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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游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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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于東平城,雉奴親自率人對于曲阜的行動則是出奇地順利,因為沒有人會料到,有人敢于公然帶兵闖入圣人府第,當然如果真的有人這么做了,自然不會遇到什么抵抗。

  因此,雖然曲阜離著還要遠些,雉奴返回的速度與劉禹幾乎相同,她的身后同樣是長長的一串人,就是先受封于金人,后又投靠元人的孔氏北方一族,奇怪的是,這里頭并沒有傳統意義上的圣人苗裔,也就是受官府承認的繼承人衍圣公。

  原本劉禹還以為此人跑掉了,沒想到聽到雉奴一解釋,才知道此時的北宗,根本就沒有這個頭銜的存在,上一代蒙古人所封的衍圣公孔湞,因為出身不好,被族人群起而告,最后又給廢掉了,當時的忽必烈還只是一個蕃王。

  “沒了就沒了吧,正好將這些人一網打盡,省得他們再推出一個假的來。”劉禹的一句話,就讓這些自詡為圣人子孫的人落入了深淵,他們所享受的待遇同嚴氏子孫以及被清察出來的縉紳士族一樣,流放海外。

  等他們回到濟南城,這里已經變成了一片歡樂的海洋,從那些大戶家中抄出來的東西,堆滿了所有的庫房,而后面還在源源不斷地送入城中,物質與精神上的雙重刺激,終于讓劉禹看到了那些底層百姓身上的某種變化,親手將那些曾經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踩在腳下,還是在官府的主導之下,有什么比這更加刺激的呢?

  在這一點上,十三世紀的百姓與二十世紀初期并無不同,同樣被壓迫得厲害,放眼整個華夏地圖,劉禹再也找不出,像山東這樣的一片合適土壤,可以孕育一種名為‘革命’的種子。

  當然,此刻的所有行動,還跟革命扯不上關系,充其量也就是一群趁火打劫的暴民,然而事情總會一點點地發展,他相信,隨著宣傳工作的深入,總有一天會發展成為席卷天下的風暴,讓那些還在封建殘余中躲藏的人們瑟瑟發抖。

  “大牢都裝不下了,接下來怎么辦?”

  雉奴有些發愁,劉禹卻望著人頭攢動的街道,信心十足地說道:“民以眾為安,這些百姓一旦嘗到了甜頭,就會明白他們實際上已經無路可走了。”

  看著眼前那些興奮得有些扭曲的面孔,雉奴心下有些惻然,元人可以容忍他們歸附過宋人,因為那是不得已,可是絕不會容忍,他們侵害了士紳階層的利益,因為這是他們統治的基礎,到時候,反攻倒算,要比歷史上的國民黨反動派來得還要深刻,也會更加地沒有下限。

  那么很顯然,鼓動這件事的宋人就成為了他們心目中,唯一的依靠。

  “馬上將府庫中的軍械和你們淘汰下來的武器裝備全都發下去,將他們盡數武裝起來,濟南城能否守得住,能夠守上多久,就要看我們的努力,只要能活下來,他們將成為你麾下最堅強的戰士,至死不渝。”

  雉奴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回到了之前的問題上:“那這些人呢?”

  “他們就是此戰的關鍵。”劉禹回頭看了看那些被串成長串的俘虜:“你記得一定要大力開展宣傳工作,這同備戰一樣重要,讓所有的人知道,他們是為了什么而戰,不是為了什么國家,而為了他們自己,為了子子孫孫不再為奴,做一個堂堂正正的漢人。”

  雉奴所期望的答案在第二天被揭曉,濟南城的街道上彩旗飄揚,所有的宋軍軍士都分立在城中的街道兩旁,在他們的身后,無論是墻壁還是柱子上,都書寫著各式各樣的標語,沒有什么拗口的修辭,全都如白話一般朗朗上口。

  “打倒偽元政權!”

  “漢胡不兩立!”

  “胡人滾出華夏!”

  “漢人永不為奴!”

  一系列的口號讓百姓們既新鮮又好奇,這完全顛覆了他們心目中的認知,什么是民族_矛盾,從來就沒有人同他們說起過,反而不斷地被人灌輸,當今的皇帝是多么的英明,由于他的仁慈,山東人民才沒有因為叛亂而被全部殺光,所以能活下來就是幸運的,多交點賦稅又算了什么。

  現在宋人告訴他們,之所以會這么窮,是因為財富全都被蒙元統治者掠奪了,他們不光要錢,還要命,無數的山東子弟,就這樣被逼上了征戰的第一線,十室九空,才能容納更多的移民,讓那些具有反抗精神的一代死光了,才能讓統治者放心。

  被軍士們隔出來的街道上很快就有了動靜,一些被縛住雙手、身上插著標牌的人被繩子牽引著走在上面,最讓人感到不解的是,在這群人的前面,是一個木頭架子,架子上綁著的并不是活人,而是一具森森白骨,架子上同樣書寫著一個標牌“鐵桿漢奸嚴實”。

  后面的押送者全都手執纓槍、胳膊上箍著紅袖章,他們看著像是軍士,每個人手上都有武器,只是沒有著甲,穿著也不盡相同,多數還是一身普通百姓的服飾,走在最頭里的一個男子,手中舉著一個喇叭狀的事物,聲音大得能震得耳朵嗡嗡作響。

  “鄉親們,你們都親眼看到了,那些吸干你們血汗的所謂縉紳家中是多么富有,每一粒糧食都是我們用雙手辛苦種出來的,憑什么被他們奪去?那些高高在上的蒙古人、色目人,他們搶走了你們家中最后一文錢,就連子女也不放過,身為漢人憑什么要讓他們糟踐?”

  “你們之所以會落到這個下場,全都是后面這些人造成的,他們身為漢人,卻甘愿去做蒙古人腳下的一條狗,用你們的血汗和子女,去討好他們的主子,這樣的人,你們說,該不該殺?”

  “該殺!”不管識不識字,道理還是聽得懂的,這些看似簡單的東西,頓時就在普通百姓的心中引起了共鳴,他們在響應的同時,也不忘用手中能找到的東西,砸向那些游街者的身體,爛菜幫子、石子等等,當然雞蛋是不可能的,那可是精貴東西。

  “打倒鐵桿漢奸嚴實!”

  “打倒漢奸狗腿子嚴忠裕!”

  “打倒漢奸狗腿子嚴忠祜!”

  “打倒漢奸文人李謙、閻復、孟祺!”

  每一個名字被提到,都會引起百姓的呼應,此起彼伏的傳遍了濟南城的大街小巷,看著百姓們臉上的憤怒眼神,身為本地主官的嚴忠祜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恃一向愛民的他,會是這樣一個下場,這種心涼甚至超越了父親尸骨不能入土的悲哀,因為這個聲音在百姓的口中是那樣的整齊劃一,宛如事先商量好了一般。

  李謙、閻復這些還沒有來得及出仕的文人,同樣成為了百姓嘴里的漢奸,讓他們感到不安的并不是一個稱謂或是罪名,而是一股力量,一股民眾從愚昧當中清醒過來,不再盲目相信的力量,事實上,宋人并沒有縛住他們的嘴,也沒有塞上布條或是割掉舌頭,可是他們連一句分辨之語都呼不出來,就會淹沒在排山倒海一般的口號當中。

  這些口號甚至不同于那些盅惑人心的邪教口號,因為它們是如此地具體,直指人心,身為文人,沒有人比他們更明白,一旦這股力量被釋放,會暴發出一種怎樣可怕的破壞力,它的名字叫“覺醒”。

  這根本不像是宋人能做出來的事,雙方雖然敵對,但是在統治民眾方面,有著驚人的一致性,因為其理論全都出自于圣賢之說,宋人這么搞,那是連自己的根基都不要了,他們圖什么?就是為了在山東這個腹心之側,給元人制造一些麻煩?

  李謙不相信,可又不得不信,等到隨著這些人游遍了濟南城的主要街道,每個人的頭臉都不同程度地變了樣,被押解到一處很大的廣場上,他們才知道自己這群人并不是唯一的,很快偌大的廣場上就被一隊隊同樣的游街者占據,無數的百姓更是見縫插針地擠了進來,將整個廣場塞得滿滿當當。

  “濟南府的鄉親們,今天,你們將親眼見證一個時代的結束,蒙古人統治中原不過五十多年,他們能站住腳全都要靠著這些人的幫助,因為他們,你們受到了雙重壓迫,因為他們,你們活得沒有尊嚴,而今天,你們將親破這一些,結束這個為奴的時代。”

  通過豎立在廣場四周的廣播柱,將劉禹的聲音放大到每一個人的耳中,這種在建康城中被證明過的廣播系統,在一瞬間就征服了北方民眾的心,氣氛也隨著一個個名字被叫出,而又一次達到了。

  “嚴實及子嚴忠裕、嚴忠祜,孫嚴朗等成年男子以下七人,判以漢奸罪、賣國罪,數罪并罰,因主犯嚴實已亡,故剖其棺戮其尸,示眾七日后焚化,拋之東海,其子嚴忠裕等斬立決,首級示眾七日,同其父。嚴氏一族,所有家財皆沒入官,田畝分于百姓,余者流放海外,永不得歸。”

  “趙天惕”

  “朱揖”

  “朱泉”

  每個名字的背后都是一串人,成人男子被斬首示眾,家產沒收、家眷流放海外,有理、有利、有節,用法律的形式將他們打入深淵,這樣才能真正地震憾人心,正義也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

  在無數支手臂的揮舞下,在無數百姓的高呼聲中,一顆顆人頭滾落塵土,它們將被掛在四門上,這些平素趾高氣揚的官紳們,死到臨頭也不過是一灘爛泥,許多人扶都扶不起來,丟盡了他們父輩的臉,在這些官紳大戶之后,就輪到了以李謙等人為首的讀書人,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宋人官員走過來,無人不是腿腳打抖,站立不穩。

  “讀圣賢書,首先就要明理,既知理,便當知夷夏不并立,只有教化四夷以奉中國,沒有身為漢人,反倒迎取奴酋做主人的道理,漢室式微,我輩才更應奮起,圣人曰‘取義成仁’。似你等不肯成仁又不愿避世,甘心下賤、還要歪曲圣人之言以為辯護,書讀得越多,越是作惡,奴化民眾,維護異族統治,你們不是漢奸,誰是?“

  劉禹的理論看似新鮮,不過是后世經歷了抗倭戰爭的余料罷了,用來對付這些讀書讀到狗肚子的文人,自然無往而不利,李謙等人待要辯駁一二,馬上就被百姓們潮水一般的呼喊聲所淹沒,不由得面如死灰,自知難逃一劫。

  “打倒漢奸文人李謙、閻復、孟琳”

  “李謙等,跪下聽判。”

  等到呼聲暫歇,劉禹不失時機地舉起擴音器,被他叫到名字一串文人,如之前那些處斷的人犯一樣,兩個手持鋼刀的軍士左右一夾,直接提溜到前面,讓他們面對百姓,跪在淌滿鮮血的土地上,大部分文人何曾經歷過這樣的景象,一早就站不穩了,“撲通撲通”立馬跪倒一片。

  “士可殺不可辱。”還有幾個站在那里,一派風骨綽約的樣子,劉禹微笑著走了過去。

  “你叫什么?”

  “某姓閻名復字子靖,你們要殺便殺,何須多言。”那人傲然挺立,臉帶不屑。

  “有名字就好。“劉禹一聽便不再理他,轉身百姓的方向:“此人去年被奴酋忽必烈召喚,興奮異常,恨不得昭告天下,他有幸當了蒙古人的狗,在大都城,逢人便跪,搖尾乞憐,今日,卻故作姿態,不外乎就是,你們這些賤民,不配。”

  “你血口噴人,某哪有逢人便跪了?”

  “喔,在忽必烈座前,你竟敢不行禮?見了真金,不下跪?對著孛魯、伯顏、安童、史天澤等人,你敢這么站著不拜?”劉禹的反問讓他立刻啞口無言,這些人從君王到太子到宰相,無一不是他這個白衣書生所仰視的,哪能不行禮,既要行禮,自然要跪。

  “本官還以為你多有骨氣,漢人好男兒,上跪天下跪地,跪祖先父母,而你呢,對奴酋屈膝,見萬民不拜。既如此,本官便成全你一片拳拳的為奴之心,來人,幫他一把,以后無須再站著了。”

  就在大伙都在猜測如何幫一把的時候,此人身后的兩個軍士早已經心領神會,一人按住雙肩,另一人舉起鋼刀,一刀砍了下去,只聽得一聲凄厲的慘叫,那人的雙腿自膝蓋以下被生生砍斷,半截身體被人放開,兩只手在地上拼命地想要抓住些什么,臉色猙獰得如同厲鬼,哪里還有半點‘東平四杰’的士子模樣。

  他的慘狀,被余下幾個站著的人看在眼中,立時便站不穩了,一個接一個地跪倒在地上,看也不敢看周圍的一切,這世上有遠比死更可怕的事,那就是生不如死。

  “很好,百姓生養你們,給他們屈膝并不丟人,爾等不過誤入迷途,還未曾出仕害民,本官也不想斬盡殺絕,除非似那人一般。”

  他冷冷地掃過地上的那半截身體:“閻復,死心塌地做狗,百般教導而不悔改,自絕于人民,當從嚴處置,以儆效由,其人罪同前者,斬立決,家人流放,其籍當書‘漢奸走狗’,永警世人。”

  “至于爾等,還有一個改正的機會,那就是拿起筆墨、反戈一擊,揭露偽元的殘暴統治,過關者,便可從輕發落,家人亦可獲得自由,死性不改者,便去同閻復做伴,你們或是同窗,或是同鄉,想必不會看到他孤零零一人吧。”

  他的眼光一個個地掃過去,每個人都低下頭去,偶爾有幾個不服的,一聽到耳中傳來的叫聲,想到家人期盼的眼光,哪里還敢有半分不忿,劉禹就是想看一看,連蒙古人都愿意奉迎的所謂讀書人,倒底多有種?可惜,現在可能連僅有的那一個,也后悔不已了。

  沒辦法,誰讓他倒霉要當出頭鳥呢,雷霆般的手段打破了這些人心目中的幻想,這些宋人比山賊盜匪還要狠,人家最多是要命,他們還要誅心!文人怕的不就是這個,誰愿意被自已的鄉親罵成‘漢奸走狗’。

  既然沒有選擇,這些文人倒得一個比一個快,第一個交上來的李謙,光是看那一筆字,都十分賞心悅目,至于內容,劉禹其實并不太在乎,他手上的黑材料不要太多,收起如同‘投名狀’般的文書,他突然想起一句話,用在這里十分貼切。

  “卿本佳人,奈何作賊?”

  正待走出去的李謙一怔,他咬咬牙,轉頭朝著劉禹跪了下去。

  “你想為那人求情?”

  “上官容稟,閻子靖口出狂言,沖撞了貴人,皆是平素放縱太過,如今他雙腿已斷,幾成廢人,小的斗膽請上官寬縱一二,在下愿勸服他寫下辯書,只求饒下一命。”

  “晚了,李謙,并不是本官一定要他的命,事到如今,讓他活著,比死了更難受,如此了斷,還能落個從一而終的名聲,你說呢。”

  這個道理,李謙自然明白,那是一個心高氣傲之人,讓他服軟可能比失去了雙腿,還要難以接受,他有些失魂落魄地站起身,對著這個比自己還要年輕的宋人高官,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

  “棄中原者,大宋也,何故罪我?”

  “誠然,然大丈夫生于世,學圣賢書,便當自強不息,不為國亦要為民,大宋可棄,我等豈能自棄?”

  劉禹拍拍他的肩膀,給了這個滿臉迷茫的讀書人最后一句,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廣場。

  “正義或許會遲到,但決不會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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