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清刀刀法,整個傀國也不過寥寥幾人會,陸大師如此年輕,竟然也會嗎?
白木由貴感到不可思議,更加為陸子安的才華所震攝。
陸子安微微一笑,抬手示意:“這邊請。”
拾階而上,陸子安一路為他介紹墻上所繪的畫的內容。
“風景長江浪拍空,輕舟蕩漾夕陽紅。歸別浦,系長松,知在風恬浪息中。”白木由貴看著墻上的這幅畫上題的字出了神,細細品味其中意境,只覺妙不可言。
尤其是這個風恬浪息更是讓人身心寧靜,浮世如此,又有誰不想寄心于山水,松林與漁舟?
“這首詩,是哪位詩人寫的?怎么沒聽說過。”白木由貴不禁很是疑惑。
陸子安看向墻面,目露贊許:“這不是詩人寫的,它的作者是“元四大家”之一的畫家吳鎮。”
白木由貴不禁努力思考著,吳鎮?
怎么好像,都沒聽說過啊…
看他的樣子就知道怕是沒聽過,陸子安溫和地道:“吳鎮,號梅花道人。詩、書、畫相映成趣,時人號為“三絕”。”
“那這畫…”
“這畫是他的作品,我徒弟雕琢出來的。”陸子安微微一指角落里不甚明顯的落款。
這樣的一幅巨作,感覺完全不遜于一些普通的大師了,竟然出自陸大師的徒弟之手…
他之前可是見到過,陸大師的徒弟全都才二十來歲…
一波一波的打擊,拍得白木由貴整個人都懵了。
他心里不由打起了鼓來。
延期回國,他的目標就是奔著這木樓來的,可是以當前情況來看,想要拿到木樓的專利,真的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啊…
陸子安將他的反應都看在眼里,微笑著引他前往陽臺。
“看,這邊風景還是挺不錯的。”陸子安伸手將窗戶推開。
白木由貴現在哪里還有心情看風景啊,只麻木地應和著:“唔,嗯,是不錯…”
“空氣也挺清新的。”陸子安笑瞇瞇地道:“你看,那枝桃花好像快開了,倒是不錯。”
這是后面的桃林,有一枝伸出來了一長截,正正好遞到陽臺前。
見陸子安朝外伸出手,白木由貴嚇了一大跳,他不會是想探出去折吧?
這雖然有點近,但真要摘還是有點遠了,很容易掉下去的啊!
下意識伸手去攔他:“陸大師…”
然后他就看到,陸子安拍了左側一處機關,欄桿無聲自動緩緩向前傾了下來。
“哇哦…”跟在他們身后的人群都發出驚嘆,目露驚奇。
白木由貴自然也不例外,圣良更是看得眼睛都直了。
陸子安輕松地走到平倒下來的欄桿左側,從里面拉出兩根木方,上面折下來一塊木板:“請坐。”
他在另一側拉開座椅,悠然坐下來后,微微側過臉,那桃枝便正正好在他臉畔。
清俊的男子,眉眼淡然,桃枝上的花苞微微綻開,像極了一個含羞帶怯偷窺心上人的女子。
此情此景,白木由貴不禁想起這幾天去馥安博物館看的陸子安的玉雕,當真是玉如其人。
當然,他也不過是恍了幾秒鐘的神而已,回過神來時,他已經端坐在椅子上。
他故意換了換姿勢,發現這椅子當真極為穩固,甚至沒有絲毫搖晃。
安在墻上的椅子?
用時拉出來,不用的時候可以放回去,完全不占地方…
這真的很實用啊!可惜就是不能移動。
見他一臉失望,陸子安疑惑地道:“怎么了?”
“哦,陸大師我是在想,這個椅子可惜不能移動…”白木由貴低頭查看著椅子。
陸子安起身將欄桿后面的墻推開一處缺口,從里面拉了幾塊木板出來:“有是有,就是都是木的,還沒有配置座墊,坐著比較累。”
還有這操作?
白木由貴驚喜地站起來仔細查看了一下,折疊的椅子,卻完全和他平時見到的不一樣。
木料拿在手里并不重,色澤清淡雅麗,難得的是打開后依然非常穩固,哪怕他坐上去也一點都不搖晃。
這真的極為節省空間啊,如果這樣的設計拿回傀國…
絕對會升職加薪,上司賞識外人艷羨啊…
白木由貴想到了這般美好的未來,越想越開心,情不自禁地道:“陸大師,您這棟木樓的專利…”
“你想要?”陸子安微笑著看著他,非常和善可親地道:“可以啊。”
一旁的沈曼歌看到陸子安臉上的笑容后,腦中警鈴大作。
她同情地看了一眼白木由貴,真可憐,又一個即將被子安哥坑得爹媽都不認識的可憐蟲。
然而白木由貴毫無察覺,他感覺心都狠狠頓了一下。
那一刻,陸子安在白木由貴眼中的形象簡直光芒萬丈。
仿佛佛祖臨世,佛光普照。
陸子安非常溫和地看著他:“我只要一樣東西就行。”
“可以可以,要什么都行的!”白木由貴狠狠地點著頭,掰著手指頭數:“是要蒔繪工藝品嗎?我這次帶了幾個精品過來,哦,您自己會…是想要玉料嗎?玉樓那樣材質的我們也有的!還有…”
“哦,我不需要這些。”陸子安輕描淡寫地道:“我只想要茶碗。”
茶具啊。
白木由貴頓時笑了,如釋重負,輕松地笑道:“喲西喲西,沒問題的,我會立即安排,一定挑最好的茶具,送一套,不,兩套,不,十套給您…”
“我不用那么多,我只要四個就行。”陸子安微笑地看著他,在他不解的眼神中悠然補充道:“曜變天目茶碗。”
明明是正午時分,明明陽光照在身上很暖和,白木由貴卻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陸子安臉上的笑容并未有半分變化,但是前一刻還覺得清逸俊朗,此刻在他看來,簡直成了噬人的獠牙,下一刻就要撲上來撕咬他的脖頸。
怎么能有這種人!
用這么和善的面孔,說著這么殘忍的話!
這和拒絕他有什么差別?
白木由貴在心底咆哮著:沒有,根本沒有差別!
曜變天目茶碗!
那怎么可能!
曜變天目茶碗是宋代黑釉的建盞,乃南宋的傳世孤品,后流傳到了傀國,世間僅存四只,而且都不在一處儲藏。
傀國人形容這個碗,都是用“碗中宇宙”這種詞。
碗里面仿佛是深夜海邊看到的星空,高深莫測,傀國人親切地稱它為“稻葉天目”。
曾經擁有一個曜變天目茶碗的一位知名總裁,覺得它是天下名器,自己不配使用,只能觀賞,所以一生中都沒有用它喝過茶。
如今這個茶碗被收藏在靜嘉堂文庫里,極少拿出來展覽,其他三個也一樣,被并列稱為傀國國寶,可想而知其價值有多珍貴。
這個陸子安,真是獅子大開口啊!
還一口氣四個全要!
白木由貴下意識就想搖頭表示拒絕,可是他卻實在是無法說服自己拒絕這么好的機會。
稻葉天目很珍貴,這木樓也很難得啊…
深吸一口氣,權衡再三,白木由貴鼓起勇氣道:“我…請陸大師…再給我一天時間思考吧!拜托了!”
他深深一鞠躬,態度極為誠懇。
陸子安連忙擺擺手:“沒關系的,你慢慢考慮,我不急,來,我再帶你去別處看看。”
不知道為什么,陸子安的態度越隨和,白木由貴就越覺得害怕。
果然頂級的天才都不是省油的燈,明明在算計你,你卻還覺得他很是親近。
太可怕了,媽媽我要回家…
他膽顫心驚地跟在陸子安后面,看著他展示那些精巧的機關和設計。
越看就越痛苦。
不要再看了!越是知道它的好,越是心癢癢啊…
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
他一會想著,要堅持信念,守住國寶,一會又覺得還是木樓重要;
一會想著不能做國家的罪人,一會又想著這個木樓將改變民生,利國利民。
無數種想法將他拉扯來去,白木由貴從亢奮、到激動、到麻木,一步步被摧毀得形容枯槁。
陸子安體貼地看著他:“啊,白木先生是哪里不舒服嗎?是不是太高了?要不我們下去吧?”
“…好。”白木由貴迷瞪著眼睛下去了。
一路送他們到門口,陸子安才愉快地折返。
剛轉過身,就看到沈曼歌笑吟吟地站在一棵樹后,斜睨著他。
那眼神,赤果果的:我知道你干了啥壞事!
陸子安面不改色地走過去,在她腦袋上敲了個爆栗:“笑什么呢,傻。”
“去你的。”沈曼歌輕輕踹了他一腳,踹完又有些不安,趕緊四下瞅瞅,確定沒人了,才湊過去道:“哎,我說,子安哥,你是不是在坑傀國人啊…”
“坑?”陸子安笑瞇瞇地看著她,非常的溫柔:“你覺得我是在坑他們嗎?”
危險!警報!
沈曼歌下意識趕緊搖頭:“沒有沒有,子安哥你怎么會坑人呢,子安哥最好了,從來不坑人的。”
“嗯,曼曼果然聰明又乖巧。”陸子安非常滿意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公平交易而已,他們愿意就做,不愿意我也不會勉強。”
我呸,真不要臉!
沈曼歌斜睨著他的側臉,默默補了一句:不過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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