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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關于紅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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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于那個陳國的記憶,對于陳玄機來說,算不得美好。

  十二年前,夏朝皇帝李安南結束了他雄圖霸業的一生,死在了凱旋歸朝的路上。

  而大夏朝南下東進的戰略也因此暫時的擱淺,隨著新帝李榆林的登基,飽受夏朝侵擾的陳周二國也終于迎來了短暫的和平。

  這世上有許多事,都帶著驚人相似與巧合。

  有道是時勢造英雄,在那樣你死我亡的博弈中,大周生出了雄踞一方的牧王府。而陳國也崛起了執掌失望虎狼騎的國柱蒙克。

  但有些事,古來同理。

  明君良將二者素來不可同存,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長夜司在泰元帝的授意下滅了牧王府,陳庭柱也開始削減功高蓋主的平西王蒙克的羽翼。

  于是當初為了拉攏蒙家而立的蒙羽皇后,便因為一個莫須有的罪名被賜下鴆酒,蒙家一族還未有來得及享受和平帶來的榮華富貴,便迎來屬于他們滅頂之災。

  陳玄機永遠都忘不了那一日自己母親含淚飲下鴆酒時的場景,也永遠忘不了那個男人身著大黃龍袍,坐于高臺之上,冷眼看著這一切的神情。

  那一刻,關于陳國,關于的皇族的一切都被陳玄機徹底斬斷。

  年幼的他被蒙家僅有的親衛護送著逃出了陳國,他們告訴他永遠不要再回來。

  而他也在那時告訴自己,永遠不要再回去。

  可是....

  眼前這個渾身是血的青年,卻讓他本已塵封的某些東西忽的動搖了起來。

  那個陳國,固然可恨,固然由一群他討厭的人所統治著。

  可那里,也是他母親生活的地方,至少在他的印象里,他的母親是愛著那個陳國的。

  “回去吧。”就在這時,一道蒼老的聲線忽的響了起來。

  陳玄機一愣,在場諸人亦是一愣,他們循聲望去。

  卻見那重矩峰的山巔之上,一道身影緩緩落下,他身著紅色長衫,衣袂飄零,腳踏一把飛劍緩緩落入演武場上。

  待到看清了老者的模樣,陳玄機趕忙上前半跪在地,拱手言道:“弟子拜見師尊。”

  “回去吧。”那老者再次輕聲說道。

  “可...玲瓏閣...”陳玄機似乎想要說些什么,但話才剛剛出口便被老者打斷。

  “何為劍道?”老人問道。

  “劍...”陳玄機聞言微微遲疑,但最后還是說道:“劍,取直不取彎。”

  “心,取凈不取塵。”

  “劍心合一,方為無上劍道。”

  陳玄機如是回答道。

  但說完這話之后,他又趕忙說道:“師尊教我十余載,如今師門事務繁多,恐有大難,玄機豈能這時離去?”

  “我教你,圖的是大道傳承,你既承我道,何處不可安生?何處不可去得?至于玲瓏閣的事情,只要我鐘長恨活著一日,便輪不到你們這些小輩來為此擔憂。”老人的衣袖一擺,此言說罷,臉上剛毅的神情忽的柔軟了下來,他看向陳玄機,就好似看向了自己的孩子,目光溫軟,如春風拂柳,秋雨潤土。

  “陳國是你心中的塵,你已在通幽境足足三載,此塵不除,何以成道?”

  “去吧,除了塵,成了道,修一個逍遙仙人,讓天下人看看我鐘長恨的弟子如何了得!”

  陳玄機在那時終于是沉默了下來。

  他低著頭思索良久,一頭白發在忽起的春風中搖曳。

  直到許久之后,他再次抬起頭,站起的身在猛地跪下。

  他連連朝著鐘長恨扣下三個響頭,三個都用力極大,甚至連額頭上也因此浮出了絲絲血痕。

  然后他拱了拱手,言道。

  “徒兒謝過師尊!”

  這場離山高徒與玲瓏閣大弟子之間的較量大抵是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這時,關于勝負的結果早已不再重要。

  陳玄機竟是當年陳國蒙羽皇后所出的皇子,而如今這位玲瓏閣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就要離開玲瓏閣,不得不讓諸人心頭五味陳雜。

  這一點,對于方子魚來說,尤為如此。

  從演武場回來之后,這位二師姐便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徐寒倒是想要寬慰幾句,可始終得不到對方的回應,最后也只能是做了罷。

  到了晚飯時間,楚仇離特意為了方子魚做了滿滿的一桌子菜肴。

  可謂色香味俱全的飯菜,若是平日里足以讓方子魚這位大小姐放下矜持胡吃海喝,只是今日的方子魚顯然沒有了這份心思,只是安靜的坐在一旁,看著那桌飯菜,不曾動筷。

  而晚些時候回來的葉紅箋聽聞此事,也試過好生安慰方子魚,但得到的效果確實不盡人意得很。

  直到大家在這般沉悶的氣氛下吃完了晚飯,方子魚這才站起了身子,作勢就要離開。。

  那時葉紅箋朝著徐寒使了使眼色,徐寒會意的站起身子,說著要送送方子魚,而對方只是低著頭,并未有表現出太多的抗拒,徐寒也就趕忙跟上了她的步伐。

  “其實,陳兄也很為難。那里畢竟是他的故土,他若是放任不管,恐怕也會過得不開心。”

  走在夜色中的重矩峰上,二人在沉默許久之后,徐寒終是出聲打破了這份沉默。

  走在一旁沉默了整整一天的方子魚聽聞此言,忽的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徐寒那還算豐富的人生經歷里卻幾乎沒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過,他見方子魚如此,以為自己的話起到了效果,便要再說些什么,可是話還未出口,方子魚忽的撲入了他的懷中。

  徐寒頓時一愣,生生的呆立在了原地。

  然后,方子魚的肩膀開始微微的聳動,一陣陣細小的抽泣聲響起,一聲高過一聲,最后變成了嚎嚎大哭,徐寒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他的胸口的衣衫已然被方子魚的淚水打濕。

  徐寒的手抬了起來,他覺得這個時候他應該抱住方子魚好生的安慰她。

  但是他又覺得此舉似乎不妥,畢竟男女有別。

  一時間他便僵在了那里不知當如何是好。

  只能是有些干癟的說著,“哭吧,哭吧,哭出來就好受了。”

  聽到這話的方子魚,哭得更厲害了。

  以至于她的哭腔都有些變形,像極了那孩童失了最心愛的事物,聽得徐寒都有些鼻子發酸。

  約莫一刻鐘的光景過去,方子魚的哭聲終于是漸漸小了下來。

  她或許是真的哭完了,也或許只是哭累了。

  她從徐寒的胸口抬起了腦袋,在對上徐寒關切的目光時,臉色不由得一紅。

  然后她又瞥見徐寒胸口處的那一抹濕潤,以她的聰明自然明白,那究竟是由何造成的,她的臉色因此越發的紅潤。

  徐寒倒也看出了對方的窘態,他在那時微微一笑,言道:“無礙。”

  方子魚聞言,想著這些日子里徐寒對她的包容,也想著她曾經不止一次對陳玄機的胡攪蠻纏,那時她只覺得一切理所當然,但現在想來卻暗暗覺得自己似乎從未真正了解過陳玄機。甚至連他是陳國皇子這樣的事情,她也是今日才知道。

  她固然對于陳玄機的離開很是不郁,但真正讓她如此傷心卻并非單單他決定離開這一件事情。

  她與陳玄機相識以有近十年的光景,她在很早很早之前,便認定了陳玄機。雖然他總是冷冰冰的,雖然他也常常為了修煉而忘記與她之間的約定。但他很溫柔,總是滿足她那些看起來并不合理的要求,也總是包容她的蠻不講理。

  她曾覺得陳玄機心里應該如她認定了他一般,也認定了彼此。

  知道今日,陳玄機在做下這樣決定的時候,根本未有想過征求她的半點意見時,她才明白,原來一切都是她的一廂情愿。

  甚至若是細細想想,陳玄機似乎對于每一位玲瓏閣的弟子都是如此的包容,只是她錯把這樣的溫柔當成了獨此一份的厚愛罷了...

  其實撇開一同拜入鐘長恨門下一事不談,她似乎比起其他的弟子,并不與陳玄機親近多少。

  想到這里,方子魚臉上的神情黯淡了下來。

  “謝謝。”她朝著徐寒歉意的說道,然后轉過了身子。“我要回去了,你不用送了,我沒事的。”

  徐寒聞言,雖然心底還有些不放心,但這個時候或許讓方子魚自己待一會可能會對她更好一些。因此徐寒便點了點頭,囑咐道:“早些休息,有什么明日再說。”

  “嗯。”方子魚微不可察的應了一聲,便在那時朝著重矩峰山頂的方向走去。

  徐寒卻并未有就此離開,他安靜的站在原地,他想著要看著方子魚走回山頂的住所,自己才能放心回去。

  而就在這時,方才離開一小會的方子魚忽的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她轉過了頭看向徐寒。

  “姓徐的。”

  她這般喚道。

  “嗯?”徐寒有些奇怪看向不遠處的方子魚,似乎不解她為何忽的回頭。

  “你說得很對。”

  “我等不到他,不是因為我帶的紅薯不夠多。”

  “而是他,真的不夠喜歡我。”

  女孩這般說道,她紅著眼眶的臉上,也在那時浮出了一抹,讓人心疼的笑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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