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話難聽,卻是心里話。有些話好聽,但里邊藏著毒針。
瑪格麗特話里有話,略微有點逆耳,但說的都是實話,在一定程度上提醒了李牧野,這塊土地的主人是誰,想在這里搞事情,不做好充分的準備,就得做好付出相應代價的準備。
在此之前,李牧野的確沒把局面估計的這么復雜。想當然的以為跟合記堂之間的問題是中國人內部的矛盾,這些西方人只會在一旁瞧熱鬧,不會過多參與進來。但瑪格麗特的話讓李牧野意識到,一部分西方世界的大人物正在轉變觀念,不但在接受學習東方文化,并且非常重視來自東方的文化入侵動作。
合記堂在北美也做餐飲連鎖,并且是率先把中餐本土化的企業。從口味到菜色,乃至炮制速度都大大偏離了中式餐飲的風格。盡管成功融入到了市場中,卻并未讓中式餐飲在某個階層里成為深入人心的主流。黃永申的做法是主動把自身庸俗化,去適應西方世界的文化俗流。不但沒有侵略性,相反還會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中華餐飲在人們心中的層次。
李牧野的中華樓雖然經營沒多大起色,但做的卻是正宗的中華料理。并且實力雄厚,從一開始就擺出了不在乎盈虧,堅定不移的秉持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中華料理特色風格。野心勃勃要把中華料理的精致,營養和天人合一的文化理念傳播到西方世界當中來,這才是他最讓人排斥的地方。
這個世界在本質上還是充滿對抗性的,國與國,人與人,只要存在分別和差異,紛爭和對抗就必不可免。核武器的誕生壓抑了人們通過戰爭解決問題的本能,逼迫的超級大國之間要通過經濟和文化的較量來爭奪主導地位。
李牧野致電給阿輝哥的保密專線,討論了一下當下的形勢。名義上是求教,其實就是想討教還價,爭取更大力度的支持。小野哥不是什么志在萬里的江湖梟雄,之所以大老遠跑到北美來,一是因為阿輝哥的忽悠,二是因為你姐姐陳淼步步緊逼的結果。所以無論如何,這事兒你們不能躲在國內看老子的哈哈笑。
阿輝哥有些為難,因為軍方一直跟玄門有著密切合作。而玄門和白云堂卻是勢不兩立的對手。相互間刨了對方兩千多年的祖墳,幾乎不可能成為合作的對象。而李牧野現在跟白無瑕的關系曖昧,已經是半公開的江湖秘聞。玄門方面在軍方的代理人曹林對此已經頗有微詞。現在李牧野又要求軍方在經濟和人力兩方面提供資源,勢必會引起玄門的不滿。
李牧野懶得管他有什么為難的,他知道阿輝哥現在已經是總參某局的少將副局長,權柄深重,深得軍方高層信重。只要他想幫忙,至少在金錢方敏有任何要求,周家是不會拒絕的。至于人手方面,本就沒抱多大希望。
陳炳輝再李牧野再三要求甚至不惜以撂挑子相威脅之下,似乎有所松動:“你的意思是增資擴股,周家拿出一筆錢來作為拓展基金,而你負責投入人力來拓展市場做推廣,這樣一來白雪手里的股權就得被稀釋掉一部分,是這個意思吧?”
李牧野道:“這只是個提議,如果任何人有疑義,我也可以接受股權被稀釋掉,立即放下這邊的一切回到國內去。”
陳炳輝道:“你這是要公然跟陳淼對抗嗎?二姐的手段你不是沒體驗過,不怕會惹來更大的麻煩?”
李牧野道:“她念念不忘跟李中華之間的仇恨,三番五次試圖在我身上打開缺口,即便是我已經表明態度跟李中華劃清界限的情況下也還步步緊逼,就算是泥人也他嗎就幾分土性吧,更何況我李牧野可不是泥人。”
“你當然不是泥人,我是可以吧?”陳炳輝沒好氣的:“你就不能體諒一下我的為難?二姐在國防科技方面是做出過別人不可取代的杰出貢獻的,她在外事局服務多年,尤其善于情報交流工作,即便是在西方世界里也有著極大的影響力,雖然前陣子針對你做了一些布置,但畢竟是有底限的,而我作為她的親弟弟,你的兄長,你讓我怎么選擇?”
陳淼長袖善舞,精于謀略,長于把握世情人心,只要是她想搞到的情報,幾乎總是能找到合適的辦法搞到手。盡管世俗當中注定一輩子聲名不顯,但在軍政兩界的高層眼中,卻是一位無可替代的無名英雄。
李牧野道:“我看咱們沒什么好談的了,我認慫了可以吧,一個人對抗一個世界,我沒那個道行。”
陳炳輝沉默了一會兒,李牧野知道他在斟酌,這意味著他已經在考慮接受自己的想法。等了一會兒,電話那邊陳炳輝低沉的聲音說道:“追加多少投入請你說個數字,不管總股本擴充到多少,至少得給白雪留百分之十五,你不能獨立擁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權益,否則,這個風險我也承擔不起。”
李牧野道:“我就是個江湖草莽,沒有官方身份,自然也就沒有官方機構的義務和必須遵守的行事準則,做這件事完全是沖著咱們弟兄的感情,從我被陳淼逼迫著來到北美以來,賺錢多少我沒計較過,個人得失我也沒爭過,即便是現在跟你要錢要股權,也只是單純的為了能把這件事做好,我不希望自己成為陳淼手中的一枚籌碼,你懂嗎?”
瑪格麗特的話讓李牧野產生了很多聯想,自己做的事情越是不討西人的喜,就越有價值,而有價值的事情總是伴隨著被交易的風險。陳淼就是最擅長利用有價值的東西做交易的人。李牧野不希望在未來的某一天,她忽然給自己來一個釜底抽薪,而自己卻連反抗掙扎的余地都沒有。
陳炳輝輕輕嘆了口氣,道:“二姐其實是有大局觀的,你在北美遇到的困難也并非全是她的問題,你能有今天的成就也跟她有很大關聯,我知道她針對李中華做的一些事對你來說不太公平,但無論如何,請你不要因此仇恨她,當年的事情撲朔迷離,她畢竟是死了丈夫和兒子,對于一個女人而言,有些事情是不可能放下的。”
李牧野道:“放下或者放不下,那都是她的問題,她兒子死的時候我也不過周歲,我沒對她做過任何不好的事情,她利用我做復仇的工具,本身就是錯誤的做法,現在這個錯誤已經傷害到了更多的無辜的人,這就是道德品質的問題了,當然,對于她這樣的人而言,跟她談道德是可笑的,你們行內有句話叫間接傷害,足以掩蓋一切齷齪了。”
“你小子不要這么尖銳,魯少芬父親的事情跟她沒有關系,黃永申的所作所為完全是個人行為,二姐她只是不希望你跟白無瑕走到一起,稍微利用了一下白起,但是卻被黃永申故意借機把事情搞大的。”陳炳輝解釋道:“說實話,我們也很不希望你跟白云堂的人走的太近,他們那虛無縹緲的一套對這個國家和民族并無多大幫助,破壞力卻十分驚人…”
“跟誰走到一起是我個人的問題,與我正在運作的事情沒有關系,白無瑕起碼沒有傷害到我身邊的人。”李牧野打斷陳炳輝的話,繼續說道:“而且我已經離開了她,并且會繼續跟她保持一個安全的距離,如果你們是因為她的存在而拒絕繼續支持我,那我看咱們之間的合作也就沒有必要繼續下去了。”
“李牧野,你不要意氣用事!”陳炳輝沉聲道:“我能理解你的艱難處境,你也要體諒我的難處,那邊是北美,我們能做的事情其實很有限,很多時候還是需要仰仗一些江湖組織的幫助,而南海門和太平會就是這樣的江湖組織,你要知道,在南海門甚至紫云黃氏的內部也是存在巨大分歧的,黃永申和洛珈王并非一路人,你明白嗎?”
“之前不太明白,現在完全懂了。”李牧野道:“合記堂是南海門在北美的分支機構,卻不歸南海門總門管理,他們現在幫著西方江湖世界的大佬跟我作對,也不是陳淼的意思,黃永申的合記堂和黃永昊的太平會之間是競爭關系,好吧,我相信你的說法了,老魯的死不全是陳淼的過錯,可然后呢?”
“然后,我也同意你增資擴股的要求,你個人持股比例百分之五十一!”陳炳輝十分有魄力的做出決定:“人員方面嘛,既然你已經選擇了跟白云堂合作,那就不要指望我們會對你有所幫助了,畢竟我們跟玄門合作了很多年,他們對這個民族是有貢獻的,老曹的面子還是要顧及的。”
“你這突然間通情達理起來,讓我一下子適應不過來,你容我在心里頭捋捋。”李牧野有點出乎意料,道:“就是說你現在決定接受我跟白云堂合作這件事,并且還會在經濟方面一如既往的支持我,是這個意思不?”
陳炳輝道:“我完全是沖著你我的兄弟情分做出這個明顯過于感性的決定的,我相信你不會被白無瑕控制!”
“做兄弟的又讓你為難了。”李牧野主動把話拉回來,道:“我知道你們跟白云堂斗了很多年,沒辦法相信白無瑕。”
“的確是夠為難的。”陳炳輝道:“事實正如你所言,我們的確很難接受跟白無瑕合作,而且據我們所知,白無瑕與施羅德實驗室一直有私下合作,這個施羅德實驗室可是老牌的反對我們的勢力,并且在德國乃至整個西方世界的影響力都很大,他們在某些前沿領域里的研究,甚至是合眾國軍方的尖端實驗室都有所不如…”
李牧野再次打斷陳炳輝的話:“如果條件允許,我會盡量對白無瑕施加影響,幫忙搞到你們需要的技術類情報。”
陳炳輝道:“之前二姐跟白無瑕在對付李中華這件事上達成了一致,已經搭上了這條渠道,可惜最后卻因為玲瓏域事件徹底失去了白無瑕的信任,之后因為你的存在,她想借李中華做文章修復關系的打算也落了空,所以才。”
響鼓不用重錘,聰明人一點就透。
李牧野干脆的:“阿輝哥,你我之間不必繞彎子,你還是直接告訴我,你們想要從我這里得到什么吧。”
“我們一直都對施羅德實驗室在納米機器人方面取得的成就感興趣,如果你能在這方面有所作為,我身上的壓力就會減少很多,而你需要的資金支持也會更寬松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