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朱瞻基想要讓大明境內嚴禁栽種棉花,但是這件事并不是今年就可以實施的,因為現在已經八月,今年的棉花已經種了下去。
而且,在西北地區還沒有大規模的種植棉花,成為大明的替代地之前,大明也不能就直接終止棉花的種植。
陳誠雖然出使歸來,卻沒有直接回吏部驗封司復命。使團在接受了吏部的考核,對這次出使進行了工作評估之后,朱棣按照慣例,對使團人員進行了封賞。
陳誠此時獲得的獎賞與其他人并無特別,甚至因為他寫出了兩本介紹西域的書,封賞相對還有些輕了。
但是隨后,陳誠就被朱棣的一紙詔書,從一個從五品的員外郎,調到了工部都水清吏司任郎中。
從六部之首的吏部,調到了六部之尾的工部,雖然晉升了一級,但是也不能說這就是晉升。畢竟,吏部清貴,掌管百官升遷,而工部卻是要埋著頭干活的。
但是陳誠這個郎中,只是到工部點了一個卯,就被工部安排到朱瞻基的下馬橋農莊,都管農莊一應事物。
除了幼軍營之外,下馬橋農莊的一應大權,俱掌于他一人之手。
都水清吏司,是工部掌估銷工程費用,主管制造詔冊、官書等事的部門。陳誠的這個調動讓一般人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是在六部上層,卻引起一陣艷羨之聲。
誰都知道,如今太孫的下馬橋農莊乃是工部除了夾江工業區之外,最有潛力的發展部門。
雖然大部分人還搞不清太孫一下子就成立了十家研究院,到底研究什么東西。但是光憑成為了太孫最親近的近臣,就足以讓所有人羨慕的了。
如今的朝廷內,就連太子也沒有太孫這么大的影響力。除了掌管海軍,統管天下水師,這日進斗金的夾江工業區,包括下馬橋研究院,都是太孫搞起來的。
何況如今的太孫還相當于接手了寧波市舶司,掌管大明與朝鮮和東瀛的貿易,手里有錢,有權,有人,有勢。
要不是太孫一直游離于朝廷的管理系統之外,現在不知道有多少大臣想要抱住太孫這條粗大腿。
許多人都不理解,朱棣為什么寧愿給自己的孫子這么大的權力,卻吝嗇于給自己的兒子一部分權力。
但是只要想想,不管是夾江工業區,還是下馬橋研究院,包括年入百萬兩的寧波市舶司都是在太孫手底下發展起來的,眾人也能有些理解了。
前幾年,眾大臣發放俸祿,還需要派著家丁,趕著大車去領俸祿,大部分俸祿都是布匹和糧食,還要操心變賣。
但是從今年以來,除了皇上的賞賜,官員的俸祿已經開始用現銀和銅錢支付,節省了官員大部分精力。
光憑這一點,就能知道,朱瞻基的貢獻有多大了。
當然,也不是沒有官員屢屢上奏,認為內監勢力太大,獲利過甚,這是與民爭利,不利發展。
如今皇上的內庫財貨豐盈,國庫卻不見起色,實乃本末倒置。
不過這些奏章并沒有什么作用。
朱棣可不是人云亦云的君主,他現在嘗到了獨家經營的甜頭,手頭寬裕,內監光是收關稅就能讓他不虞資金壓力,想要讓他放開管制,那是不可能的。
陳誠雖然被調到了下馬橋農莊,但是實際上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下馬橋農莊這里,地理研究院,礦產研究院,鋼鐵鑄造研究院,格物基礎研究院,機械研究院,化學研究院,醫學研究院,紡織技術研究院,造船技術研究院,建筑水利研究院。
這十家研究院目前也只是搭建起了框架,工部被調過來的工匠和管理人員,大部分也都是在夾江工業區坐班,研究。
而且,他只是在下馬橋待了一天,情況還沒有了解清楚,就被朱棣又派到了鴻臚寺,專門接待跟隨使團一起來應天府的十七國使臣。
陳誠不是一個愚魯之人,如果真的愚魯,他也不可能從一個寒門學子,成為從五品的員外郎,并且出使安南,西域,都能取得不錯的成效。
他將自己從回到京城,經歷的一切只是簡單地回想了一遍,串聯在了一起,就有些明白皇上和太孫的對他的定位了。
他能被賞識,是因為自己對西域的情況比較了解,兩本著作都頗受皇上和太孫重視。
而太孫將他帶到世界地圖前面,要在他的書里面加上西域適合種植棉花的述論,從他的角度來說,是為了讓西域各國重視棉花的種植,引導他們發展棉花種植。
這并不是一件難事,因為出使過西域,他很清楚,棉花最早本來就是從現在帖木兒國的西南部開始種植的。那里在漢代,就已經開始種植棉花,而華夏卻是從宋代才開始逐漸種植棉花的。
只要大明能夠承諾收購他們出產的棉花,然后將他們需要的各種物資賣給他們,這件事就很容易操作。
但是從皇上和太孫的角度,當然不僅僅只是這個目的。雖然現在陳誠還沒有完全琢磨透他們的想法,卻已經明白,自己要做的事情將會是一個龐大計劃中的一個環節。
所以他拿出了萬分熱情,與這十七國的使臣進行全方位的交流與溝通,想要說服他們主動來種植棉花。
跟陳誠很快就明白了上層的意圖相比,工部虞衡清吏司的員外郎劉杰至今卻都一直是忙并迷糊著。
身為誠意伯劉伯溫的曾孫,因為曾祖和祖父都被胡惟庸害死,家族封爵在十八年前也被剝奪,父親劉廌從此隱居家鄉青田,無心仕途。
劉杰卻不甘如此,他自小得父親精心教導,少年成名,建文年間就以殿試二甲入仕。
不過,身為誠意伯的后人,他在官場上卻遭到了或明或暗的排擠,十幾年來,仍然只是工部一個邊緣人物。
虞衡清吏司成立了新的專利部,無人知曉這個部門以后能不能起來,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這個部門以后少不了打官司,所以將他給發配到了這個新部門。
專利部的第一個官司就是自己部門與內監的官司,雖然雷聲大雨點小,但是他的這個位置也如同是一座火山口。
但是任誰也沒有料到,在官司結束以后,專利司立即成為了應天府最熱鬧的衙門之一,全國各地的商人,工匠,根本不在乎申請專利的些許費用,開始大肆申請專利。
只要有人所求,這個衙門就會水漲船高。劉杰從一個清水衙門被排擠的邊緣人物,突然就變成了一個紅人,這個變化之快,就是他也沒有想到的。
可是,他卻一直有些搞不懂,成立這樣一個部門的目的,到底是為了什么。
他雖然學富五車,自認不墮人后,但是四書五經里面,也都沒有告訴過他,這個部門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么!
專利固然能保護工匠的獨門絕技,也能促進工部各種技術的快速發展,可是現在似乎越來越成為了豪門富商利用法律來壟斷技術的途徑。
所以現在他越是受追捧,也就越是膽戰心驚,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他覺得自己老了十歲。
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開這個結,他毫不懷疑,以這樣的趨勢發展下去,他會越來越危險。
自己的曾祖和祖父雖然受到胡惟庸的迫害,卻罪不及家人,但是自己現在似乎比他們還要危險。
在心里盤算了數月之后,他也終于忍不住了。他知道這一天朱瞻基要到夾江工業區視察鋼水提純,所以專門候在了內監的鐵水熔煉場門口。
這家鋼水熔煉場雖然隸屬工部,由工部的隸員管理,但是卻不歸工部管轄。工部吏員們每天進行的各種試驗,所有數據都被內監的人員收集了起來,任何人都不能帶出只言片語。
不過,除了錦衣衛和內監的監督,工部人員在這里還是有一些特權的,所以他的出現并沒有讓錦衣衛的人員太緊張,就連太孫要來,他和兩位隨員也沒有被清查。
巳時正,朱瞻基率領著自己的百余侍衛騎馬來到了夾江工業區,行至熔煉場的院落門口,就被守在門口的劉杰給攔住了。
“殿下,臣乃工部虞衡清吏司員外郎劉杰,萬請殿下與臣些許時間,臣有事啟奏。”
朱瞻基勒住了胯下的駿馬,斥退了楊章德等人,居高臨下地問道:“既是工部吏員,為何于此處攔下孤?工部可是自有上言通道…”
“臣也不知此事于公于私,故不敢因私廢公,才出此下策。”
聽到他的回答,朱瞻基有了一絲好奇。一件拿不準到底是公事還是私事的事情,就敢這樣攔下自己進言,膽子可不小啊。
朱瞻基卻不知道,劉杰也是沒有辦法,因為他的這些顧慮又不能明言上書,沒有合適的理由,他的奏章根本到不了朱瞻基的面前。
這個時候,隸屬于孫林的一個小太監拿著一個名冊來到了朱瞻基的面前,遞給了朱瞻基說道:“殿下,此人乃是工部虞衡清吏司員外郎劉杰無疑,此人乃劉青田之后,如今掌管專利司。”
一聽是劉伯溫之后,朱瞻基心里的一絲不滿就消散了,翻身下馬說道:“隨孤到會客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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