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大夫怔了怔,憂郁出神癥?
聞所未聞,所以這人才遠道出來找方子的吧?邢大夫把銀子推了回來,“這位先生,在下才淺,這病我都從未聽說過。”
木管家又將銀子推過去,“邢大夫且先收下詢資,此事不急,還請大夫幫忙留意,我先告辭。”
說完木管家站起身往門外走去,武將之家出來的人都利落的很。
“失聲,那不就是啞巴嗎?怎不去那樓府問問?”一個小徒弟冒個腦袋瓜出來說。
邢大夫突然就想到什么:“哦,對對,這…主顧留步,邢大夫舉起手指著說:“南城樓府有一小女,以前是啞巴,死而復生后,就能說話了,你可去問問看她是怎么回事。”
“就是就是,你去那家看一看,神的很。那可是個神奇的人物。”那小徒弟又擠過來說道。
木管家轉過身去:“哪家的啞巴?”
“你是京城來的吧,不知道我們這南城的奇聞,那是樓大人,本縣正堂老爺家的小姐。”另一個小徒弟接過話去。
樓家?正堂?難道是杜知府轄下那個樓一甫?就是那巡撫樓大人的堂弟?對對,南城縣老爺,就是他。
木管家“哦”的恍然。
兩個小徒弟又說開了:“只那樓二老爺不是個東西。”
“怎么講?”木管家追問。
“又好賭又好鳥。聽說在外面欠了好些債務,還使了幾人去打那小姐。”小徒弟撇撇嘴說道。
另一個徒弟說:“哎喲,嘖嘖,小姐都是嬌滴滴的,哪經得住幾人捶打?慘絕人寰!”
“并沒有,聽說那小姐倒把那二老爺給打了,還將他打哭了。”
“怎么可能…人家府上的事兒,你怎知道的這般詳細。”
“不信你問師傅去。”
木管家急忙看向邢大夫。
一旁的邢大夫開了口:“那樓家小姐生下來時是啞巴,十幾歲了也口不能言,神志也迷糊,就用參湯吊著口氣,一日突然熬不住了,說是死了,人都裝進棺材兩天準備要看地下葬,第三天卻自己爬了起來,從此就能說話了…還能寫字兒作詩,連后續湯藥都不曾喝過就好全了,這南城人是都知道的。”
木管家望著這邢大夫一怔:死了后能說話了?
聽到這里木管家真的木了。
“白受你錢,便多嘴一句,這百種疑難病里,總有那么幾種,不屬人力管轄,怕是得了真祖仙人什么法寶…”邢大夫想起昨日夜里那一幕又有些后怕,幾分不安欲言又止,就要回轉。
竟有這等神奇之事兒?
木管家聽了思索的點點頭,“樓家府邸在何處呢?”木管家問。
“南城的縣太爺,樓一甫。主顧出門往北走,那片大宅子一眼便能看見。”邢大夫說完,轉身入了內堂。
“我這算不算做了一件好事呢?今天那小姐說,故人留下的方子…故人。那樓家小姐果然是得了什么法寶么?”邢大夫頭一偏,又搖搖頭。那小姐自己都拿不穩的樣子,也絕非醫術高超之人,行事說話倒像是個巫。
木管家急忙回頭囑咐小廝,“快去樓府拜訪,遞上大人名帖。”
樓府里,門外的小廝一聽云陽說造房子需要人手,便腰抵腰臀頂臀的爭先恐后,熱鬧極了,一個挨一個地往門前擠著,都想去。
來真的?不會是真的吧?這女娃娃真要造個房子?
二老爺有些愣愣的。
在那林子里造一個房子?泥水匠也沒有,就要幾條破布和一盒墨線?
且不說造一個房子多么麻煩,這年頭什么人最不好對付?
第一接生婆、第二守墓人、第三就是這蓋房子的工匠了。好吃好喝的供奉,活卻是能拖一天是一天。
那一身訛詐的本領,也是修房十幾年甚至幾十年才熬換來的。
開什么玩笑!出了差錯這背鍋的還不是我樓家兩兄弟!不能忍!
“陽陽,你是真瘋了么?你莫要折騰老太太,這老太太還病著吶,你還把她往野地里搬?”二老爺大聲吼道。
“我折騰?”云陽頓了一頓:“我看你閑著也是閑著,不如你也去幫忙…”她說著看了眼外邊快擠破頭的小廝:“他們都巴不得去呢。”
此話一出外邊又哄的亂了:“小姐…我…我去。”眾小廝忍不住大聲喊道。
二老爺朝外面怒目一望,小廝們吵鬧聲小了下來,二老爺又看向云陽。
“你不要得意忘形啊!我勸你還是收斂一點!這房子哪是說造就能造的?你是不是又瘋了,還有,你看看你這一身耍雜的打扮,像做小姐的人么?哪家小姐像你一樣打扮成這個鬼模樣?還不趕緊回屋去。”二老爺甩了甩袖子。
云陽坐在那里,聽他說完。
二夫人在一旁斜著眼睛上下打量著云陽,抿抿嘴。
“你們誰愿意去?”云陽干脆坐在那里發問,也不睬二老爺。
“小姐選我吧,我力氣大。”
“還是選我,我機靈。”
“選我…我學過木匠。”
“我也愿意。”最外邊擠不進來的小廝也高喊。
二老爺“啪”地一拍桌子:“都跟著胡鬧什么!一個都不許去。”他喝道。
外邊的人頓時鴉雀無聲。
“你再跟我大呼小叫的,小心我扇你耳光。”云陽忽然轉頭盯著二老爺說了一句,然后慢慢端起茶杯喝一口,靜靜的看著他。
語氣依舊溫溫軟軟,卻似平地里起了一個炸雷,人群炸起來。
門外的幾個親戚家孩子眨巴著眼都愣了:哇的天,太雷人了,這府上,稀奇事兒可真多。
王道長忍不住退了一步,咽了口口水:這小姐…還正常么?
“天哪,夫人,你聽見了么?”二夫人的丫鬟沫染驚叫地跳起來:“她…她剛才說…哎耶…”
二夫人本來愣了,經沫染提醒不由得震怒。
二老爺忽覺臉上火辣辣的疼,她打了自己么?她竟然敢?二老爺下意識的去捂臉,沒有啊。但確是火辣辣的疼。
“你…你,你打我?”二老爺捂著臉瞪大眼睛指著云陽哆嗦。
“我沒有打你,那是你臊的疼。”
原來是這樣,自己還真是丟臉!
反了反了,自己親親外甥女兒!在這家丁丫鬟下人們的眾目睽睽之下如此口出狂言!叫他以后一張老臉往哪閣?二老爺氣的臉紅筋漲七竅生煙,一時竟沒有說出話來!
“你居然敢打你二叔?”二夫人怒的擼胳膊挽袖子:“老娘跟你拼了。”
“拼”字一出口,唾沫星子飛濺。
云陽蹙眉搖了搖頭,目光似放著冷光的箭一般:“他不是我二叔,我的記憶里,沒有他,還有你,你也消停些!”
自己記憶里沒有二老爺二夫人,只有他們的兒子,還是個有仇的。
二夫人這里一邊罵一邊點著手:“你不記得那是因為你那些年傻,你不記得他,他也是你二叔,我就不信你敢打你二叔?你瞪大眼睛看看清楚,我們可是你的長輩,你可真敢提勁呢!沫染,替我狠狠的掌嘴!”
云陽不動,只眉眼一挑看著她。
沫染挽了袖子就沖過來。
“不要…”木兮突然一聲大叫從斜里沖出來,雙手張開擋著云陽面前:“小姐,小姐你快飛,飛不高飛到樹上也行。”
“飛?嚯,你以為自己真的是神仙?”二夫人笑了起來。
“我家木兮可是被你們弄傷的?”云陽看著二夫人。
“打了她的臉,還傷了她的手。”云陽的聲音響起,目光有些森森。
“還傻愣著做什么?給我逮住她!看我今天怎么把翅膀給她撇下來。”
二夫人離了三步遠遠停下,雙手一叉腰立在那里指派著沫染。
“目無尊長!我打…”沫染氣勢洶洶喊到沖過來。
“誰敢欺負我小姐,我先同你拼了,啊!來呀!都濺一身血!大不了我也不活了…”木兮突然尖叫一聲。
木兮就像瘋了一樣,歇斯底里沖過去,揮舞著雙手就朝沫染撲去。
“哦喲喲,太猛了…”沫染叫著,被木兮這瘋狂的樣子嚇的一跳,抱著腦袋慌忙的跑開。
二夫人震怒:“啊呀,這個小賤婢是要反了么…”
二夫人抓起一根凳子沖向木兮…
這云陽二老爺是領教過的,急忙瞪眼去抓夫人,卻抓了一個空。
“哥哥,哥哥,禍事了!禍事了,打起來了…”景寒煙跺著腳,抓緊了景辛子的衣服。
景辛子呼吸急促,眨閃著眼睛。
突然。
靛藍的身影利落站了起來,抬起腳迅如光影勾住了二夫人小腿。
二夫人被絆的屁股一個坐空,肩膀又被人把著翻了個圈,雙腳朝天頭朝地,腦袋直直的眼看就要撞地…
“啊”眾人都發出一聲驚呼…
二夫人被倒懸著,看著那靛藍的腳又抬起,“啊…”她發出一聲尖叫。眾人紛紛捂住嘴巴!
云陽抬起一腳,接住了二夫人的后腦勺。
旋轉了180度,難度9.0,二夫人腦袋正好落在了云陽抬起的腳背上。
好險!眾人著實捏了一把汗。
云陽一提腳,提著二夫人往旁邊一推,二夫人直挺挺的貼在墻上發著愣,頭發散亂,再也不蹦跶。
木兮還在氣憤的瑟瑟發抖,云陽把木兮拉到自己身后。
偌大的院子里,原本嘈雜的周圍變得一片安靜。景寒煙驚得小小拳頭快塞進了嘴巴。一望兩個哥哥,也像是傻了一般站在那兒。
而景辛子,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天哪,這都什么事兒啊!今兒個開眼了!
二夫人垂下了手不敢再動。身子不聽腦袋使喚,沫染也驚惶四望,兩人完全沒了昔日‘前院后院橫著走,頤氣指使賽螃蟹’的風光。
“所有的家丁丫鬟都給我聽著!”云陽走到二門口,突然發出一聲厲喝。
家丁丫鬟們急忙垂頭行禮。
“寬猛相濟才是持家之道。你們吃不飽,這事兒我記著,正在想法子解決。但我可告訴你們,以后誰要是欺負弱小,欺負我房里的木兮和仆人,我第一個饒不了她,別說沒犯錯,即使犯了錯也輪不到你們去糟踐,聽清楚沒有?”
云陽臉色凌厲。
所有人都呆了。
這個啞巴,以前哼都哼不出來的,什么時候大聲說過一句話?
“聽清楚了。”近前幾個丫鬟小廝們急忙的答道,“聽清楚了”,后面的聲音更大。
好爽利,王道長有些不可置信的看過去,廊檐下那小小的女子亭亭玉立,清麗可人…
那雙眼里溢著無波無瀾的淡然。
可這明火執仗的氣勢啊…王道長抬手擦了下額頭上的汗,了不得。
景寒煙喃喃的對景辛子說:“哥哥…好了不得啊。”
景辛子恍惚地轉過頭,“哦”一聲。
“這妹妹,這精神頭…確實好多了…”葉映突然就想起樓云陽以前迷瞪的樣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