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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2 律例大于天

  “你叫什么名字?”李弘看著緊緊依偎在楊岳(身shēn)邊,一只手緊緊攥著楊岳的衣襟的小女孩兒問道。

  “民女陳清菡。”

  “我叫楊蘭兒。”

  兩個聲音一同在房間內響起,剛剛回答完的陳清菡,聽到楊蘭兒的說話聲后,急忙抬頭。

  這才看見,不知何時,太子(殿diàn)下的目光一直聚焦在楊蘭兒的(身shēn)上,至于自己,已經被太子(殿diàn)下忽略了。

  但隨著她的回答聲出現后,李弘這才想起,自己好像剛才在跟陳清菡說話呢。

  “不好意思,出神了我。陳清菡,此名是你父親幫你取得?”李弘轉移視線到陳清菡(身shēn)上,淡淡微笑著問道。

  “是,(殿diàn)下。”陳清菡因為剛才李弘望向楊蘭兒那柔和的目光,也變得不像剛才那般緊張了,回答起來,語氣也顯得舒緩了許多。

  “菡乃荷花,有出淤泥而不染之高潔的品質,清菡二字,即寄望了你父親對你品質的高潔,也有清水芙蓉之意啊,陳敬之看來對你是期望有加啊。”李弘品評著陳清菡的名字說道。

  “謝(殿diàn)下夸獎,請(殿diàn)下明察,我父親是被冤枉的,為官多年,一直都是兩袖清風,清廉正直,從來不曾干過違背朝廷的事(情qíng),還請(殿diàn)下重新審查我父親之案。”陳清菡突然跪倒在地,有些悲戚的說道。

  十歲的少女,先是被李敬業(誘yòu)騙監押,而后又被稀里糊涂的被送到了杭州,秘密關押起來。

  再后來又膽戰心驚的跟著楊岳東躲西藏,就是希望能夠因自己不被李敬業抓住,而保的父親的(性性)命。

  如今就像是一直倉皇奔走在黑暗中,提心吊膽之時,終于迎來了一絲絲的曙光,加上跟他父親分離這么多天,不知唯一親人生死如何。

  錯綜復雜的因素加在一起,在見到了李弘之后,還能第一時間控制住自己的(情qíng)緒,沒有當場痛哭流涕,已經是說明這個陳清菡,是足夠堅強了。

  李弘默默的點點頭,示意陳清菡起來,但陳清菡跪在地上,卻是不肯起來,大有李弘如果不答應,她就長跪不起的架勢。

  無奈的搖搖頭,李弘和藹可親的看向小女孩兒楊蘭兒,而后柔聲說道:“蘭兒,你去把楊姐姐扶起來可好?”

  楊蘭兒沒料到李弘喊她,愣了一下,然后在(身shēn)邊楊岳的提醒下,乖巧的點點頭,嗯了一聲后,便跑到陳清菡跟前,想要扶起她來。

  但陳清菡已十歲,在大唐已經是成年人了,那是一個三餐不飽的楊蘭兒能夠扶起來的。

  看著楊蘭兒吃力的想要扶起陳清菡,但陳清菡卻跪在那里,讓楊蘭兒使出吃(奶奶)勁,也無法攙起她來,于是李弘只好說道:“你放心吧,陳敬之如今平安無事兒,雖然被關押在大牢,但有人在暗中保護著他,所以一時半會兒是安全的。”

  “真的嗎(殿diàn)下?”陳清菡梨花帶雨般,抬起頭問道。

  “你再繼續跪下去,我就保證不了是真是假了。”李弘雙手一攤,聳了聳肩膀說道。

  陳清菡一愣,沒想到高貴如太子(殿diàn)下這般的人物,竟然也會開玩笑,于是白皙帶淚痕的臉上微微一紅,而后順從的站了起來,低聲說道:“民女多謝(殿diàn)下。”

  “你別謝我,我可沒有那么大的能耐,能讓李敬業不殺你父親,李敬業是巴不得在我到達揚州前,殺了你父親呢。所以說,要感謝,就先感謝你自己,或者是感謝你父親給了李敬業一個謊話。”李弘笑著說道。

  白純輕輕的推門走了進來,在李弘(身shēn)后站定,不說話的看著陳清菡梨花帶雨的站在那里,(身shēn)邊還站著楊蘭兒。

  陳清菡明白李弘所言指的是何事兒,那就是她手里關于李敬業謀反的證據,于是想了下說道:“回(殿diàn)下,民女手里并無李敬業謀反的證據,只有幾封吏部侍郎楊執柔與揚州刺史李敬業,以及與括州刺史鄭敬玄來往的書信,其中與楊執柔的書信中,有提及如何罷免我父親揚州長吏一職的密謀書信。”

  “就這些嗎?”李弘有些皺眉頭,這些不夠啊,自己想要的是李敬業謀反的直接證據,哪怕是間接的也行。

  但如果只是官場之爭的話,如何把這些人一打盡?豈不是還要繼續與李敬業周旋下去了?

  不過話說回來了,有總比沒有強不是,于是李弘不等陳清菡說話,便再次問道:“那些書信你可是隨(身shēn)攜帶,還是藏在了某個地方?”

  陳清菡低下頭,有些不敢面對神(情qíng)有些凝重的李弘,低聲說道:“民女不敢帶在(身shēn)上,因為事關家父(性性)命,所以被民女放在了楊伯伯的宅院內,但但現在怕是已經被人盯上了,我不敢過去拿。”

  “派無法無天,跟陳小姐一同前往楊岳家里,無論如何,也要把那些書信拿到手!”李弘起(身shēn),看了一眼白純說道。

  “是,(殿diàn)下,我這就去安排。”白純在李弘(身shēn)后,恭聲說道。

  “帶著她一塊兒去,還有,擬旨給吏部尚書李義琰以及大理寺卿狄仁杰,調查吏部侍郎楊執柔、楊思儉二人,是不是與李敬業暗中有勾結!命中書省、門下省派人立刻前往揚州待命,派來的人級別太低的話,我罷免了他們兩人!”李弘神色變得更加凝重了,這幾(日rì)他太清閑了,光想著史書上記載的如何如何了,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到來,已經改變了歷史的軌跡。

  那么就像是蝴蝶效應一般,所有的事(情qíng)就不會像歷史軌跡那般,重新再來一次了,有些曾經發生過的事(情qíng),它不一定會再發生了。有些不曾發生的事(情qíng),那么就會在改變的歷史進程中發生了。

  或者,有些曾經發生過得事(情qíng),在歷史改變的過程中,會提前會滯后的發生,但不管怎么說,自己有些托大了。

  白純不懂為何李弘突然間變得這么凝重,甚至是神態之間還帶著一絲焦慮,但也知道此刻不是問緣由的時候,何況也不該自己過問,所以像陳清菡招了招手,便去找無法無天帶人去找書信了。

  留下的楊岳跟楊蘭兒,有些驚懼的看著剛才還和善的太子(殿diàn)下,眨眼間就變得冷酷起來。

  楊蘭兒不自覺的悄悄跑到楊岳跟前,緊緊握著楊岳的手,小小的(身shēn)形,不由自主的往(身shēn)后躲著,避免與李弘對視。

  李弘在白純跟陳清菡離開后,又再次重新坐了下來,整理了下思緒后,這才看向楊岳問道:“你曾任過臨安縣司戶,據我所知,陳敬之為官之初,便是由從六品下開始仕途的,臨安(身shēn)為杭州下縣,你這個司戶,怕是還沒有入品吧?你們又怎么會認識呢?”

  “這回(殿diàn)下。”楊岳哪里見過太子這么大的官兒,剛才回話時,雖然知道李弘肯定是個大官兒,但也沒有想到會是太子,所以一直說話時,都是直接說道。

  但剛才聽了陳清菡的說話,每一次或者是開頭都會帶著回(殿diàn)下三個字后,便有樣學樣的說道:“回(殿diàn)下,小民從三十歲開始便任職臨安縣司戶,自陳敬之陳大人任職杭州后,一次前往臨安縣時,因土地被世家豪門吞并的問題,與小民核實戶籍數時相識,而后在秉公執行朝廷戶部關于租庸調問題時,跟小民便便成了朋友,小民的兒子與兒媳,因為此事兒被人冤枉入獄,后來死在了獄中,是陳大人幫小民為兒子、兒媳沉冤昭雪的,所以小民欠陳大人兩條命。”

  “土地兼并?”李弘猜測道。

  “是,(殿diàn)下。按大唐最新律例規定,世家豪門、門閥貴族不可兼并、買斷百姓土地,但。”楊岳其實就是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一個小小的司戶,別說是太子,就是最低級的從九品下的縣尉,也不會把他們當成大唐官員看待的。

  所以,(身shēn)為司功、司倉、司戶、司法、司兵、司士之最底層的,不如品級的官員,是沒有人把他們當成大唐的官員看待的。

  “那么是誰要強行買斷你們家的田地呢?”李弘雖然在跟楊岳說話,但目光卻一直放在楊蘭兒的(身shēn)上。

  而后向一老一少招了招手,三人出了坊間后,在清雅別致的李府內隨意的走動著,隨意的談話著。

  “是是吏部侍郎楊執柔楊大人的公子楊季康。”楊岳低著頭,想要打量這府里的一切,但又不敢太過明目張膽,只好低著頭眼珠子四處轉悠著。

  (身shēn)處如此優雅靜怡的環境之下,楊岳跟楊蘭兒感覺仿佛是飛升到了仙界一般,與自己所熟悉的世界,完全不同,完全是兩個世界。

  “你既然知道楊季康乃是朝廷要員,吏部侍郎楊執柔的公子,為何還敢跟他們做對,據理力爭呢?為什么就算是賠上自己兒子跟兒媳的(性性)命,也不愿意賣給他們土地,你就不怕他們嗎?”李弘很好奇,你一個不入品的司戶,哪來的底氣,跟楊季康斗呢。

  “這。”楊岳有些反應不過來,雖然識字,但也不多,大道理也不是會講上幾句的,何況是面對太子(殿diàn)下呢。

  于是這了半天后,才擠出一句話:“大唐律例這樣規定了,小民怕官府追究,所以不敢賣給他們。”

  “。”李弘第一次聽到這樣的邏輯,律例大過豪門貴族,這在大唐,乃至世界,都是不可多見的邏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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