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天的口氣里滿是無奈:“你也說了,他們只是無名之輩。這一次不成,自然還有下一次。”
下一次?寧小閑把這話在心里默默過了一遍,才算聽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得微微一驚:難怪聯軍根本不為這些細作的撤退而發愁,原來根本早就做好了這些人回不來的準備!
她一沉默,長天就知道她心中所想,只得輕嘆一口氣:“與這場戰役的勝利,與數十萬人性命相比較,區區幾名長老又算得什么?這一次若完不成任務,我自會再派人進來。”他麾下眾將知她心地柔軟,也很有默契地不在她面前提起此事,再加上中軍大帳的會議她參加得少,居然從未往這方面深思。
的確如長天所說,只要能打破廣成宮的領域,令百萬大軍長驅直入,這么幾個細作的性命,實在是微小得可以不計的損失。他是這百萬之師的主帥,權衡利弊得失之下,自然要作出最無情卻也是最有利的決斷。可笑她自忖聰敏,卻從一開始就低估了戰爭的殘酷,冒冒然就毛遂自薦,進來頂替了炮灰。
她可真是個笨蛋啊。她正覺沮喪,冷不防腦海中突然冒出個想法,不由得失聲道:“那么沉夏…?”
長天這一回卻不接話了,過了一會兒才淡淡道:“他能逃出,就算他運氣好。”
琢磨出他話里的含義,寧小閑心中慢慢升起一陣寒意。原來,長天抱的是這種打算。
昔日他與玄武在云夢澤約定。只要沉夏助隱流東征,他就不傷其性命。因此沉夏后來果然參與了聯軍的大小戰役,也憑借著山河陣給廣成宮陣營平添無數麻煩。不過到了廣成宮駐地。由于基石的作用,聯軍在這里施展不出大范圍的土系神通,沉夏的長處也就未能再發揮出來。
簡單來說,打到了廣成宮駐地底下,他已算是物盡其用,并且在上百萬人的會戰之中,仙人境以下修仙者的作用實在微弱。所以長天才將他指派到這敢死隊的任務里頭來!
按照約定。廣成宮之役一旦結束,沉夏即恢復自由之身,并將率領僖族遠赴東海自辟領地。他既不往南海發展。就不能成為長天手中制約奉天府的棋子,又與長天有些宿怨,后者怎甘心放虎歸山?
長天這一次派他進廣成宮駐地炸毀五老峰秘境,原本就抱有模棱兩可的想法。若是成功最好。若不成功。也算是借刀殺人,藉著廣成宮、蕭寄云之手,除掉玄武之子!
她半天作聲不得,不知說什么好。長天平時與沉夏在中軍大帳時常碰面,對他也是和顏悅色,似乎以往恩怨早已一筆勾銷,原來腹中對他早有算計,在他這等上古大妖眼中。世事如棋,無用的棋子可以隨手棄之。比起她的瞻前顧后、猶豫不決,實是太過狠辣。
長天也不愿多談這個話題,因此場面一時冷清下來。這時麻劑的藥力慢慢褪去,她手足恢復了知覺,然而相伴而來的,還有鉆心的疼痛!寧小閑痛得哼了幾聲,左手拈了幾枚金針,慢慢扎入自己穴道之中。
這幾針下去,疼痛立刻又減輕了一大半。只是這金針之法不能多用,她也只是現在急需一場好睡罷了。
長天也看出她疲乏已極,這時快速道:“莫再與我爭執。你先安心睡上一覺。我等會兒就趕…”
她眼皮子都快合上了,兀自小聲道:“你別來,來了我也不出去見你。”她要是龜縮在神魔獄當中,的確就連長天也拿她沒辦法。這里是神魔內部,可不是小世界,他沒辦法破壁而入。
他頓時覺得額上青筋直跳,掌心癢得很:“寧小閑,你當真活膩了?”這一回她若是能從廣成宮平安回來,他一定要給她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
明日事明日愁。“我先睡啦,你那么神通廣大,一定能想到助我脫困的辦法。”她橫下心,仗著自己重病號的身份胡言亂語,很快就睡著了。
聽著她的呼吸聲短促而微弱,又時常不自覺地輕咳,長天面色慢慢地和緩下來。他如何不知道她也是一番好意,惟恐他前頭數月的隱忍功虧一簣?可是她不曉得,這一次戰爭必有仙人之間的較量,只不過時日早晚罷了。
只看誰先沉不住氣出手。出手的那一方,就會喪失了主動權。
至于逃出廣成宮地界的辦法?他蹙起長眉。除了他親自出馬之外,好像還真有一個。
門上傳來輕叩聲,她迷迷糊糊中聽到了,卻不曾應答。
她疲乏太過。
結果沒過多久,又有人輕搖她的肩膀,輕聲急促道:“女主人,醒來,廣成宮有動作了。”
“廣成宮”這三個字方入耳,她就一個激靈,終于驅散了睡意睜開眼,卻看到涂盡站在床前。
“出了何事?”身體反饋過來的感覺告訴她,自己離痊愈還差得很遠,肺腑的傷勢剛剛被壓下去,右臂上斷裂的臂骨也才剛剛連接生長,不能輕易動彈,手掌也完全未長出來。
此刻,她不過是呼吸更順暢了些,想要站起來奔跑卻是絕不能夠。照此判斷,她睡著絕不會超過二十個時辰。
若是人類修士,愈合傷勢的最佳辦法是調息打坐,恢復傷勢。然而她走的是妖修之路,妖怪們受了重傷,采取的方式反倒不一樣。尤其她是使用了巴蛇的修行之法,身上傷勢太重就會引發肌體的自動休眠以作溫養,在此期間,神力會自動運行,并且身體會從外部汲取靈氣以滋養自身。
察覺到主人身體受損陷入沉眠,整個神魔獄抽取第四層寶藏湖中的靈石靈力,再將轉化出來的濃厚靈氣聚集到她身邊去,以便她的康愈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然而,她的痊愈也需要時間。
按理說,神魔獄內是絕對安全的,只要她不踏出獄門半步,就連長天也拿她無可奈何,她正可在里面休養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