登時好了許多。“你就放手去干,有我爺孫兩人壓著,任誰也翻不了天。”
東察哈臺汗國如今的名字是奕力把里,也是由多個民族組成的,白人,黃人都有。
他們自己內部權力比較分散,互相之間也勾心斗角。
錦衣衛和刑部雖然沒有直接查出他們與那支商隊的勾結,但是卻查出了不少隱私出來。
為了保持應天府的安寧,在登基大典之前,即便是沒有查出問題的人,如今也被控制著。
而通過刑部發布的海捕文書,很快傳到了西北,五軍都督府也直接下令,各地駐軍清查各大商隊 除此之外,每個府縣都設立關卡,老百姓之間也都相互傳播,抓獲一個商隊成員,就獎賞二十兩銀子,救回湯伯庸,死的賞一百兩銀子,活的賞兩百里銀子。
那些商隊人員都是異族,特征明顯,他們一開始還能依靠武力逃竄,但是只要他們一旦暴露,救回吸引大批追兵,包圍圈也是越來越小。
從均州到商州的秦嶺之中,這批商隊的成員一個個被留下,而湯伯庸因為對方始終舍不得殺,在商南被當地衛所救出。
到了九月十一,商州當地的衛所在山林中抓獲了最后四個人,這批商隊的人員一個不剩,被全部殺死或抓獲。
而活著的成員,也被喂了安神藥,從均州裝上了船,一路順水,運到應天府審問。
湯伯庸自己都沒有想到,為了自己一個人,竟然動用了幾個省的大軍,整個西北都動員了起來。
這個時候,他才真正發覺自己的這條賤命,竟然如此寶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