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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九章 終幕舞臺——宣敘調

無線電子書    反叛的大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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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愿意去相信年輕、熱情、勇敢、無畏和天生的智慧,能夠戰勝官僚和腐朽。雖然在貞德的故事中,奇跡并未發生,她最終死于敵人之手。但是她成為無形力量戰勝有形力量的象征,成為存粹意念力量的象征,成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象征,成為超越生命和歲月的勝利的象征。

  我們需要像她這樣的人,我們需要她作為一個英雄,鼓舞我們去完善自我。將她的死亡視作勝利,我們就不會成為時間的奴隸,不會成為只以成敗論英雄而唯利是圖的人。

——李濟庭  巴黎。

  上午5時20分。

  布蘭利碼頭大道(Avenue

  一般來說冬季的巴黎蘇醒的很晚,又正值圣誕假期,按道理來說此刻應當是萬籟俱寂的好夢時分。然而塞納河畔的布蘭利碼頭大道卻人頭攢動,無數行人在被丟棄的車輛與行道樹間穿行,從高空俯瞰,像是數不清的螞蟻正在細密的大雪中撤離埃菲爾鐵塔。

  雖然人數眾多氣氛沉重,但出乎意料的隊伍并不混亂,所有人都盯著隊伍最前方閃爍著萬丈光芒的權杖,于沉默中行軍。

  仿佛那抹光,就是指引他們方向的北斗星,是點亮黎明的啟明星。

  在塞納河畔的埃菲爾酒店某個房間內,一個穿著法蘭西“凱旋”全裝甲外骨骼的男子舉著望遠鏡遙望著隊伍最前方手持權杖的謝旻韞,片刻之后他放下望遠鏡遞給身旁的士兵,轉頭看向了站在另一側的朱利安警官低聲問道:“朱利安指揮官,說看看當時的狀況?”

  面對像是機械戰士般殺氣泠然的男子,八字胡警官朱利安稍稍有些緊張,他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畢恭畢敬的對眼前這位家世顯赫威名鼎鼎的法蘭西軍中之星說道:“好的,薩柯齊準將。在不久之前,大約四點多的時候我們接到任務,有恐怖分子正在埃菲爾鐵塔附近......”

  朱利安警官剛開始,薩柯齊準將就打斷了他的敘述,沉聲說道:“直接說重點,她是不是使用了超能力?又使用了些什么超能力?至于其他的無關緊要。”

  朱利安警官稍稍有些愕然,不過很快他就重新組織了語言,輕聲說道:“我敢肯定,她確實有超能力。她不僅能飛,而且只是看了我一眼,我手中的槍就......就融化了。這可是我親身經歷的事情。不只是如此,她還能夠操控金屬......”朱利安停頓了一下,舉起手語氣誠懇的說,“我發誓,我從來沒有親眼看到過如此荒謬又可怕的景象!所有的金屬物件都漂浮在空中,輕的有皮帶、手機,重的有摩托和鐵皮屋,那場面就跟電影一樣,就連埃菲爾鐵塔的燈光都在閃爍.......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我真的懷疑這一切會不會只是一場夢!一場噩夢!”

  “還有什么其他的細節嗎?比如說關于她手中那根權杖?”薩柯齊準將語氣嚴肅的問。

  “那根權杖?這個我真沒有留意,只知道那根權杖會發光。”

  薩柯齊準將皺了皺眉頭:“好吧。也不能要求你們這些不知情的人注意更多。”

  朱利安警官小心翼翼的問:“準將閣下,這些恐怖分子究竟是什么人?為什么還有超能力?我們法蘭西究竟有沒有能力應對?”

  “具體的事情我暫時還不能說,只是告訴你沒必要過于緊張,相對于散布毒氣的小丑西斯來說,她只是個小麻煩。”薩柯齊準將淡淡的說。

  朱利安警官松了口氣:“既然您這樣說,我就放心了......只是她似乎并沒有惡意,不僅一直幫忙安撫人心,還不厭其煩的引導著市民前進,也許她真的是為了幫助我們巴黎。”

  “原來是天使系......”薩柯齊準將低吟了一聲,轉頭凝視著朱利安警官狐疑的問,“你確定她是華夏人?”

  “我確定,她曾經要我幫忙聯系華夏大使館。不過局長沒有同意。”

  “一個華夏人,毫無利己的動機,為了解救巴黎人而竭盡全力,這是什么精神?”薩柯齊準將的語氣略帶嘲諷。

  朱利安警官苦笑了一下回答道:“國際主義精神?”

  “朱利安指揮官,你相信歷史上真的有圣女貞德這樣的女人嘛?”薩柯齊準將轉頭看向了朱利安問了一個似乎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朱利安猶豫了一下說:“我覺得不太可能是假的,畢竟英格蘭人的庭審記錄可不會造假......”

  薩柯齊準將笑了一下,拍了拍朱利安警官的肩膀:“你把她引到朱卡爾多體育館,這里人太多了,我們不好動手抓捕她。”

  “現在嗎?”朱利安警官面露驚訝,遲疑了一瞬他才說,“可是沒有她的引導,市民的撤離不會這樣有序,萬一有什么意外,可能會發生踩踏事故!”

  “我派人跟著你,你想辦法讓她把權杖留在前面指引市民前進,我相信她能做到,沒有了權杖我們解決她會更加輕松。就算她不愿意把權杖留下,也不會有任何意外。我們已經確定了小丑西斯和她的同伴的位置,也屏蔽了一切信號,現在小丑西斯沒有辦法引爆任何毒氣裝置,我們先收拾了她,就去解決小丑西斯。然后巴黎將恢復平靜。”薩柯齊準將冷笑了一聲,“這也是檢驗她是否是真的圣女的機會,真正的圣女是不會不把權杖留下引導人們繼續前進,更不會在受到攻擊時,馬上就召喚權杖,讓人們陷入混亂.......”

  薩柯齊冷酷無情的行為讓朱利安警官心中一緊,他滾動了一下喉頭,有些遺憾的問:“你們不會要......殺了她吧?她可有外交豁免權。”

  “殺了她?”薩柯齊準將搖了搖頭,“當然不會,這個女孩在天選者服務器關閉的情況下都能使用技.....超能力,她并不是普通的天選者,也許是......總之她有極大的研究價值,我們得抓活的,如果不是因為這一點,我也不會想解決她,再解決小丑西斯。”

  朱利安心中松了口氣,說實話他還是有些不忍如此美麗善良的女孩就這樣死去,至于被抓捕當做試驗品?他也不敢細想,只覺得法蘭西軍隊不會毫無人性,他摒棄那些多愁善感,將注意力轉移到其他的方向:“天選者服務器?那是什么?”

  “這個你現在沒必要了解!不過你要能處理好這次危機,你應該有機會接觸到另外一個世界。屬于天選者的世界......”薩柯齊準將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接著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空曠的體育場,“時間寶貴現在你就去找她,我們會在哪里設置陷阱。”

  “好的!準將閣下。”朱利安警官敬禮。

  薩柯齊準將點了點頭,又對身邊同樣穿著“凱旋”全裝甲外骨骼的人說道:“福爾達,你陪朱利安指揮官去一趟,注意保持距離,別讓她起疑心。”

  “是!長官!”

  “辛苦你了!福爾達中校!”朱利安警官向一旁的福爾達中校微微鞠躬,隨后轉身朝門口走去,在打開房門的時候他回頭問道:“準將閣下,貞德難道是虛構的人物?”

  薩柯齊準將注視著抓著門把手的朱利安警官意味深長的說:“貞德是存在的......但圣女不存在。”

  朱利安看到謝旻韞手持權杖走在隊伍的最前面,莫名的就想起了身穿華麗鎧甲,手持“洛林十字旗”帶領著法蘭西騎士沖鋒陷陣的圣女貞德。

  也許是謝旻韞超凡脫俗的美貌,也許是她言辭與神色所彰顯出來的堅韌與貞潔,也許是人們像羔羊一般對她俯首帖耳。讓朱利安對眼前這個女孩充滿崇敬。

  站在個人的立場他覺得謝旻韞肯定是善意的,甚至他也愿意相信謝旻韞所說的那些聽上去有些荒謬的話。然而在國家的利益面前,個人的立場是如此的渺小。身為警察,他深刻的明白一個道理,并不是好人一定就會有好報。

  實際上每個圣徒都及其不幸。

  就像是貞德,她的戰友背叛了她,她的敵人審判她,她的人民誤解她。

  也許這是一個圣徒的宿命。

  朱利安心中嘆息,他暗中跟福爾達中校做了個手勢,就快步向隊伍最前方的謝旻韞走了過去。他穿過擁擠的人流,裝作有些焦急的模樣跑到了謝旻韞的面前壓低聲音說道:“謝小姐,夏悠宮那邊出了大問題,和您的同伴也有關系,我建議您趕緊過去看一下。”

  “怎么了?”謝旻韞停住了腳步,整個隊伍也隨之停止了流動,沒有一絲喧鬧,也沒有一絲慌亂。

  “地下掩體里面被人灌滿了毒氣,還不時有爆炸發生,現在我們已經和里面的人建立聯系,但里面還有小丑西斯的人,我們不知道該如何甄別你的同伴,我認為你應該去溝通一下,找到一個切實可行的方式,讓你的同伴和我們也建立聯系,以免發生更多的誤會。”朱利安抖動著八字胡,表情嚴肅的說出了早就準備好的說辭,作為一個老警官,臉不紅心不跳的說謊也是他熟練度極高的技能。

  更何況他說的還不能算是謊言。

  謝旻韞對地下掩體里面的狀況一無所知,這番話毫無破綻,只是聽到了里面充滿毒氣,難免擔心成默他們的安危,她蹙起了眉頭問:“里面灌滿了毒氣?”

  朱利安便點了點頭,假裝苦笑了一下說道:“幸好您的伙伴阻止了市民進入夏悠宮,要不然現在不知道得死多少人!真抱歉,開始是我們誤會你們了。”

  朱利安的道歉,讓謝旻韞的表情略微放松了一些,盡管她堅信成默是在做好事,可她也不希望成默被誤會,眼下朱利安警官告訴她的消息能夠印證自己的看法,謝旻韞絲毫沒有懷疑,加上急于知道成默的消息,擔心他的狀況,謝旻韞立刻點頭說道:“好,那我現在該怎么做?”

  “必須得去體育館那邊。”朱利安警官指了指聳立在不遠處的朱卡爾多體育館,接著他環顧了一下四周,最終將視線落在散發著柔和光芒的權杖有些為難的說道:“可這里也離不開您的指引,如果您走開了......”

  “沒關系。”謝旻韞聞弦歌而知雅意,她松開手,三星堆權杖如同活物一般自己懸停在半空中,謝旻韞轉身對身后滿目虔誠的信徒說道:“大家繼續向前!”

  權杖自己開始移動,如同在暴風雪中指路的燈塔,引導著人們沿著布蘭利碼頭大道前進。謝旻韞則跟著朱利安逆流而上,朝著干枯梧桐所環繞的朱卡爾多體育館快步走去。

  “謝謝您的信任。”

  身后的女孩語氣平淡卻充滿真誠,這讓朱利安警官的心抽搐了一下,這一秒他的表情很復雜,一閃而逝的念頭過后,朱利安開始慶幸謝旻韞看不見,他頭也不回的說道:“應該是我們所有的法蘭西人應該謝謝你們才對。”

  “沒關系,誤會在所難免。主要是我的同伴行為確實有些反常,也給你們造成了一些麻煩,不過他們都是為了拯救巴黎!也希望你們能夠諒解。”聽到朱利安說“感謝”,一切誤會解除,謝旻韞沉重的心情也沒有一絲愉悅,如果成默出什么事情,一切都沒有意義。

  朱利安并不清楚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樣,只是基于對謝旻韞人格的研判,大致推測出了眼前這個女孩和她的同伴很可能是在拯救巴黎。

  然而他相信沒有意義,他做不了主。在心中又說了一次“對不起”,朱利安迅速的調整了心態,不想在用道德評判自己當下行為的對錯,便沒有就這件事繼續和謝旻韞聊下去。

  恰好安靜的撤離隊伍中響起了嬰兒的哭聲,也讓滿心牽掛的謝旻韞忽略這一點小小的異樣。

  謝旻韞和朱利安順著哭聲望了過去,一對年輕的白人夫婦正遑急的站在路邊的梧桐樹下,兩側人流如織,男子抱著孩子,女人正舉著奶瓶試圖給孩子喂奶,可懷里的嬰孩卻只顧著哭和咳嗽,絲毫不在意周圍的情況。

  朱利安嘆了口氣說:“希望這一切快點過去。”

  看到穿著警服的朱利安,男子連忙抱著嬰兒沖了過來,迫不及待的說道:“警官,我的孩子發燒了,需要盡快去醫院,能不能幫幫我。”

  女人也慌忙抓住朱利安的胳膊說道:“求求您了。”

  朱利安表情為難的說道:“這個.....就算你們去了醫院也不見得有醫生,我不少同事受了傷,現在也沒有得到有效的治療.......”

  “那我們該怎么辦?那我們該怎么辦?”女人握著奶瓶哭了起來,眼淚沿著臉頰往下淌,像斷了線的珠子。

  朱利安正待說他也沒有辦法,后面的謝旻韞卻走上了前,輕聲說道:“讓我看看。”

  男子看到一張年輕漂亮的亞裔面孔正有所猶豫,附近的人卻喊道:“那是圣女,快把孩子給她。”

  男子這才恍然,匆忙不迭的將孩子遞到了謝旻韞的面前,謝旻韞低頭俯瞰皺緊了小臉握著拳頭放聲大哭的小生命,冰冷的面孔泛起了笑意,她抬起右手伸出了食指,點在嬰兒的額頭上,嬰兒像是發現了什么,揮手握住了她的食指。

  一點柔柔的白光從她的指尖傳遞到了嬰兒的身上。那一點白光在細雪紛飛的夜晚是如此晶瑩透亮,輝映著謝旻韞如玉的面容,散發著圣潔的氣息。

  在人們的驚嘆聲中,那張皺成抹布的小臉舒展開來,夾雜著哭聲的咳嗽也有平息的趨勢。

  謝旻韞輕聲問:“他叫什么名字?”

  “基利安。”女人看著自己的孩子似乎好了起來,哽咽著回答。

  “基利安,你一定會健健康康的長大,成為一個勇敢、正直、善良的人。”

  聽到謝旻韞的話,嬰兒居然破涕為笑,他仰著小腦袋對謝旻韞“咯咯咯”笑成了一朵小花。

  謝旻韞也微笑,如寒冬中的蓮花盛放。

  周遭都被這樣的笑容所感染,人們原本焦慮不安的心情居然出奇的平靜了下來。

  謝旻韞從嬰兒柔軟的手中抽出食指,嬰孩眨巴了兩下眼睛閉上了眼睛安靜的睡著了。

  原本心急如焚的夫妻也放下心來,一臉感激的連聲道謝。

  再次目睹神跡的人們為謝旻韞獻出了歡呼聲和掌聲。

  謝旻韞則借機再次大聲安撫人們,讓他們保持鎮定有序撤離,警告他們群體性的恐慌比毒氣更可怕。

  人群繼續流動,謝旻韞在祈禱聲和歡呼聲中逆著人流而上。

  看到人們的表情充滿了期待,滿目虔誠的仰望著謝旻韞,就像是在絕望深淵中找到了一根能夠救命的繩索。朱利安的心情就愈發沉重,他覺得現在抓捕謝旻韞,就等同于摧毀人們的希望,這并不是個好主意。

  朱利安的內心百般糾結,可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什么也做不了。

  朱卡爾多體育館的大門近在咫尺。

  他似乎已經聞到了硝煙的味道,此時此刻只能在心中祈禱法蘭西特種部隊的“龍騎士”們不要出任何岔子。他也認為謝旻韞說的沒有錯,群體性的恐慌是比毒氣更可怕的事情。然而現在人們之所以能夠保持鎮定,是因為謝旻韞存在。

  想到謝旻韞的鬼神莫測的超能力朱利安又有些擔憂,如果法蘭西“龍騎士”沒有能妥善的解決謝旻韞,后果難以預料,想到災難性的場面,朱利安在走進大門的瞬間呼吸難免急促了起來。

  謝旻韞并非天真到不諳世事的女生,更不是毫無警惕之心的傻白甜,發現朱利安警官有些許的緊張,又看到門洞外面空曠的體育館內燈火通明,她立刻就產生了一絲懷疑。

  可惜現在沒有辦法用三維地圖,觀察不到周圍的情況,于是謝旻韞裝作若無其事的試探道:“朱利安警官,你們警方是怎么能和歐宇總部地下掩體建立聯系的?”

  “啊!我也不清楚,都是上面聯系的。”朱利安沒有回頭,只是下意識的加快了腳步朝著那體育場內走去。

  歐宇肯定不會主動與警方聯系,因為警方既沒有權限也沒有能力應對,只有軍隊才能。謝旻韞清楚朱利安對此避而不談,就是心虛。拱形的寬闊門洞內燈火昏暗,謝旻韞看著朱利安警官的背影虛了一下眼睛,她停住了腳步,沉聲問:“是軍隊嗎?”

  “不......當然不是.....”滿頭大汗的朱利安警官,停住了腳步回頭看向了謝旻韞。

  就在這時體育館的入口處響起了沉重的腳步聲,謝旻韞回頭就看見一群穿著深藍色的“凱旋”全裝甲外骨骼的士兵端著磁暴槍堵在了門口,門洞上方垂著的繩索還源源不斷的有士兵正在下來。

  沒有任何多余的話,連一聲警告都沒有,對方直接開槍,無數藍色的電光從閃耀著電磁花火的槍口激射而出,密密麻麻的布滿了整個門洞。

  心慌意亂的朱利安警官拔腿就跑,連帽子掉落在地上也顧不得,跌跌撞撞的竄進了體育場內,被躲在門側一個穿著外骨骼的士兵扯走。

  沒有三維地圖的支持,謝旻韞不敢隨意使用瞬移,她心里清楚自己應該朝外面人多的地方逃才安全,可想到那么多無辜的市民,謝旻韞還是選擇了跳向了陷阱,義無反顧的使用瞬移,閃過了門洞口布設的電磁網,沖進了體育場內。

  躲在門洞一側的朱利安看著謝旻韞像不可捉摸的清風消失在電光閃爍的門洞處,眨眼間就出現在了體育場的正中央,根本沒有多瞧他一眼,完全沒有殺他的意思,這讓朱利安緊繃的身體立刻松懈了下來,轉念他又望著足球場中央飛了起來的謝旻韞出神。

  白色的LED燈把整個足球場照的如同白晝,雪花如紙屑在飄飛,架在看臺上的各種武器在瘋狂的吐著火舌,紅色的、藍色的、紫色的鏈條布滿了偌大的場館,而謝旻韞如站在最盛大的舞臺之上,于流光間翩翩起舞,就像舞蹈之神。

  朱利安看呆了,他從未曾目睹如此驚心動魄的舞蹈,讓他回憶起了在西班牙的酒館里喝著烈酒,醉眼迷離的欣賞弗拉門戈那奔放急速的舞步,還有那火焰一般熾熱的氛圍。

  雖然足球場中間的那位姑娘沒有一襲紅裙,也不是在燈光曖昧的酒館,可朱利安卻仿佛置身于一條路燈照耀下的小巷,燈光之外是沉沉黑夜,燈光之內燭影搖紅。

  謝旻韞在劃破空氣的彈道中輾轉騰挪,穿著深藍色機甲的士兵們,像是牛高馬大的橄欖球運動員,他們端著各種武器從四面八方如潮水般像謝旻韞撲了過去。

  眼見謝旻韞就要被深藍色的潮水吞沒,只見她輕輕躍起,如沖浪高手在浪潮間瀟灑穿行,那些強壯的機甲戰士變成了蠻牛,而她化身為英勇的斗牛士,抖著紅布將狂暴的力量玩弄于鼓掌之上。

  士兵們不斷的被擊飛,像是塑料玩具,位于場中央的謝旻韞如同在表演,在人群中蝴蝶穿花,身形絲毫不亂,陽光、夜色、晨曦、霧靄,從她的優美的動作中迸出,留下了滿目自然天象的奇觀。

  朱利安從來沒有想到過戰斗能夠如此唯美,一切是如此的目眩神迷。可想到這種危機的情況謝旻韞都沒有召喚那支正在引導人群前行的權杖,朱利安有些悲傷。

  覺得自己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過。

  他心下惶然,靠著冰冷墻壁,在胸口劃了個十字,雙手合十閉上眼睛低聲祈禱:“仁慈的造物主啊!請饒恕我隱而未現的過犯,用你的寶血遮蓋我,使我得以潔凈。”

  “沒必要祈禱造物主的諒解,不過是個異教徒而已。”

  身旁響起了一個雄渾的聲音,朱利安轉頭,就看見了薩柯齊準將,他手持一把比高射機槍還要大的武器,看上去就像是縮小版的變形金剛。

  在LED燈的照射下,那把巨大的槍械表面流動著銳利冰冷的光芒,危險的氣息在蔓延,薩柯齊準將不無驕傲的說道:“它叫‘瑪查(Ma插)的詛咒’,目前是全歐羅巴唯一一把能夠破壞天選者細胞的強力武器!”

  即便薩柯齊準將不解釋,朱利安也能看出來這把武器有著無可匹敵的威力,想起剛才謝旻韞對嬰兒溫柔仁慈的模樣,朱利安委婉的提醒道:“準將閣下,似乎她并沒有召喚那支權杖。”

  “這是好事!”薩柯齊準將端起了槍,將“瑪查(Ma插)的詛咒”黑森森的槍口瞄準了足球場中央的謝旻韞,“我會盡力溫柔一點。”

  一眾士兵配合著遠程射擊開始為全力壓制謝旻韞的活動范圍,薩柯齊準將站在體育館的邊緣,像老道的獵人潛伏在密林深處,一動不動從瞄準鏡里尋找合適的機會,他在靜靜的等待謝旻韞露出破綻。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眼見天選者服務器重啟的時間點即將到來,一直不動如山的薩柯齊也有些按捺不住,他頻繁的對屬下施加壓力,法蘭西軍隊專門為了針對天選者設立的“龍騎士”部隊第一特勤大隊全員投入了戰斗,上百個久經訓練的強悍戰士對謝旻韞展開了圍攻。

  朱卡爾多體育館內的戰斗愈發激烈。原本平整的草皮已經被踩踏成爛泥。四周的座位和水泥墻壁也布滿了彈孔和灼痕。

  戰況緊張到令人無法呼吸。

  終于,薩柯齊準將在謝旻韞為了躲避“麻痹電網”時輕輕躍起,機會稍縱即逝,薩柯齊準將扣動了扳機,一道刺目的閃光遮蔽了照亮了整個體育館的LED燈光,接著它分裂成了無數道的蠶絲般纖細的白線,密密麻麻的線條劃破了巴黎的天穹,以雷霆萬鈞之勢直奔半空中的謝旻韞........

  沒有女媧,想要瞞過檢測絕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幸好成默向來習慣把自己將要面對的狀況設想成最極端的狀況,因此成默心中絲毫不慌,心中略作思考,便轉身直奔剛才上來的樓梯間。

  未雨綢繆是成默的良好習慣,在去到數據中心的時候,他就曾經設想過在地下掩體上下兩個出口都不能出去的情況下,還有什么辦法能夠逃離這座名為“基克洛普斯”的堅固防御。

  現在是時候驗證這個想法是否正確了。

  成默回頭一個人沿著長廊疾行,這條長廊堆滿了尸體,有些死于毒氣,有些死于爆炸和子彈,燈光如同鬼火般在閃爍,發出“呲呲”的聲音,成默借著忽明忽滅的燈光尋找落腳的地方。在路過一個機槍手時,成默停滯了一下,他能清楚的看見子彈打穿了機槍手的呼吸器,在機槍手的臉上留下了一道血槽,血槽上下還殘留著幾顆沒有徹底脫離牙槽的牙齒。

  除了機槍手,和那桿架在欄桿上的機槍,附近還有幾具歐宇守衛的尸體,很明顯在這里付遠卓他們和歐宇守衛發生過激烈血腥的戰斗。

  成默不由的想起了被小丑西斯擊中呼吸器的朱令旗,成默的眼神黯淡了一瞬,心中有種莫名的情緒在涌動,不光是憤怒,還有惋惜和自責。即便他一再強調不會對任何人的“死亡”負責,可成默的內心并非毫無波瀾。

  可眼下并不是反思和追憶的好時間,成默收拾了一下情緒,抓著欄桿觀察了一下整個掩體,懸掛在中間的水晶燈已經被子彈打的七零八落,走廊里的燈光也被破壞的差不多了,只剩下環繞著圣誕樹的彩燈在稀疏的毒霧中倔強的閃爍著,如戰士光榮的勛章。整個天井不復光彩奪目,在朦朧的幽暗中宛若深淵,而彎折了一小段的圣誕樹像是垂頭喪氣的巨人。

  沒有發現敵人的蹤跡,成默在心中感嘆了一句:“這真是一個漫長的圣誕節。”便弓著身子小心翼翼的向樓梯走了過去。

  沿著曲折的安全樓梯下到了負九層,成默又一次遭遇了黑沉沉的合金門把關,即便守衛們因為毒氣的緣故棄守了控制中心和數據中心,也沒有忘記緊鎖大門。成默在心中祈禱控制中心還沒有恢復正常,如果被女媧篡改的數據已經恢復,那么他冒險的行為將會觸發警報。

  成默不相信這種糟糕的情況下,還有人記得檢查系統,按他的猜測,絕大多數技術人員大概都已經死在了毒霧中,要不然女媧也沒有那么容易黑進歐宇的控制中心。

  不過萬事無絕對,在效率優先的形式下,他必須冒險一試。在內心計較了一下可能出現的意外,成默深吸一口氣,檢查了一下武器,走到了大門前輸入了指紋,當電腦要求他驗證虹膜時,成默才稍稍放心,看樣子歐宇的技術人員確實差不多死絕了。

  通過虹膜驗證之后,沉重的合金門無聲滑開,成默再次悄無聲息的潛入了歐宇的核心區域,走道里彌漫著濃濃的毒氣,周遭安靜的嚇人,只有成默的吸氣聲在震動著耳膜,他一個人沿著長廊行走,像是孤苦伶仃的孤魂野鬼。

  莫名的成默想起如果是顧非凡和關博君,這種環境怕是會嚇尿,緊接著成默又感嘆自己真是天煞孤星,剛剛感受到些許合作的樂趣,立刻就被小丑西斯打回原形。

  想到小丑西斯,成默難免又想起朱令旗,“也許友誼這種東西對我來說,真是件奢侈的玩意。”他又暗自揣摩自己這算不算觸景傷情,彎著嘴角苦笑了一下,成默拋開這些負面情緒,快速的向著大禮堂跑了過去。

  負九層的地圖在成默的大腦中記憶深刻,空間想象力極端出色的成默沒有耽誤一秒鐘時間就找到了放滿尸體的大禮堂。成默朝著放置傷員的那一片位置望去,很顯然這里已經沒有一個活人,那些受了重傷的尸體也被抬走。

  成默記得他被放在那里的時候,附近有不少醫療器材。他按照記憶搜尋了過去,很快就在墻邊找到了自己需要的醫用氧氣瓶,又找到好些急救包和一箱醫用酒精,他將急救包的繩子穿過腰間的褲袢,拴好掛在腰間,就一手提著醫用酒精,一手拖著放醫用氧氣瓶的小車走出了死氣沉沉的大禮堂。

  走過閃著琴鍵燈的長廊,來到數據中心的入口,成默把醫用氧氣瓶從小車上提了下來,提著幾十斤重的醫用氧氣瓶下了寬闊簡陋的工事樓梯,抵達了數據中心的大門。

  成默輕車熟路的開啟金庫般的合金門,回到了比操場還要大的地下數據中心。成默站在臺階上抬頭看向了高聳在矩陣中央的冷卻塔。以這座四、五層樓高的冷卻塔為中心,一排排黑色箱柜組成的數據矩陣向著四面八方排列,那些黑色的數據存儲器在朦朧的黑暗中閃著光,像是在夜晚航行的飛機上俯瞰蛛網般的城市。

  如此盛大的景象成默已經看過一次,因此心中并沒有震驚,他只知道屏蔽了信號以后,里面的數據已經無法通過衛星把傳輸出去了。

  成默也不知道女媧有沒有把父親的資料傳輸出去,眼下并不是擔心這個時候,他直接沿著矩陣間的走道向著冷卻塔走了過去,哪里是他唯一逃離這里的期望。

  提著氧氣瓶和醫用酒精走到了小樓般的冷卻塔附近,成默先是仰頭沿著樓梯看向了冷卻塔的頂端,即便四、五層樓二、三十米的冷卻塔已經足夠高,但天花板更是高的嚇人。整座數據中心如同一個空曠的飛機廠房,半空中還密密麻麻的布滿了消防管道,這些管道都接著冷卻塔。

  雖然這些蛛網般的消防管道讓成默縱火焚毀整個數據中心的想法完全破滅,但卻印證了他另外一個想法。

  成默再次復盤了一下計劃,又擬定了備用方案,便把氧氣瓶放在冷卻塔的樓梯邊,圍繞周遭的存儲器觀察了好一陣,確定自己燒毀部分機器沒有什么問題,他精心挑選了一處距離冷卻塔不遠不近,位于進口和冷卻塔中間的區域實施縱火。

  之所以選擇這一片的數據存儲器,不僅因為這一片的數據存儲器屬于老款,纜線全都是使用的普通橡膠絕緣體,相比那些新的數據存儲器所使用的硅膠絕緣體纜線,燃點要低很多,更容易燒起來。還因為這片位置燃燒起來,濃煙會有效的阻隔進口處和冷卻塔之間的視線。

  在一捆一捆五顏六色包裹著絕緣體的纜線上潑上了醫用酒精,接著他掏出火機開始不停的放火,很快成默就點燃了一大片老舊的纜線,火焰延燒的速度遠比他想象的要快,不過須臾這一片數據存儲器,全都陷入了火海,猛烈大火還伴隨著電火花在亂竄,黑色的機箱被火焰吞噬,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幾乎只是一瞬,濃煙就滾滾升起。

  成默戴著防毒面罩,絲毫沒有受到濃煙的影響,不過面罩隔絕不了灼人的熱力。發現火勢比他想象中的要大一些,成默不在猶豫,甩開濃煙朝著冷卻塔狂奔而去。

  還沒到冷卻塔警鈴就炸響,數據中心開始了斷電保護,那些彩燈般閃爍著的燈光成片熄滅,接著頭頂的消防管道上的噴嘴灑出了連綿不絕的水花。

  成默跑到了冷卻塔的邊緣,將皮帶解了下來,系在氧氣瓶上,然后把皮帶套在了右手肩膀上。接著成默攀上了狹窄的鐵質樓梯,沒了外骨骼的幫助,他的體力已經快要到了極限,幾十公斤重的氧氣瓶墜在右肩,在攀爬時經常還會滑到胳膊肘,于是成默必須得停下來,用左手把氧氣瓶重新掛到肩膀上去,這讓并不算高的樓梯變的尤其漫長和艱難。

  沒料到計劃還是百密一疏,習慣了外骨骼的力大無窮,讓成默完全高估了自己體質,要換沒有用點數加強過體質的成默,唯一的選擇就是放棄。眼下他還有堅持的資本,咬了咬牙,成默扛著酸澀脹痛的右手一步一步的朝著冷卻塔的頂端爬了上去。

  震天的警鈴一直在響,成默知道遲早會有人過來,處于斷電保護狀態下的合金門會自動打開,讓原本沒辦法進入數據中心的守衛可以暢通無阻的進入數據中心。

  可他必須停止冷卻塔的運轉,沒有了女媧他不得不采取這樣極端的措施。眼下他正在和時間賽跑。肩膀上這個幾十公斤重的氧氣瓶成為了成默最大的阻礙,爬到一半的時候,成默感覺到肩膀都已經被磨破了,已經不只是酸脹,還火辣辣的疼痛了起來。

  疼痛讓意識都有些恍惚,成默想起了自己讀書的時候,每天早上走過教室外的回廊都會看見操場上有練田徑的學生,肩膀上掛著一根繩子,繩子上拴著一個大貨車的輪胎,在塑膠跑道上翻來覆去的沖刺。那個時候他不只是一點羨慕那些能夠練習田徑的學生,這一秒他覺得還是能夠坐在課桌前,安安靜靜的讀書好。

  成默借著胡思亂想來分散痛感之際,大門口傳來了凌亂的腳步聲。成默心中暗罵守衛的效率有點高,自己卻沒有辦法爬的更快,眼下只能祈禱濃煙和黑暗的環境能延緩他們發現自己的時間。

  “這已經是今天第幾次祈禱了?”成默心想,作為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他認為祈禱這種行為是對科學可恥的背叛!成默認為自己也許自己應該向惠更斯祈禱,當然也可以是伯恩斯坦和馮米西斯,也可以科爾莫戈羅夫。

  這一秒鐘,成默的腦海里莫名其妙的閃過無數偉大的在“概率學”方面做出過杰出貢獻的數學家........

  一直想到1942年日夲數學家伊藤清引進了隨機積分與隨機微分方程,開辟了隨機過程研究的新道路時,他終于距離冷卻塔的頂端只有短短的幾米的距離。

  就在這時他也被趕來的守衛發現,強光手電的光柱在冷卻塔上掃了兩下,最后直挺挺的照在了他的身上。如果問他在一片黑暗中突然看見了自己的影子是什么感覺,成默相信自己能夠寫出一篇上千字的文章。

  全是拐彎抹角罵人的那種。

  下方傳來了讓他馬上停下叫喊,成默毫不理會,他揮舞快要廢掉的右手繼續向前攀爬,燈光籠罩著他,讓他得以看清楚冷卻塔表面銀色的金屬漆,上面還有巨大的共濟會標志。

  強光手電的光束照在上面像是一輪圓月,而他就像在月亮中攀登山峰的猴子。

  樓梯開始搖晃,成默低頭看了眼,兩個穿著歐宇外骨骼的人如同人猿般飛速的正在向上,成默頓時覺得說自己是猴子高估了自己,相比敵人的速度他不過是正在爬樹的蝸牛。成默抓著樓梯拼命的向上爬,他的身體抖動的厲害,似乎馬上就要虛脫,汗水已經浸透了周身,面罩蒙上了霧氣,視野一片模糊。

  槍聲響起,子彈打在冷卻塔的外墻,留下了一個淺淺的彈坑,彈射到不知道哪里去了。成默沒有慌張,淡定的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彈坑,從子彈與自己的距離推斷出對方只是想要延緩他爬樓梯的速度,而不是想殺他,這讓成默心中稍安,不過危機不僅沒有解除,下面正在追他的人已經越來越近。

  成默再次低頭看了一眼,眨眼間那兩人已經爬了一半,成默倒抽一口冷氣,抬頭看了看近在遲尺的塔頂,悶哼了兩聲,不顧掛在胳膊肘處的氧氣瓶,奮力登上了塔頂的平臺。

  這時他覺得右手已經完全麻木,根本就不屬于自己,勉強將氧氣瓶換到左手提著,成默顫顫巍巍的朝著冷卻塔中央跑了過去。

  背后踩踏樓梯的聲音越響,追兵越來越近,成默一點也不在乎,他只想喝一口水,他的嗓子快要燒起來了,除了強烈的干渴,肌肉撕裂的痛感讓他整個人都快支撐不住,各種各樣的折磨,讓他的靈魂想要拋下殘破的軀體。

  成默無比的懷念載體,也想要擁有那管“上帝基因”。他掙扎著跑到了冷卻塔的中央,大口的喘息著,在隆起的蓋子邊放下氧氣瓶,同時放了兩個手雷在蓋子邊備用,不到萬不得已不能使用“七罪宗”,因為“七罪宗”儲存的能量已經所剩無幾。

  成默搶人著針刺般的疼痛,用快要殘廢的雙手旋開船舵樣子的開關。“咯吱咯吱”的聲音在偌大的數據中心回蕩,像是怪獸在磨牙。踩踏樓梯的聲音炸響了一下,成默抬頭就看見了一個守衛竄上了塔頂,飛快的舉起了沖鋒槍對準了他,用英語大喊道:“不許動,馬上舉起手來。”

  緊接著又是一個人登上了塔頂,同樣也用槍對準了他,耀眼的燈光照在了他的面罩上,讓他幾乎睜不開眼睛。

  成默停止了手中的動作,閉著眼睛大聲回應道:“OK!不要開槍!不要開槍!”他假裝準備舉手,實際順手抓住了一個手雷,在抬手的瞬間,成默拉開保險,朝著兩人站立的方向扔出了手雷。

  槍火與爆炸同時閃亮,成默絲毫不顧,他相信外骨骼能免除大部分傷害,于是他只是低著頭用頭盔的頂端朝著守衛站立的方向,拼命旋轉著冷卻塔蓋的舵型開關,也不知道外骨骼擋住了多少子彈,反正成默麻木的身體完全感覺不到。

  在急促的槍聲中他掀起了比井蓋大一圈的鋼蓋,子彈噼噼啪啪的打在蓋子上,成默看都不看,又拿起一枚手雷朝槍聲響起的地方扔了過去,爭取了短暫的安全時間,成默低頭朝冷卻塔的內部俯瞰,沒有燈光,只能看見黑黝黝的一片,冷卻塔的里面似乎是無盡的黑暗深淵。

  手雷的爆炸過后,子彈又開始叮叮當當的敲打在蓋子上,腳步聲也在不斷逼近。已經來不及掏出強光手電觀察情況,成默別無選擇,也許還有選擇,投降應該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展開殺戮也許也能逃出去,可成默認為那不是最佳的選擇。

  相信自己的判斷,跳向眼前的深淵才是最佳的選擇。

  也不知道多大的自信,讓成默能夠在面對一個無法看清楚情況的幾十米高處向下跳,如果冷卻塔內沒有水,或者說水位不夠高。

  就只有死一種可能。

  不僅如此,這座冷卻塔還要像成默推測的一樣連著塞納河,成默才有機會逃出生天。如果不是連著塞納河,他同樣生死難料。

  犰狳先生給他的地圖里并沒有數據中心的資料。

  可成默就是堅信自己的推斷。

  如此大的數據中心,如果用其他的散熱方式,電能消耗將是個天文數字,不可能不使用塞納河水。

  換做其他人肯定會猶豫,會糾結,會在巨大的風險面前放棄。可他成默只是深吸一口氣,彎腰抱起氧氣瓶,在急促的槍聲和腳步聲中朝著黑洞洞的冷卻塔里跳了下去。

  這個瞬間成默腦子里一片空白,沒有祈禱,沒有想起任何事也沒有想到任何人,思維完全停滯了下來。

  在水花濺起的聲音響過之后,一切都安靜了下來,槍聲和腳步聲都消失不見,成默的大腦才恢復了運轉,他睜開眼睛,看見自己在粘稠的黑暗里快速下沉,周圍一片可怖的漆黑,深淵也不過如此。他左手牢牢的抓住氧氣瓶,右手將頭盔和面罩解開,瞬間面罩和頭盔就消失不見。

  抱著幾十公斤重的氧氣瓶,成默很快就沉到了冷卻塔底,水壓朝著四面八方擁過來,一種絕對的安靜籠罩著他。四周什么都看不見,只能看見自己吐出的氣泡,這時成默已經感覺到肺快要空了,強烈的想要呼吸的欲望在吞噬他的理智。

  成默踩在濕滑的冷卻塔底,雙腿夾著氧氣瓶,將呼吸罩套在嘴上,隨后去摸索開關。氧氣瓶的開關處和氧氣量他都曾經確認過,有了充分的準備,即便在死亡的邊緣來回橫跳,成默也冷靜萬分。稍稍擰開開關,成默就感覺到了清新的純氧撲面而來,他深吸了一口,立刻緩解了肺部快要炸裂的感覺。

  解決了迫在眉睫的生存難題,成默內心稍安,呼吸也平緩了許多。不過這并不意味著他已經安全,他還必須找到通向塞納河的管道,按道理來說,為了環保,無論是進水管,還是出水管肯定都直通塞納河。

  他從腰間摸出軍用強光手電打開,燈光照耀出了一片墨綠色,漂浮著數不清的像是灰塵般的浮游生物。

  有了光,成默愈發淡定,手電的質量很好,只是在如此深的水下,即便是強光手電能夠照射的范圍和距離都很小,成默連冷卻塔的墻壁都看不到。他將系在氧氣罐上的皮帶重新掛在胳膊上,右著手電,左手夾著氧氣瓶朝前走去。在水下氧氣瓶并不重,輕飄飄的,然而走起路來,四面八方都有一種壓迫感,這種感覺奇妙極了。

  成默猜測穿著宇航服在火星上漫步大概就是這樣一種感覺。靜謐到叫人窒息,仿佛一切的距離都很遙遠,自己一個人被囚禁在陌生的隨時都可能會死去的環境之中,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

  作為了文理兼備的優等生,久經戰陣的天選者,成默并沒有太多恐懼,甚至開始幻想自己站在火星上遙望地球,會不會產生叫做思念的孤獨感。他又想起了看過的潛水書,上面說潛水至少需要兩個人,一是為了互相幫助;二是因為水下會產生一種危險的孤單感,這種孤獨感在出現危機的時候能夠致命。

  這時成默已經走到了冷卻塔的邊緣,借著手電,他沿著墻壁找到了裝著濾網的出水口。成默用“七罪宗”破開濾網,合金濾網的背后是兩米多高的巨大水泵。成默抬頭仰望鑲嵌在金屬構件中的葉輪,在綠色的水中,巨大的葉片像是一艘巨輪的螺旋槳葉。

  成默心想要不是斷了電,估計自己瞬間就會被吸進去,被削成碎片。時間寶貴,成默沒有時間欣賞這異世界般的壯觀景致,他揮舞七罪宗在葉輪間切開了一個足夠他穿過的縫隙,到達了無數機械部件組成的入水段和密封區,他控制著七罪宗打通整個水泵,終于進入了出水管道。

  這時強光燈已經能夠完全覆蓋管道的橫切面,成默看到了青綠色的管道墻壁,綠色的苔蘚般的東西鋪滿了整個墻壁,讓成默無法看清楚管道的墻壁究竟是什么材質做成。不過這也無關緊要。

  成默嘗試性的走了兩步,管道內壁實在太滑,走起來費力極了,于是成默嘗試著切換成了游泳的姿態。成默自身并不會游泳,不過他在載體狀態下倒是游過了好幾次,大腦有經驗之后,本體居然毫不費力的就能做到。

  這時候身上的外骨骼就有些礙事了,成默用雙腿夾著氧氣瓶,艱難的拆掉了布滿彈孔的外骨骼,脫掉了鞋子,便像魚一樣拖著氧氣瓶向著看上去似乎沒有盡頭進水管深處游去。

  和潛水不一樣,成默的周遭除了密密麻麻的浮游生物和一些綠澡,看不到任何和生命相關的活物,可怕的靜謐籠罩著他,如同進入了永恒不朽的水棺。

  這種孤獨感是無與倫比的巨大的孤獨。

  類似絕望。

  成默加快了速度向前游動,他想起了自己和謝旻韞在冰湖中暢游的美好時光,即便危機四伏,只要有她在,危險也那么甜美。

  這一刻,他分外的想要見到謝旻韞。

  只有她溫暖的擁抱能夠慰藉他孤單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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