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今日完全是輕車簡行。
除了扮作車夫的常盛,他身邊就只帶了豆豆這么一個“小丫鬟”。
但他尊貴的身份擺在那里,小小的云霓山莊管事怎敢怠慢。
只不過這名管事的眼力倒也不凡。
福王幾年才回一次京城,又甚少出現在云霓山莊,而且也沒有提前告知今日會來,甚至連儀仗也沒有擺。
管事卻一眼就認出了來人是地位尊崇的福王殿下,而且不慌不忙應對得體,足見承恩侯這個老紈绔手底下還是有能人的。
福王并不計較這些,朗聲道:“都起來吧,本王今日是來游玩的,不用弄這些虛禮。”
那名管事帶著小廝們站起身,十分恭敬道:“奴才乃是山莊的管事裴富,不知王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您請上轎。”
說罷輕輕一擊掌,很快就有轎夫抬著幾頂軟轎出現在山莊大門口。
福王笑道:“老裴就是愛弄這些個虛頭巴腦的東西,又不是多高的山多遠的路,還準備這些玩意兒,讓他們都退下,你陪著本王四處逛逛。”
一聲“老裴”喚得十分熟稔,把所有的人都弄得想笑不敢笑。
裴富哪里敢拒絕,忙把小廝和轎夫們打發走,自己躬身在一邊陪著,引著福王三人朝山莊里走去。
云霓山莊依山而建,山腳下一個不大不小的湖泊,雖然此時已是冬天,景色依舊十分怡人。
福王有意帶著豆豆看看山莊的全貌,所以拒絕了管事的請他乘坐軟轎的安排。
好在此時不是雨季,他的腿疾并未發作,行走起來十分矯健有力,渾然不像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家。
常盛緊緊跟著福王的步伐走得十分輕快,反倒是豆豆,也不知道今日是哪里不對,整個人有些提不起勁兒來,也不像平日里那般愛說話,倒也符合她今日小丫鬟的身份。
好在她也是有內力的人,走這么點兒路還是沒有問題的。
裴富人如其名,長相十分富態,察言觀色交際應酬是把好手,走起路來就不行了。
別看他也就三十出頭的模樣,沒走幾步就氣喘兮兮,用盡全力才勉強跟上福王等人的步伐。
再加上福王偶爾詢問他一兩個問題,氣更是不夠用了。
他剛想站住腳歇一口氣,福王又開口了:“裴管事。”
“奴才在。”他咬咬牙堆起笑容。
“老裴在做什么?”福王走了半天才想起來自己還沒有詢問人家的主子的情況,索性把裴富叫過來問兩句。
裴富道:“回王爺,我家侯爺昨晚和幾個朋友吃酒聽戲,直到快五更天才睡下,此時尚未起床。”
福王笑道:“老裴可真是會享受,只是如今上了年紀不比當年,早些睡覺才是上策吶。”
裴富忙施了一禮道:“王爺此話實乃金玉良言,奴才替我家侯爺謝過您的關心。”
福王也不接話,只是笑了笑,之后便指著不遠處的一座院落:“豆丫頭,斗雞場就建在那里。”
說罷又看著裴富道:“裴管事,斗雞場挺賺錢?”
常盛和豆豆險些又笑了,誰見過這般問話的,老王爺真是絕了。
明明說著肯定的話,用的偏是詢問的語氣。
果然裴富有些著急,福王殿下今日到底是來玩的,還是奉了皇帝陛下的意思前來查探云霓山莊?
亦或是要打探山莊的出息,伺機敲上他家侯爺一筆?
他做了十多年的山莊管事,皇室宗親權貴子弟見得也多了,卻愣是被福王殿下一句話弄得大冷天渾身上下直冒汗。
他訕笑道:“王爺說笑了。”
福王還真就笑了:“裴管事不是個實誠人兒,這么簡單一句話有什么難為情的?弄這些玩意兒固然是為了玩,順帶賺幾個錢花花也正常嘛,畢竟單是這里一草一木的維護也要花不少錢。”
裴富已經不知道該怎么接話了,多說多錯的道理什么時候都適用,
福王卻不肯放過這樣的大好時機。
他指著豆豆道:“裴管事,我身邊這個小丫頭最近正在學算賬,不如讓她練練,學以致用嘛!”
豆豆笑道:“謝王爺給奴婢機會,奴婢愿意勤加練習。”
福王滿意地撫了撫頜下的長須:“裴管事說說斗雞場一年下來花費多少,收入多少,凈賺多少?
你不要緊張,本王不是你們的同行更不會四處亂說話,不過是隨口問問。”
簡直是司馬昭之心!
然,裴富敢怒不敢言,只好道:“斗雞場雖然聽起來挺賺錢,可那只是聽起來數量可觀,實際上開銷也大得很,一年到頭剩下的不足一千兩。”
這話騙鬼呢!
豆豆和常盛一起撇了撇嘴,你這個管事一年的好處也不止一千兩!
福王卻并不在意,對豆豆道:“豆丫頭記好了,斗雞場一千兩。”
豆豆應道:“是,王爺。”
就這樣,福王等人花了半個時辰把云霓山莊幾處最賺錢的地方轉了一遍。
豆豆雖然不很清楚福王到底想要做什么,但還是故作認真地替承恩侯算了一遍山莊一年掙多少錢。
等一行人抵達承恩侯的居所,裴管事不知是累的還是嚇的,整個人險些昏厥過去。
丫鬟仆從們給福王三人上了熱茶和點心。
茶是極品,點心也十分精致美味,但三人只是淺嘗輒止。
為什么?留著肚子待會兒吃好的唄!
沒過多久承恩侯起床了。
得知福王殿下駕臨云霓山莊,承恩侯倒是一副十分開心的樣子。
梳洗好換過衣裳之后,他很快便來到了正廳。
說來這還是豆豆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說中的京城第一紈绔。
五十多歲的年紀,長相倒是頗為俊美,與裴廷琰有三四分相似。
“老臣參見福王殿下。”承恩侯行過禮后又笑道:“今兒是哪陣香風把您吹到舍下,老臣真是三生有幸吶!”
紈绔子弟一般都擅長拍馬屁,老紈绔更是深諳此道。
福王也不客氣,大聲笑道:“老裴,咱們也是幾十年的老交情了,不必如此客套,本王今日就是來玩的。”
饒是承恩侯臉皮夠厚也被福王搞得暈頭轉向。
老裴?這個稱呼聽起來有些怪怪的。
幾十年的老交情?他怎么不記得自己和福王有多老的交情。
雖然兩人年紀相仿,打小兒卻走的不是一條道。
如果不是他的外孫和自己的孫女有過一個婚約,他根本就沒機會和福王殿下說上話。
只是兩個孩子的婚約都取消了,福王這個老東西還到自己的地盤上做什么?
至于那句來玩的就更不可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