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三斗輕咳兩聲,正色說:“鸞姑娘,太過于聰慧有時候也未必是好事,有時候,還是揣著明白裝糊涂更好一些,大家的臉面上也更能過得去啊。”
風倚鸞嘿嘿一笑說:“哦,明白了,以后不提便是。”
楫離緩緩開口說道:“沒有想到,前輩竟也有這樣一段過往…”說到這里,后半句話他雖然沒有說出口,但心中對塵三斗的排斥之意減弱了許多。
有相似的境遇,大概也會有過相似的心境吧。
又閑談幾句,話題自然一轉,楫離對塵三斗講述了當今這幾百年間的事情,當然了,很多都是他聽說的,還有一小部分是他親見親歷的。
塵三斗這才知道,原來漱寒失蹤數年之后,諸多魔道皆被當今圣帝捉去,下落不明。再之后數年,當今圣帝開始逐步限制凡人修煉,并逐一鏟去了許多修真門派。
殘余下來的門派和修士們,大多都躲進了這嵯邏山脈中。
如今這大陸上,在明處,既見不到正道修士,更沒有魔道邪道修士。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皆是沒有修煉過的普通老百姓。
塵三斗聽了這些事情,感慨唏噓不已,說:“真是一夢千年,世事變遷啊!”
三人聊了多時,直到午后方歇,風倚鸞坐到劍身尾端,開始抓緊時間打坐修煉。
楫離坐在塵三斗身后,時不時地指揮著方向,塵三斗則操控著屯云劍,一路長驅,往長無絕宗趕去。
由于屯云劍的速度很快,原本以為至少要走三天三夜的路程,只一天便到,第二天午時,三人來到了長無絕宗所在的山腳下。
楫離說:“前輩請在此處稍停片刻。”
說著,他又請塵三斗打開了防風護罩,跳到地面上,在附近左右來回尋摸起來。
塵三斗和風倚鸞互看一眼,都問:“他在做什么?”“他這是要做什么?”
過了小半個時辰,楫離才終于找出了一塊隱蔽的傳音石,外形看上去與普通的山石沒有任何區別,他又催動真氣試了幾次,才成功地將一句話通過傳音石傳了出去。
塵三斗御劍帶著風倚鸞來到楫離身邊,問:“這是什么?”
楫離才解釋道:“如今在這山脈中,每個門派的外圍都會布有許多防御陣法,另外,會留有可供傳音之物。不明就里的人若是徑直往進走,便會觸發各類防御,很可能有生命危險;但若是友人前來拜訪,則一定會先找到傳音之物,向里面傳達訊息。”
“原來如此。”
果然,等了五分之一柱香的工夫,從這傳音石中又傳出一句話,請他們稍候片刻。
片刻后,一位中年修士在他們不遠處現身,見禮之后,楫離再次說明來意,這位中年修士便非常客氣地接他們進入宗門。
塵三斗收了屯云劍,縮回到劍中,仍然由風倚鸞背著重劍。風倚鸞心說,不是這重劍馱著她飛,就是她背著這劍走,總之總有一個要出力的,倒也有趣。
一行三人經由長無絕宗的“遁梯”,直入宗門內,中年修士將風倚鸞和楫離迎入接待貴客的客堂中,又奉上清茶,便退了出去。
隨后,另有一位須發微白的中年人,邁著沉穩的步子走進客堂。
風倚鸞和楫離便起身施禮,雙方說幾句客套話,又互通姓名與身份。
這位須發微白的中年人姓鐘、名疏軒,是長無絕宗的掌門。“老朽不才,正是此處的掌門,稱宗主亦可,兩位隨意稱呼即可。”
楫離趕緊再次施禮道:“怎敢勞煩鐘掌門親自出面接見,實屬折殺我等晚輩了。”
鐘疏軒呵呵笑道:“無妨無妨,本門凋敝衰敗,總共也沒有多少人了,如今宗門內一應大小事務,大多都是由本座親自過手,和從前宗門內的雜役沒有多大差別,再加上此事關乎端墟長老,所以出來陪兩位小友說幾句話也是理所應當的。”
鐘疏軒看起來慈眉善目的,且說話待人十分隨和,讓人完全無法將他與鬼修二字聯系在一起。
與此同時,鐘疏軒很好奇地看了重劍一眼,但出于禮貌,并沒有開口詢問。
三人便坐在客堂內,喝著清茶寒暄幾句。
過了不多時,又有一位面貌英俊的青年男子從門外走進來,這男子長得儀表堂堂,是標準的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唇紅齒白,臉龐白皙而棱角分明,總之英俊好看到如同巧奪天工一般,人世間斷然沒有任何人家能生出這樣標致的男子。
但是,若把這位男子與楫離放在一起對比,風倚鸞腦中卻冒出了巧奪天工、鬼斧神工這樣的詞語,這兩個詞不是用來形容相貌的吧,但卻為什么會想到這類詞語呢?
這位青年男子手中提著一只方方正正的黑漆大木盒,他一走進客堂,便對風倚鸞和楫離露出神秘的笑容,并開口道:“楫公子,鸞姑娘,勞煩兩位遠道而來,一路辛苦了。”
風倚鸞和楫離交換了眼神,心中都在想,此人是誰,為何一進門便叫得出他們兩人的名字,還用這樣的語氣說話?
這時,鐘掌門開口說道:“您就不要逗這兩位小友了,還是直言相告吧。”
青年男子放下手中的黑漆大木盒,哈哈大笑了兩聲,說:“兩位仔細看看我?”
風倚鸞便盯著這位青年男子仔細端詳,只覺得他的容貌和五官都恍惚跟端墟的模樣有些相像,只是比端墟年輕了二三十歲,所以比端墟更精神了許多。
風倚鸞眨眨眼問:“你是不是,端叔的兒子?”
青年男子又哈哈大笑起來,說:“叫我端墟便可。從今以后很多年,就都不用再叫我大叔了。”
風倚鸞和楫離都大感驚訝,“端叔?你是端墟?!”
端墟笑著點頭:“我是端墟,以后直呼我名即可。”
風倚鸞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端墟面前,一半驚喜一半不解地問:“當初你解魂之前,不是說,得讓我們把你的戒指送回來,你才能夠復活嗎?怎么提前就復活了,還變得這樣年輕?”
端墟還沒有來得及開口,風倚鸞又說:“還有還有,難怪當時楫離在納戒中感覺不到你的元神,原來如此啊!話說我一路上都一直在擔心,怕我們會不會跑得太快了,怕你的魂魄沒有追上我們,怕你會變成無處可歸的孤魂野鬼,結果沒想到,沒有想到你居然自己早就回來了!”
端墟的容貌雖然變了,但性格沒有變,他微笑著說:“鸞姑娘莫急,先坐下來,坐下來聽我慢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