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里,風倚鸞和楫離在一方海水內,徹夜長談,說了很多話。
彼此談及身世,更有同命相惜之感。
直到外面的天色微亮,兩人絲毫不覺得困倦。
天亮之后,風倚鸞依然如前幾日那樣來到廣場上,吐息煎藥,救治城中百姓。
楫離給僖王等也帶了不少小禮物,都是從北海集市中買來的龍紗鮫綃、大珍珠、海產靈食之類,裝在一個大的儲物囊中,由風倚鸞轉交給僖王。
王朝來的藥師大人果然對玥闔國配制出來的救命湯藥很感興趣,或者說,是心存懷疑,僖王便依照風倚鸞的說法,拿出幾塊魚龍之息的晶體糊弄那幾位藥師。
風倚鸞吐在聚靈鼎內的魚龍之息也結成了大塊晶體,她把這些晶體采摘下來,讓玥闔國的民間郎中們,當著當著王朝藥師大人們的面把晶體研磨成粉末,放入大藥鍋內熬煮,王朝的藥師大人再無話說,還將此事上奏王朝,替僖王請功。
又過了幾天,莽盛城中所有的百姓都被治愈,僖王又命人安撫百姓,發下錢糧,幫助厭涂國舊民休養生息。
前厭涂國全境皆平定安寧。
王朝來的督戰官馮大人等幾人,和藥師大人們各自履行完了職責,分批返回皇都。
僖王和風倚鸞、元銳立、晏鵠廣則帶著五萬精兵,以勝者之榮返回寬奚。
莽盛城中的百姓們,皆夾道涕淚相送,一直送出城外十里。
僖王騎著他的異耳青獅,看著烏壓壓送他們出城的百姓,樂道:“這說明寡人已經深得民心啊,哈哈,此一戰,鸞兒功不可沒,救治城民更是功不可沒,回去一定好好賞賜與你。”
風倚鸞說:“父王別那么高興,你看這些百姓們哭得發自肺腑,說不定他們心中是在念叨著,哎呀,玥闔國的這一群禍害們可算是走了,他們這一趟來攻打莽盛城,可真把所有害得不輕啊。”
僖王假裝板起臉說道:“鸞兒胡說,你看這些百姓,分明都是發自內心的感激我玥闔。”
風倚鸞斜眼看著僖王說:“不和你爭辯了,反正我們這下走了,希望他們從今往后都能過上安穩豐足的日子吧。”
僖王一路安撫沿途的子民,收攏人心,又喜歡隨處看風景寫詩,因此慢慢行去,即便元銳立不時地用起急行軍法寶,他們還是走了半個月才回到寬奚城。
這一次,比上一次從悍殤國凱旋歸國走得更慢,上次走了六七天,這次足足走了半個月。
當初出征時,是四月立夏將至,日暖風淡,楊柳依依;如今歸來,已經是盛夏季節,暑熱繞城。
國相大人帶著儀仗出城相迎,僖王回宮,派禁衛去給城中每家每戶發銀錢慶賀,又在宮中大宴群臣,論功依次賞賜,并犒賞軍中所有士卒。
于是整個寬奚城內都無比熱鬧,王宮內更是比過年還喜慶十倍。
風倚鸞陪在僖王旁邊,在大殿內接受了群臣恭賀之后,她不耐煩大宴中的聒噪熱鬧,便找了個借口,悄悄溜到丹房,去找楫離清靜閑聊。
兩人在一起坐著沒多久,小茶爐上的水才剛剛燒開,從院門外閃進一個身影,不請而入,踱進了楫離的居室內。
楫離抬起頭,看了一眼,不溫不冷地說:“啊,端兄,是你來了,多日不見。”
風倚鸞則只是用眼睛看著端墟,卻沒有同他打招呼。
她甚至想低下頭去只管擺弄茶具,假裝根本看不到這個人。
這種情緒很微妙,大概是從年節過后端墟重返王宮那次開始,她與端墟之間便有了一些罅隙,今天不知道為何,就是不想答理他。
也許是因為,自從她知道了僖王和玥闔王宮內最不可告人的秘密之后,她和端墟便無法站在同一個立場上交流了。
又或者因為,她總懷疑端墟是有意想要離間她和楫離之間的關系。
說不清楚…
女孩子的心性,喜歡誰、不喜歡誰,有時候連自己都琢磨不透呢。
反正一看到端墟,就總覺得什么地方不對勁。
…不過很快,風倚鸞就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感覺了,因為端墟真的不對勁。
因為端墟在見到楫離的那一瞬間,他的臉上露出了掩飾不住的、極其驚訝且詫異的神色。
風倚鸞將端墟臉上的神情看得清楚,但此時她還不知道端墟有意坑害楫離,便隨口調侃道:“怎么,你見我們回來,為何像活見鬼了一樣?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嗎?”
端墟慌忙說:“鸞姑娘又說笑了,怎么能說活見鬼了呢?沒有什么不對的地方,我只是聽宮中的人說你們回來了,咳咳,藥師大人也隨著僖王一同回來了,就趕緊過來看你們啊。”
“哦?那端墟大叔為何表現得如此驚訝?感覺你說話不利索,你緊張什么?不對,更確切的說,端叔您看起來很驚慌啊。”
端墟說:“沒有沒有,我怎么會緊張驚慌呢?我只是覺得,楫離兄的氣度姿容與從前相比,更俊了許多,而且好些日子沒有見到兩位,這是高興得激動。”
楫離卻冷笑道:“端墟,你坐,我正好有個問題想問你。”
此時端墟已經有拔腿想走的意思了,他聽到楫離的語氣,勉強坐下問:“楫離兄有何事要問呢?”
楫離開口直接問道:“大約兩個月前,本門掌門召我回去,其實是誤聽了山中其它門派的謠言,此事你怎么看?”
端墟假裝沒有聽懂:“楫離兄這句話是何意?”
楫離說:“掌門聽信了別派掌門人的話,以為我在給玥闔國賣命,認為我在幫助王族迫害庶民,認為我的所做所為會危及山中所有修士的存亡,認為我會被所有修士不齒,所以對我謊稱,師尊生命垂危,急召我回門派,把我關禁了起來,此事你知不知道?”
端墟努力繃著臉上的表情,假裝剛剛聽到此事,驚訝道:“哦?還有這種事?那貴掌門一定是誤會楫離兄了啊。”
楫離點頭:“沒錯,掌門的確誤會我了,后來,我被關禁了幾天之后,幸好掌門弄清楚了事情真相,才把我放了出來,并告訴我,是貴宗的鐘疏軒掌門親自到本門拜訪,告了我一狀。對此,我深感納悶、深感困惑不解啊,說起來,我與鸞兒還見過貴掌門呢,他為何要苦心費力地這樣造謠毀謗我?端墟,你能替我答疑解惑嗎?”
風倚鸞也感到驚訝困惑,楫離還沒有對自己說過這個細節!在此之前,楫離只說過,他是被滄掌門哄回去的,還從來沒有提說過,是長無絕宗的鐘掌門參與在其中攪和過這件事!
她立即轉頭看向端墟,這家伙又搞了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