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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清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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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兒哭過了。”

  “每次郎君來,姐兒都會哭一場,有啥可稀罕的。”

  “這回不一樣,眼睛都腫了。”

  聽到身后幾個小女孩的議論,劉禹的臉都綠了,沒想到自己這個郎君,留給她們的就是這等印象,說得好像他一直在欺負人家,其實自己是被動的好不好。

  同樣聽不下去的還有雉奴,她在馬上回過頭,狠狠地瞪了那幾個鬼頭鬼臉的小丫頭一眼,嚇得她們趕緊住了嘴,不過這種程度的威懾顯然已經司空見慣了,過了一會兒,身后又響起了細碎的嘀咕聲,她們只是將音量放得低了些而已。

  嘴長在人家身上,劉禹當然不會為這種事去發脾氣,再說了,人家也沒有說錯,他都已經快忘了,上次雉奴笑的時候。在側面偷偷打量了一下,果然她的眼睛有些紅腫,任是誰看了都會栽在自己身上,得,跳進渤海也洗不清了。

  回城的時候,兩人沒有再同騎一匹馬,劉禹的馬兒是后頭的一個丫頭讓出來的,馬身矮就像一頭大狗,他趕著大狗快走幾步,與雉奴并行,后者看了他一眼,滑稽的模樣引得她嘴角微微一咧,只不過那個笑容還沒有扯出來就消失了。

  “過來之前,我已經去信李相,他們不會回師,而是會朝東打,進軍襄陽府。”劉禹并不是來逗她笑的,此言一出,雉奴頓顯驚愕之色。

  顯然,這個結果將會導致京東腹背受敵,元人一旦占據了徐州,直上京東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因為她們這里才是對大都最有威脅的,所以他才會來帶自己走?雉奴思索片刻,仍是不出所料地搖搖頭。

  “你走吧,我會帶人死守濟南城,拖住韃子,能撐多久是多久。”

  “我知道,所以我才會來。”告訴這個結果時,劉禹就已經猜到了她的反應,一聽之下果然沒有任何意外:“我沒有同你說笑,我不僅欠他的,還欠你的,你說說能這么一走了之嗎?”

  雉奴回答不出,她的大眼睛里充滿了迷惘,前路明顯不通了,或許這種結局對自己是最好的,不用再去想那些惱人的事情,此刻她的內心是什么樣的感受,劉禹能猜出一二,他不是什么感情問題專家,更沒有當一個心靈導師的天賦,面對這種問題少女,基本上也只有束手無策。

  “這里又不是建康,沒了援兵,韃子遲早會破城,你留下來做什么?”

  眼見她有些急了,劉禹拖過她的手,斜過身去,在她耳邊輕輕說道:“你跟了我那么久,難道不知道?在床上我可能打不過你,但是在戰場上,十個雉姐兒也不是個。”

  雉奴還當他有什么錦囊妙計,一本正經地準備傾聽,沒想到卻是這么一番話,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怔了半天,等到反應過來,對方早已經放開她,趕著大狗跑到前面去了。一付逃避追殺的死樣兒,時不時還回過頭看一眼,讓她忍了很辛苦的笑意終于浮現眼中,臉上更是少有的緋紅一片,讓那幾個小鬼頭直呼不解。

  回到總管府,得到消息的齊寶柱早已帶著屬下等了多時,雖然不是直屬上官,可是楚州城下,他們看著這個年青人就站在李相公的身邊,幾乎所有的編遣工作都是出自他的授意,在這些將樣的心目中,自然就等同于李相親信一般的存在,而他突然現身城中,必然會負有某種使命。

  看著這些人眼巴巴地望著自己,劉禹只說了一句話,就將他們的幻想打破:“李相當是不會回師了,徐州此刻或許已經易手,我等只能靠自己。”

  進了總管府大堂的劉禹又恢復頤指氣使的重臣風范,面色微紅的雉奴跟在他后邊,同她一樣,劉禹也沒有打算去坐上那個大案,他讓人搬來大桌,擺上了一張包括了大半個北華夏的地形圖。

  “齊指揮。”被他點到的齊寶柱趕緊稱是,劉禹的眼光在他們的身上掠過:“還有你等,或許會說,怎么靠自己?就憑這兩三萬人,要獨自對抗三十萬以上的韃子,怎么著都是個死,對不對。”

  沒有敢說對,但也沒有人否認,就連雉奴都心懷忐忑,搞不懂他這么說的用意所在,只是后者一看到那種充滿了自信的表情,忍不住就想到了過往的那些經歷,建康城里、比此時更為嚴峻的大都城里,都曾是這般自信,或許就是這個原因,才能在不知不覺中俘獲了少女的芳心吧。

  “你們錯了,錯在忘了,你們所擁有的,遠遠不只這些。”劉禹指著京東路的范圍說道:“這里是元人治下的山東道,亦是我大宋的京東路,百姓是否心向大宋,本官不得而知,但他們是否甘愿在韃子的鐵蹄下掙扎求生?你們應該比本官更了解。”

  “舉事之前,本官同你們約定的信號是星火燎原,可是今日所見,既無星火,更不曾燎原,你們所做的,只不過將元人的旗幟拔下來,換了一面上去,抓了幾個狗官而已,對于百姓,你們與元人有什么不同?”

  劉禹的聲音陡然放大,在大堂上發出陣陣回響:“嗯?誰能回答,你們與元人有何不同?”

  堂上的每個人都在思考他的問題,是啊,除了換了個名稱,這濟南城與元人在的時候并無不同之處,商人照常開鋪子、小民照常做工、農家照常等著開春備耕、大戶照常等著租田收稅,如果元人打回來,他們再回到之前的狀態下,連適應的過程都用不著,這本來就是百姓最正常的心理,或許他們還會怪這些人多事,讓城中又經歷了一次戰火。

  “你們最大的收獲不是幾個城池,也不是幾個元人的官員,或是一堆俘虜,而是京東兩路五府、十一州、兩軍的數百萬生靈!”

  “這些百姓被元人壓制了十多年,他們家徒四壁、一無所有,承擔著兩倍于別處的賦稅、三倍于別處的勞役,十戶人家共用一把鐵刀,不得結社、不得流動十里以上,聚眾五人以上便要備官,為什么?元人為何要如此忌憚他們,因為這里是山東!孔圣人的山東,孟夫子的山東,亦是你我的山東。”

  劉禹的話讓他們目瞪口呆,雉奴一付若有所思的表情,好像抓到了什么,她和這些人不一樣,齊寶柱的這支忠武左廂全軍都是本地人,正因為是本地人,他們另可跟著雉奴逃到宋地去,也沒有想過禍害自己的家鄉,可是很明顯,劉禹并不打算放過他們。

  “三十萬韃子進入山東,無論你們打還是走,這里會變成什么樣子?還用得著我來提醒嗎。”他的話頓時讓這些人面若死灰:“你們本該在宋人的城下化作炮灰,可是不光沒有,還成了他們的一份子,元人該如何看待你們的鄉親,如何看待這殺不完的山東逆賊?”

  齊寶柱被他的話說得顫抖不已,他倒是可以一走了之,留在這里的親族又該怎么辦,還有全軍二萬五千弟兄,他們的親族又該怎么辦,想到這一層,他不禁一咬牙,抱拳沖著對方就是一個恭身下去。

  “請撫帥教我等。”

  “本官也沒有什么好教的。”劉禹將他扶起:“元人不給活路,就拿起刀槍同他們干,堂堂七尺高的山東漢子,沒有這點血性,枉稱什么男兒,活該給韃子當牛做馬。”

  “我等皆有膽子,但不知該當如何行事?”這一下,不光是他,所有的將校都一齊向他討教,雉奴也一臉好奇地看著他,想要知道這一回他又會拿出什么樣的點子。

  嘴炮最享受的莫過于這一刻了,迎著眾人的目光,他指著桌面上的地圖,侃侃而談。

  “你們要在這一片地區站穩腳跟,就離不開百姓的支持,如何才能取得他們的支持?無非是讓他們得到元人給不出的東西,譬如土地,不用某說,你們也知道,京東路轄境,田畝大都掌握在誰的手中,這些大戶要么在元人那里有著極大的利益,要么他們本身就是韃子。”

  “這些人會支持你們嗎?”劉禹搖搖頭:“絕不可能,一俟有事,他們會馬上與元人配合,拿你們的人頭去討賞。”

  “既然是這樣,你們還客氣個毛啊,從濟南府開始,以清察奸細為名,將所有這類大戶一掃而空,要本著寧可錯殺一千,也絕不放過一個的思想,要充份發動百姓參與,讓他們打頭陣,不要害怕斗爭,階級斗爭越厲害,對于我們就越有利,他們在動手的時候,也就劃分了自己的陣營,這樣的百姓才是你們可靠的盟友,這樣的地區才是你們賴以生存的土壤。”

  “第二處就是東平府,嚴家這種死硬份子,一定要連根拔起,依附在他們周圍的那些所謂儒生,全都要捉拿起來,連同他們身后的親族,一個都不要漏下,要讓所有人看到你們的決心,不是敵死就是我活。”

  “第三處也是最為要緊的一處,曲阜孔府。”

  斗大戶很好理解,他們有錢啊,搞嚴家是因為他們是當地漢人世家的代表,與這支曾經參與過李璮之亂的軍隊有著宿怨,可是孔府?就連齊寶柱這等武夫也知道,那是多大的一個金字招牌,無論是當年的女真人、還是如今的蒙古人都不敢輕動,反而要恭恭敬敬地送上一份封爵,以昭示他們的尊崇之情。

  “圣人正裔早已南渡,曲阜故地所封皆為偽竄,將他們盡數捉拿,解往大宋,乃是正本清源的頭等大事,不過,萬不可多做殺戮。”劉禹不得不費心解釋了一番,后世的人是無法理解這個招牌,對于當時的百姓有多么大的影響力,可不光是人,要對付元人,就要打倒他們樹起來的這些招牌,將他們批倒批臭,這才是斗爭的真諦。

  “那是自然。”聽他這么說,齊寶柱首先松了一口氣,這種區別對待,也僅限于寥寥無幾的數人而已,其中絕大部分都屬于敵對份子,不必手下留情。

  抄家這種好事,沒有哪支軍隊不愿干,如果對像是油水豐厚的大戶,這種積極性自然會高得無需動員,看著那些將校摩拳擦掌地走出去,雉奴現出一個憂慮的表情。

  “這便是你的法子?一個滿地烽煙的京東路。”

  “你們來不來,這里遲早也是滿地烽煙,石人一只眼,挑動黃河天下反。”劉禹知道她擔心的是什么:“只有將貧苦的百姓發動起來,讓他們得到切實的利益,這些人才會為了這片土地流血,到時候,每一個試圖奪走他們田畝的敵人,都會碰得頭破血流,成為你們堅實的后盾。”

  “他們手無寸鐵,如何應對元人的征討?”

  “當然不會是手無寸鐵,否則我來做什么?齊寶柱的忠武左廂和你的新軍要馬上換裝,這件事你親自來辦。”

  見雉奴有些不明白,劉禹用手指敲了一下她的鐵盔,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道:“讓你在這里,不是為了撒癡賣萌,也不是為了躲我,掌握這支軍隊,就能掌握這片土地,你們打出了大宋的旗號,卻還是一身漢軍的裝束,誰會認同這里是大宋的土地?”

  “把紅旗打出去,插遍鄉野,發動百姓,武裝保衛蘇京東路。”劉禹差點就說順了口,還好及時糾正過來,他一把將雉奴摟住,在她掙扎之前湊上耳朵輕聲說道:“雉姐兒,你知道我的心思,只要你有意,璟娘不是障礙,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委屈你,所以,今后不要為此自苦,有什么錯都是男人的錯,明白了么?”

  雉奴眼睜睜地看著他放開自己走出去,怔怔地不知道如何是好,她的心里五味雜陳,說不清楚是個什么意思,只是明白一點,禹哥兒對于她的著緊,遠在想像之上,并不僅僅是自己的一廂情愿。

  于是,從當天夜里,濟南城中就出現了她所說的那種烽煙,無數軍士在當地衙役的帶領下,拿著名冊挨家挨戶地開始了清理,但凡是有人在元人那里做官的,都是這個名單上的人,濟南做為山東首屈一指的大府,比例自然差不到哪兒去,幾乎所有的鄉紳大戶都給掃了進去,面對武裝到牙齒的近四萬大軍,他們抵抗與否都不是問題,反正最終的結果只有一個,家破人亡。

  為了自己的利益,齊寶柱忠實地執行劉禹的條款,大量的窮苦人家被他們鼓動起來,有了軍隊做后盾,這些平時不過是螻蟻的底層百姓,一下子將人性最丑陋的那一面展現出來,有組織的抄家行為遍布整個濟南府境內,被盯上的人家幾乎無一逃脫,濟南城變成一個瘋狂的,城中稍有家財的無不是人人自危,可又無處可逃,只能祈禱這些軍隊能有一點約束。

  城中的小道消息滿天飛,人人都在傳,元人在大都集結大軍,即將撲向濟南城,因此這些軍士才會最后瘋狂一把,傳言將這種恐懼四散開去,讓那些想要反抗的大戶都沒了想法,誰不知道這樣的軍隊是最為可怕的,完全沒有下限可言,現在他們轉而期盼王師能盡快南下,解救出為數越來越少的他們這樣的忠民。

  這場瘋狂的盛宴持續了兩三天,到后來,本著不搶白不搶的思想,幾乎所有的百姓都參與了進去,等到他們意猶未盡地停下來,才發現熟悉的濟南城已經變了一個模樣,原本只換了一面旗幟的城頭上,到處都插滿了大宋的旗幟,一直以來還穿著漢軍制式衣甲的守軍,不知道什么時候,全都換上了新裝,他們從未見過的一種新裝。

  簇新的紅襖、金燦燦的護甲、瓦明锃亮的頭盔、長可及膝的皮靴、高過頭頂的長槍、以及頭頂上那一叢火焰般跳動的束纓,這一刻,人們才仿佛認清了一個事實,他們不再是元人的治下,而是重歸了大宋!

  經歷了哄搶盛宴的百姓們沒有感覺到復國的欣喜,而是一種深深的恐懼,年紀稍大一些的老人,還記得當年李璮之亂時,元人是怎么對付這些人的,如今他們不光是改換了旗幟,還將幾乎所有的士紳全都得罪了,如果元人有一天真的打回來,他們能逃過報復嗎?

  緊接著發生的一切,再一次將他們的處境推向極致,那位自稱宣撫使的小娘子,竟然貼出告示,將于三日后,將大部分抓到的士紳明正典刑,城門兩邊的告示欄上,貼出來的罪證排滿了附近的大街,幾個文吏不停地為百姓們講解上面所寫的一切,一直到講得口干舌燥,他們才明白一個道理,這位小娘子是要下狠手了。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涉及到了士紳足有上千戶,數萬男女,就算不是全都處置,也足夠駭人聽聞了,這將意味著,他們舍棄了這個統治階級的支持,屁股完全歪到了底層百姓的一邊,從古至今,有誰會這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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