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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官之章(四)

  “全球直播?”羅伯茨大法官在聽到這個詞的時候,除了將其重復一遍然后露出干笑,也不知該做什么別的反應了。

  但是在座的其他人,并沒有笑。

  當地的警察局長沒有笑,當地FCPS的分部長也沒笑。

  卡門沒有笑,而向眾人傳達這個條件的雷蒙德…自然也不會笑。

  “雷,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數秒后,羅伯茨好像明白了這并不是在開玩笑,當即正色道,“這些年你的確辦了不少漂亮的案子,你的定罪率也是破紀錄的,但‘全球直播’這種要求…你以為我們是干什么的?聯邦海牙法庭能容得了你在這里搞真人秀嗎?”

  雷蒙德深呼吸一次,用略有些無奈的語氣道:“長官,這不是我提的要求,而是嫌犯提的。”

  “而你居然沒有立即回絕他?還跑來跟我們商量?”羅伯茨又加重了語氣打斷道。

  “他給了我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雷蒙德應道。

  “我現在是在跟你對《教父》的臺詞嗎?”羅伯茨有些不耐煩了,“聽著,雷,這種要挾式的交易我們的確可以接,但是得注意得失和分寸;總之,我不管你跟他簽了什么,你現在要么就讓他換個不那么荒誕的條件,要么就自己去翻書找個條款把你和他之間的協議給廢了、然后把人交給FCPS…你自己選。”

  “不行。”不料,雷蒙德還沒說話,卡門竟先搶道,“我們不能把他帶走。”

  “你說什么?”作為聯邦海牙法庭的現任“大法官”,羅伯茨是這桌人里少數不用管卡門叫長官的人,他聞言,面露疑色道,“莫萊諾副部長,這又是為什么?”

  卡門回道:“他開出的交易條件是,只要我們答應全球直播,他就會提供給我們真實可靠的、關于逆十字和其他反抗組織的情報。”

  “我不明白,這種事你們難道不能通過審問…”羅伯茨頓了一下,“抱歉,我得換個詞兒…‘嚴刑拷問’就不能問出來嗎?”

  “不能。”卡門回答得很快。

  “所以他是什么?那種不存在痛覺的能力者?”羅伯茨又道。

  “他的能力屬于機密,恕我不能透露給各位。”卡門應道,“但據我所知他是有痛覺的,事實上他是一個感覺挺敏感的人,但這并不妨礙他能夠忍耐…不…應該說是能夠享受各種酷刑的過程。”

  “呼…看來你們FCPS和他打過不少交道了啊。”一旁的警察局長適時地吐了個槽。

  卡門沒有接這話,因為她也沒必要跟這幫人解釋蘭斯主要是在和她個人打交道。

  “雖然我對嫌犯并不像莫萊諾長官那樣了解…”這時,雷蒙德又開口接道,“但我也算親眼目睹了嫌犯自殘右眼的那一幕,我相信莫萊諾長官的話…對我們常人來說難以忍受的痛苦在這個家伙看來根本不叫事兒。”

  “我能不能認為…”羅伯茨掃視了桌邊的幾人,“剛才我們的談話,已經明確了聯邦首席檢察官和FCPS方面的意見。”

  雷蒙德和卡門對視了一眼,然后齊齊望向大法官:“是的。”

  “那我就沒有意見了,或者說,我也沒有什么別的選擇了不是嗎?”羅伯茨接道,“只是,我還是想提醒你們一下,這可是全球直播…‘全球’!‘直播’!”他特意將那兩個詞分開來,用重音再分別念了一遍,隨后說道,“作為法官,我在庭上可以完全照章辦事,無論結果如何,于我而言,都不會有什么名譽上的損失,但你們…尤其是你,莫萊諾副部長,站在聯邦政府的角度上,我希望你還是再慎重考慮一下這件事的后果。”

  “我考慮過了,他的情報值得我們冒險。”卡門回道。

  “嘿!先等一下。”警察局長這時又插嘴道,“你們有沒有想過,他不遵守承諾的情況?比如我們把庭審過程播出去了,但他事后還是連個屁都不放。”

  “他不會這樣的。”卡門道,“這不符合游戲規則。”

  “游戲?”警察局長愣了一下,“你覺得這是一場游戲?”

  “我怎么覺得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覺得是。”卡門回道。

  “有沒有可能…”下一秒,尼德蘭郡當地的FCPS分部長呂特,也提了個意見,“…我們制造一個虛假的直播環境來騙過他;比如,架上幾臺攝像機和收音設備,找幾個攝像師,然后裝出是live的樣子,但實際上拍攝到的信號都只發射到我們指定的地方,并不對外播出。”

  “對啊!”警察局長一聽就拍案叫絕,“好主意啊!反正嫌犯全程都在我們的收押之下,只要我們不讓他在外面的同伙聯絡到他,庭審過程有沒有被直播出去,他本人根本無法驗證。”

  “噗…”那兩位話音剛落,卡門就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她這一笑,讓另外四人都感到莫名其妙。

  “抱歉,剛才有點走神了,想到了別的事情。”兩秒后,卡門趕緊收起笑容,并站起身來,“關于呂特分部長的提議,我覺得…”她好像又強壓了一下笑意,再道,“…你們可以試試,我還有事,先失陪了。”

  說罷,她便揚長而去,留下那幾個大男人面面相覷,聳肩無語。

  5月3日,海牙市某醫院。

  前天下午,蘭斯就住進了這間醫院,在經過了初步的搶救、辦了一系列手續后,昨天的凌晨到傍晚,他接受了一場視神經修復手術,并被植入了一個義眼。

  前文說過,這個年代是很少有瞎子的,可蘭斯目前的情況就屬于極少數會瞎的極端例子之一;由于他在插爆自己眼睛的時候惡意地損毀了自己的視神經,即使經過手術修復,他的右眼也無法再獲得視力了,只能先裝個仿生材料做的假眼球進去保護一下傷口。

  如果他以后還想用右眼視物,可以去做另一種更加復雜和昂貴的手術用一個可以直接與神經系統連接的電子義眼來替換現在這個假眼珠子,不過眼下聯邦政府自然不可能掏錢來給他提供這種醫保都不保的高端醫療服務。

  上午十點,雷蒙德拿著公文包,推門走進了蘭斯的房間。

  醫院的病房通常都是不使用電子門的,因為可能會耽擱進出的速度,而這些病房的門,基本上也都沒有鎖。

  蘭斯的病房位于走廊末端,因為他的特殊性,現在整條走廊里都站了看守,仿佛在給路過的人列隊歡迎一般,要進他的病房得過足足三道關卡,接受兩種不同型號的電子掃描儀的檢查。

  無論如何吧,鋼筆這種東西,雷蒙德肯定是不能再往里帶了…

  “他們答應了。”一進屋,雷蒙德就迫不及待地切入了正題。

  但蘭斯的卻是攤開那雙被鎖在床欄桿上的手,歪頭言道:“喔喔你怎么不敲門呢?萬一我正在打…呃…拉屎呢?”

  “行了,別再拿你那早已不存在的隱私權來說笑了。”雷蒙德道,“今天下午你就會被轉到監獄里去,他們會給你安排一個單間兒,到時候你一個人在里面想干什么都行。”

  “是嗎。”蘭斯道,“那我能不能提點要求?”

  雷蒙德根本不想接這個話題,他直接道:“說起‘要求’,我剛才想告訴你的就是…”

  “我知道,他們答應了全球直播的條件嘛,你一進來我就知道了。”蘭斯卻不想跟他談那事兒,而是繼續說道,“我現在要提的是別的要求。”

  雷蒙德看了蘭斯兩秒,把手上的公文包扔到了一旁的一張椅子上,長嘆了一口氣:“蘭斯先生,你要明白,談交易,是需要籌碼的。”

  “我給你一個女高中生怎么樣。”蘭斯笑道,“你不是喜歡年輕的嗎。”他說這后半句時,露出了一個十分猥瑣的表情。

  雷蒙德轉頭看了看門外,上前兩步、壓低了聲音,一臉嚴肅地對蘭斯道:“聽著,我可能是和幾個惹上過麻煩的女孩兒有過一些糾葛,但她們全都滿二十周歲了OK?”

  “你誤會了,雷。”蘭斯接道,“我指的高中生,是半年前…準確地說,2218年11月25日那天,從龍郡臨沂的網戒中心里逃走并失蹤的那批青少年…之一。”

  這句話,讓雷蒙德整個人都一個激靈。

  當時的這個事件還是頗為有名的,許多跨洲的媒體都有報導過,網上也有很多消息傳出;不過因為隨后的半年里發生了諸多戰爭級別的大事件,讓公眾們的視線很快就從這事兒上轉移了。

  “那些孩子還活著?”經過了數秒的快速思索后,雷蒙德回過神來問道。

  “我可以提條件了嗎?”蘭斯則用問題回答了對方的問題。

  “你要什么?”這房間里沒有別人,雷蒙德也不拐彎抹角了。

  “冷吃兔。”蘭斯不假思索地應道。

  雷蒙德沒聽懂,所以沒接話,只是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明天中午,我要在自己的牢房里,吃白米飯,配冷吃兔,再來一杯涼茶,滿足我的話,我就會給你們一個從網戒中心逃走的孩子的位置。”蘭斯接道,“哦對了,飯菜都要做得考究一些,味道不好…我會翻臉的哦。”

  雷蒙德深呼吸了一次,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我姑且問一句,你所謂的‘翻臉’是指…”

  “L、I、K、O。”蘭斯一字一頓地回道。

  “那又是什么意思?”雷蒙德問道。

  “呵呵…”蘭斯笑了,“等我真翻臉了,你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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