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牧人心底有一把火。
一把快要將他的理智焚燒殆盡的火。
這把火的來源,毫無疑問,就是燕離引燃的。
自從燕離來到永陵,先是最疼自己的姑姑被他殺死;而后三番兩次,在大庭廣眾之下讓自己丟盡臉面,從堂堂書院前二十的高手,成為整個永陵茶余飯后的笑柄;自己傾慕的美人兒唐桑花,與他越走越近。最近兩天,更是談笑無忌,儼然一副你儂我儂的樣子,著實叫人又嫉又恨。
此刻他心里只有一個念想,那就是讓燕離品嘗他品嘗過的痛苦,讓他墜入深淵,在地獄里掙扎求饒。
想到那副 景,他就不由得興奮得顫抖起來。
而且,最關鍵的是,他已經掌握了實現這一 景的鑰匙。
“少爺,就是這里了!”
南城,安化門附近有一個大安坊,地屬永安苑,一個捕役領著幾個捕快來到了一間矮平房外,余牧人在最后面踱步過來。
“魚公失蹤前,那個面粉鋪小二就躲在這里,
報不會有錯?”他冷冷問道。
對他這種養尊處優的少爺公子來說,白跑一趟,希望落空,都是不可原諒的罪過,并且不會介意殺人泄憤。
捕役全然不知他心 ,興奮地道:“少爺,絕不會錯,這是我一個兄弟的表親。”
余牧人揮手道:“進去,把人給我抓出來!”
屋里面人早聽到動靜,捕役捕快得到命令,立刻破門而入,驚慌失措的驚叫聲適時響起。
就在這時,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沖了出來,在余牧人怔然中鉆過了他的腋下,拼了命地往外逃。
“小雜種,還敢逃?”
余牧人臉露猙獰,雙足點地,猛地探出手去。
掌勢逐漸凝聚,化為無形的風,卷裹那少年,氣流形成 眼可見的手掌,劈中那少年的后背。
少年慘叫著摔飛出去,然后,就被余牧人一腳踩住,再也起不來了。
輕描淡寫地抓住少年,余牧人不由得生出一種盡在掌控的感覺,“這就是,我的力量!燕離,這一次你再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饒了我,饒了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少年哭喊著求饒:“求求你們了,我不知道魚公去哪里了,不要再找我了…”
余牧人道:“還有人找過你?”
少年淚眼朦朧地說:“是,是,是個蒙著面紗的姐姐…”
“不認識!”余牧人眉頭微皺,旋即不在意地冷笑道,“你果然是魚公面粉鋪里的伙計,那里已被當成黑道據點查封,所有與之相關的人,都要被處以極刑,你以為自己還能逃掉?”
“官爺饒了我吧,官爺饒了我吧…”少年痛哭流涕,“小人,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余牧人冷笑不止:“要活命容易,只要你幫我指證一個人。想必你對你老板賣的東西不陌生,到時只要照實說話,不但能活命,還能得到一筆你這輩子都花不完的賞賜。”
“真的?”少年停止哭聲。
“本公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余牧人拍著 脯道。
少年立時興奮道:“好好,小的愿意,您說什么,小的就做什么。”
永陵依然是永陵,即使燕離的到來,使它更吵嚷了幾分。
那些涌動的暗流,永遠不會止歇,堅定而緩慢地朝著某個方向,即使偶爾因為某些人而分出幾道支流,最終都會完成交匯。
這是意志的碰撞,大勢的趨向,命運的抉擇,英雄的歸宿。
第二天卯時,熙熙攘攘的人流,涌向書院。
外院廣場前,趙啟平有些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呵欠,在人群中搜尋著什么。
這幾天,他一直試圖靠近燕離,每天都等在酒樓門口,假裝不經意的巧遇,而后一起上學,借機聯絡感 可惜,不知道是不是燕離故意避開他,總是等不到他人,這讓趙啟平很不甘心。
他擁有六品真名,已經書院里的佼佼者了,運氣好一點,通過內院的考核也不是不可能。他不能浪費上天賜予的天賦,意圖獲得更多機遇,直覺告訴他,跟著燕離,一定會獲得難以想象的好處。
尤其這兩天,書院傳得沸沸揚揚,據說燕離的份不簡單,不但可以自由出入書院后山 地,還有機會進宮面圣。
書院有數千人,修行者有數百人,可是有機會面圣的,卻只有不到十指之數,而且不是現在,是出人頭地的將來。
正想間,突覺一股沛然巨力撞將過來,一時沒能反應過來,竟一 股坐倒在地。
被當眾撞倒,對于一個血氣方剛的小伙子來說,簡直是不亞于打臉的奇恥大辱。
趙啟平一時也按捺不住怒火,沖動之下,還沒看清楚人,就怒聲罵道:“哪個混賬東西這么不長眼睛?”
他絕想不到,就是這么一罵,卻把自己的前途給葬送了。
“混賬東西?”一個矮壯男子冷笑著居高臨下,“你活得不耐煩了!”
趙啟平抬頭一看,心里頓時涼透一大片,冷汗涔涔冒出:“張,張師兄…”
同在書院,對方實力比他強,叫一聲師兄倒沒有不對。
“師兄?”男子冷笑,“這個廢物一樣的東西,居然有臉叫我師兄?”
旁還有兩個跟班似的男子,一左一右踩住趙啟平的手,使得意圖起 的趙啟平,又摁倒在地。
其中一個森然道:“連我們老大也敢撞,吃了熊心豹子膽?聽說你最近搭上了燕離那個 民,真把自己當回事了是嗎?”
周遭觀眾一看到三人,心里都是一驚,紛紛往旁邊躲。
這三個人可謂臭名昭著,那矮壯男子名叫張志雄,錄籍時出現過,是個真名五等的天才。通常來講,真名五等以上,修行速度顯著提升,與五等以下的修行者不可同 而語。
張志雄在書院排名第十,四品武者巔峰的他,在外院完全可以橫著走。更重要的是,他還是書院風云人物,王元慶的走狗。
他出現在哪里,哪里就有王元慶。
果然,就在教舍前的階臺下,一個錦衣玉服的公子哥,似笑非笑地坐在那里看戲。
王元慶此人,不但在書院排名第五,還是武神府的小公子,在權貴滿地走,高官多如狗的永陵,也幾乎是站在頂端的小部分人之一。
武神府的主人,正是有武神之稱的王霸大將軍。
趙啟平又驚又怒,道:“這里是書院,你們敢對我動手?”
另一個跟班吐了口唾沫在他臉上,嘲笑道:“動手?不對吧,是你先撞了我們老大,我們這叫自衛,自衛懂不懂啊?”
此時廣場已經聚了數百個人,在數百人面前被吐唾沫,這是何等的恥辱。而且吐唾沫的人,只是張志雄的走狗,修為連他都不如。
趙啟平怒火沸騰:“我會將此事上報給教習,你們就等著被逐出書院吧!”
張志雄嘿然一笑,道:“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你剛才的辱罵我可以不計較,只要你跟我道歉就好了。”
被人撞倒,又被人吐唾沫侮辱,如果還要跟對方道歉,恐怕連走狗都不如。
趙啟平的臉漲得通紅,緊緊咬著牙關。
另外一個跟班見他遲遲不開口,也吐了一口唾沫,并一腳踹到他臉上,“雜碎,叫你道歉聽見沒有?”
“道歉吧,道歉我就放過你。”張志雄嘿嘿笑道,“或者讓你的主子燕離,那個 民來跟我道歉,也不是不行。”
圍觀的人聽到這里,頓時明白過來,原來針對的是燕離。
趙啟平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我跟燕離沒關系…”
張志雄的臉突然一冷,道:“我管你有沒有關系,你撞了我,又辱罵我,道個歉很委屈你?”
勢氣洶涌如潮,五等真名的威壓毫無保留地釋放。
趙啟平只覺心里一慌,有種被兇獸盯上的錯覺,驚懼之下,不由開口:“對不…”
就在這時,人群中傳來一陣嘈雜:燕,燕離來了…
就見后方人墻自發排開一個甬道,一個人影出現在甬道盡頭。
人影自然是燕離。
眼看燕離直直地走向張志雄,所有人都興奮起來了。自從燕離來到書院,不知出了多少風頭;雖然還無法界定實力,卻比風云人物還要風云人物。
風云人物對上風云人物,必定是一場大戲啊。
張志雄回過 去,抱著膀子,冷眼以對。
另外一邊,坐在階臺上的王元慶,目光緊緊鎖定燕離,唇邊掛著不屑的冷笑,“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不過幾天沒來書院,就有人趁我不在攪風搞雨,還弄個什么天字一號的名頭,結果卻是個五品小嘍啰,簡直笑掉大牙!”
的挑釁。
眾人屏住呼吸,等著看燕離會如何應對。
眼看燕離直直地走過來,趙啟平突然有種 淚盈眶感覺,他艱難地喊了聲:“燕,燕兄…”
可是,燕離的腳步依然不徐不疾,甚至沒有看趙啟平一眼。
他終于停住了腳步,十分冷淡地看著矮了他一個頭的張志雄,“矮子。”
矮子!
眾皆倒抽一口涼氣,誰不知道,張志雄最恨人罵他矮。
燕離掏了掏耳朵,“你擋路了,給我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