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正陽的話似乎對楊天誠有些打擊,楊天誠臉色微微一邊,忍不住唏噓了一陣之后才點點頭:“我們中州和他們的差距就這么大么?”
這個問題還真不好回答,畢竟沙正陽才到中州,對中州的情況也不算很了解,而且也很容易挫傷人的感情。
不過即便是以現有他對與漢都構成競爭態勢的城市的了解,有杭州、蘇州,有武漢、成都、嘉州,有大連、青島,甚至還有南京、無錫和寧波也算得上,這些都是漢都潛在的競爭對手。
當然和廣州、深圳相比,實事求是的說,漢都距離人家還有較大差距,漢都還不是廣州、深圳的競爭對手,不過怎么算,漢都都沒有把中州納入競爭對手視野,因為無論從哪方面,中州都還和漢都不是一個級別的城市。
見沙正陽有些為難,楊天誠反而擺正了心態,坦然道:“正陽,是當著我這個土生土長中州人覺得不好說,還是因為對中州不太了解?但我覺得你就算是對中州的具體情況不太了解,也能夠通過外界媒體報道和一些朋友同僚的評價來做一個大概判斷吧?”
見楊天誠如此坦誠,沙正陽倒覺得自己不實話實說就有些不夠意思了,他點點頭:“天誠書記,對中州不太了解是一方面,但也能從有些具體數據和外界評價來做一些判斷,中州目前準確的說,更像是一個普通地級市,嗯,其作為省會城市的首位度太低,沒有承擔起中央和省里賦予的核心責任,通俗一點的說,就是中心城市作用不夠,省會城市引領帶動和輻射作用不夠,…”
“城市首位度?”楊天誠咀嚼著這個新詞語,若有所悟,看來這一位一來就給自己先上了一課,而且還是自己主動要求對方給自己上的啊。
“嗯,首位度的意思就是中州作為省會城市,政治經濟文化中心,交通樞紐,其理所當然應當匯聚各種發展的最優要素,同時也需要承擔起的自身拿到這些要素的責任,這是馬克·杰斐遜上個世界三四十年代提出來的一個概念,但后來有一些演變,通俗的理解就是作為一個區域內的第一名城市,應當和第二名或者說第二名以后的若干名之間的差距,這可以用比例來體現,比如第一名和第二名之間的比例,甚至和后面幾個城市經濟總和的比例,…”
沙正陽簡單解釋了一下,楊天誠立即就明白了,沉聲問道:“也就是說中州的城市首位度不高,或者說比較差?而像成都、武漢、漢都就做的比較好吧?”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具體說幾個數據吧,2002年中州的GDP只相當于漢都的一半,相當于成都和杭州的一半多一點兒,人均GDP情況,漢都和成都略好,但是比起杭州來又拉開了一大截,再看看萬人科研人員、萬人醫護人員、萬人教師以及市區綠地的數據,差距更是巨大,而后三者代表著一座城市的發展潛力和未來希望,以及城市魅力,…”
沙正陽頓了一頓,“至于說城市的直觀感受度,我想從旅游產業這一塊就能看出來,我們和這幾座城市差距有多大,這其實也代表了包括外來游客和外來人才對這座城市的認可度,我們中州和這幾座城市差距更大。”
沙正陽這一番話讓楊天誠渾身上下都覺得一種火辣辣的燥勁兒上來,很不是滋味,但是他不是一個不干正視現實的人,他也還沒有脆弱到那種程度。
“當然,我提到的那幾座城市都是副省級城市,…”
“行了,正陽你也不必為我們中州和我這個市委I書記臉上遮羞了,那不是理由。”楊天誠斷然擺手,“我們很多干部并不是對我們和人家這些城市之間的差距不清楚,但是要么喜歡和省里其他城市比,沾沾自喜,要么就是把腦袋埋在沙土里當鴕鳥,以別人是副省級城市,是經濟特區,有沿海優勢,人家基礎好,等等諸如此類的理由借口,我聽到都替他們臉紅!”
沙正陽不知道楊天誠所說的“很多干部”究竟指的是誰,但他估計應該是中州市里的一些干部,不過他覺得也很正常,比不過人家,總得要找些理由來向上交代啊,你不能說咱們就是不行,真的不行,各方面都不行,那要你何用?
實事求是地說,中州和剛才提到的那些城市的確有些短板和劣勢,但是中州也有自身的優勢啊,地理區位,人口優勢,薪資優勢,還有當下省里對中州的關注,和其他一些省份省會城市相比,中州的發展要素還是比較好的,就看如何來利用這些優勢,揚長補短,真正做起來了。
似乎是覺得自己語氣有些重,楊天誠吐出一口濁氣,這才放低聲調道:“中州的老百姓是很淳樸勤勞的,我們作為中州的領頭羊,有責任有義務讓這一方百姓通過他們自身的勤勞努力富裕起來,但我們有的干部卻總是喜歡安于現狀,喜歡當井底之蛙,不求上進,一提到比我們強比我們好的榜樣,就找各種理由和困難來推托解釋,我對這類人很不滿意,如果都沒有困難,沒有問題,舉手抬足就能實現的目標,那要我們這些干部何用?”
沙正陽也沒有接話,他知道這個時候也不需要自己接話,楊天誠這是一種情緒的傾瀉,只不過找到自己頭上,還是讓他有些訝異。
這說明楊天誠也一樣承受了很大的壓力,可以理解。
好一陣后,楊天誠才端起茶杯自己喝了一大口,平復了一下情緒:“正陽,我剛才有點兒激動了,嗯,我覺得是好事,說明我自己內心還有激情還有抱負嘛,對你的到來,我可是抱著很大的期望值啊,所以我也想和你好好談一談。”
“天誠書記,我贊同您的觀點,如果我們都對一切現狀漠然,視為理所當然,惰于改變,恐怕那才真的是問題。”
沙正陽表明自己的態度,言辭懇切。
“中央安排我來中州,肯定不是讓我來享福或者升官發財來了,大概也是覺得我在漢川在漢都做出了一些成績,或者說我的一些觀點想法能夠在中州找到用武之地吧,說實話,我來之前,還是有些忐忑和誠惶誠恐的,但聽到天誠書記剛才那一番激憤之語,我心里反而踏實了許多。”
“是么?”楊天誠微微頷首,“正陽我也很高興聽到你這番話了,說明我們在一些基本觀點上已經達成了一致嘛,嗯,我和鳳林打了招呼,晚上干脆咱們就在市委小食堂里隨便對付點兒,咱們也可以邊吃邊談,怎么樣?”
“天誠書記,您就這么急?”沙正陽也有些樂了,這一位還真的有些率意直行的感覺呢,絲毫不在意別人的看法。
“不急不行啊。”楊天誠嘆了一口氣,“這都二月份了,一晃一季度就過去了,我們中州在走,人家漢都、武漢、成都這些城市都在跑,蘇州、深圳、上海這些城市都在飛了,你說我能坐得住?這些城市我也不說了,咱們踏實一點兒,對標長春、石家莊、濟南這些城市怎么樣,正陽,你覺得我們有沒有把握能趕超?”
對這個問題沙正陽也不好回答,中州要想趕上剛才楊天誠所說的在跑在飛的那些城市,恐怕的確有難度,也絕非一朝一夕之功。
按照沙正陽的設想,起碼都得要以五年作為起點來對標,不談蘇州深圳,就是武漢成都這些城市經濟總量都要比中州高得多,那不是你每年經濟增速高兩三個百分點就能趕得上的,真要想追趕,以十年為期,每年恐怕都需要高出五到八個百分點的增長才能趕上,問題是能做得到么?
所以沙正陽覺得楊天誠的期望值還是比較靠譜的,把目標瞄準濟南、石家莊和長春、哈爾濱這些城市。
不過對沙正陽來說,這個挑戰性未免就有點兒小了,但前世中中州最后也的確超越了這些城市,只是沙正陽記不得到底是哪一年了,但印象中應該是2007年之前。
也就是說五年之內肯定可以超過長春,沒有自己的到來中州都可以實現這一目標,那么有了自己,難道就不敢定一個更高的目標?
“天誠書記,這個問題我真不好回答您,嗯,我怕我說了,您會批評我。”沙正陽想了想才道。
“哦?”楊天誠有些失望。
曹清泰不是說對方很有銳氣和沖勁兒么?怎么卻如此謙虛謹慎?
只有自己和他兩個人,都這么沒底氣,是曹清泰的介紹夸大其詞了,還是對方真的覺得中州沒有希望?楊天誠內心生出一股子輕視和不屑,連這點兒勇氣決心都沒有,連想都不敢想,還談什么開創新局面?
“我怕您會批評我口氣太大,趕超這些城市是必須的,我的目標是三年,您覺得呢?”沙正陽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