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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六章 何苦

  秦幼珍沒法堅決拒絕伯娘許氏的要求,但又不愿意答應下來,事后卻給長子帶來風險。

  如今已經是五月了,再過四個月,許家的孫輩就孝滿出服了。許崢與魯大姑娘的婚禮要擺上日程,許岫也要重新開始議親了。她的父母還在孝中,不好為女兒相看,但有許氏這位長輩在,她想要開口說合一門親事,還怕許家會拒絕么?許氏去年就已經露過口風,有意撮合盧初明與許岫。可秦幼珍身為母親,哪怕不是個勢利的人,心里又怎么忍心讓最看重的長子迎娶許家的女兒?

  即使她心里一直感激著伯娘許氏的教養之恩,也清楚秦家長房娶了許氏回來后,發生了多少風波,而許氏那種一心偏向娘家、甚至不惜損害親生兒孫利益的心理,又是多么的不合時宜。如果許家教養女兒都是這個路數,許岫將來也會成為許氏這樣的人,秦幼珍就絕不能接受她成為自己的長媳。盧家雖然也是世家,但盧普并非嫡支,十年寒窗苦讀,一朝高中進士,也是從低做起,兢兢業業,方有了今日的成就,他們夫妻一路走來不容易,只盼著兒子能過得更好,怎么能便宜了許家?!

  秦幼珍就這么糾結著,拿話虛虛地應付了許氏,心情郁郁地返回了隔壁的自家宅子,下晌又往三房去給秦柏、牛氏夫妻倆請安,順道提前賀喜。

  秦柏還挺關心盧初明的身體,問了他病后的恢復情況等等,又問功課。秦幼珍心里挺過意不去的,其實盧初明的身體并沒有她說的那么弱,只是為了不上京城來,拿生病做個借口罷了。其實,若沒有許氏橫插一腳,興許盧初明今年春闈已經考中了。雖然盧普覺得自己兒子還差點兒火候,落榜的可能性更大,但秦幼珍對長子很有信心。

  她含糊地說了幾句盧初明的情況,只道他還在病后休養,但也不忘功課,請秦柏放心。秦柏點點頭,道:“有這個心是好的,但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先把身體養好。身體好了,多少書讀不得?若是因為一時舍不得書本,耽誤了治病,身體一直好不起來,才是真正誤事呢。”他還囑咐秦幼珍,“等他好了,就讓他上京來,別往你們家宅子去,住我這里就行了。我這里有的是地方,我們老倆口還能替你盯著孩子,不怕他再讀書讀出毛病來。”

  秦幼珍頓了頓,也不知道三叔是不是聽說了什么,但這絕對是一番好意。倘若長子住在三房這里,連讀書帶生活都由三叔管起來,伯娘許氏便不好常把孩子叫過去了,哪怕是婚事,也不能越過三叔秦柏去做決定。秦幼珍心里一松,臉上不由得露出笑來:“初亮也一直想要在三叔跟前求教呢,若他知道能在三叔家里讀書,一定高興得不得了!”想到三叔門下那些順利考上進士的才子們,秦幼珍的心就熱了。她決定回了長蘆后,就立刻跟丈夫商量兒子上京的事。

  秦柏微笑著,沒有多言。其實他確實察覺到了些什么,只是不好多說長嫂的不是,只能用這種方法來幫小輩一把了。盧初明是個有天賦的孩子,橫豎他如今也沒再帶學生了,指點指點一個小輩功課,也算是打發閑暇時間了,何樂而不為呢?

  牛氏壓根兒就沒發現丈夫與侄女之間的對話里頭暗含著什么秘密,她只是聽說盧初明這個原先還算喜歡的晚輩病后恢復得不好,身體很弱,就開始念叨些補身的法子,各種湯水、藥膳什么的,都要秦幼珍記下來,回頭讓廚子做給盧初明吃,然后又說起秦簡、秦錦華、秦含真與秦錦春都定了親事,秦錦儀直接出了嫁,盧初明年紀也不小了,婚事卻還沒定下,盧普夫妻倆可有什么章程?

  秦幼珍眨了眨眼,露出幾分喜色來:“還沒有呢。長蘆那地方,官兒也不多,象樣的姑娘就更少了。我們老爺倒有心往老家尋去,只是沒有親眼見過,哪里放心定下?若是三嬸這里有好姑娘,愿意介紹給侄女兒,那就再好不過了!”

  牛氏笑道:“我雖然認得幾個好姑娘,卻大都是武將人家出來的,只怕你們文武不相合,還是別害人了吧。你若有心要給兒子挑個好媳婦,眼下正是好時候。京里好些大戶人家的女兒都在說親事呢,初明沒來真是可惜了,不然憑他的人才,還怕得不到人家姑娘的青眼?初亮年紀還小,倒是不著急。”

  秦幼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便問了。牛氏也將時下外頭流傳的小道消息告訴了她。她不由得有些懊惱,早知如此,便是把長子帶上京城了又如何?許家眼下還未出孝,伯娘還提不得親事呢…

  這時候秦柏說話了:“外頭的傳言,你們也不必盡信。起初是亂過一陣子,但如今漸漸地已經安靜下來了。皇上訓斥了一個上本請東宮納世家女的官員,一時半會兒的,不會有人再提起這種無稽之談的。”

  牛氏道:“如果因為皇上訓斥了人,那些有女兒的人家就真的不再給女兒相看親事了,豈不是越發證明了他們嫌棄太子殿下么?反正他們的女兒也到了說親的年紀,早些說定也沒啥要緊的。不然好人家的孩子都叫旁人家訂了去,回頭他們女兒想再找個如意郎居,還能上哪兒找呀?”

  秦幼珍坐在一旁,心里有些蠢蠢欲動。

  回到家,女兒坐著低調的馬車過來看她了。她見了久別多時的女兒,忙去看對方氣色,見其精神好,方才安下心來,紅著眼圈道:“急什么?過兩日三房辦喜事時,我就能看到你了。你如今已經是別人家的媳婦,不比從前在家里自在,哪兒能說出門就出門的?你來前可問過你婆婆了?”

  盧悅娘哽咽著點點頭:“婆婆特地吩咐我過來看您的,本來我還打算等過了節再來呢。”端午節下,云陽侯府家大業大,事情也多得很,更別說他們還要忙活蔡勝男的婚禮了。過節后再來,已經是她能抽到最長閑暇的時間了,不會超過一個時辰。想要坐下來好好與母親說話,恐怕還得等到蔡勝男三日回門之后。父親盧普還在長蘆任上,母親在京城原也待不了幾天,時間是很緊的。因此婆婆給了她這個恩典,盧悅娘心里十分感激。

  秦幼珍嘆了口氣,女兒能嫁進云陽侯府,真真是天大的幸運。不但婆家門第顯赫,女婿有才干有出息,婆婆還如此通情達理,小姑們也不難纏,女兒嫁過去,真是掉進福窩了。她心里越發感激三房,若是沒有三叔在,這門好親事也輪不到女兒頭上吧?

  母女倆敘過離情,又叫了盧初亮過來說了一會兒家常話,就把后者打發走了。秦幼珍心中正為長子的婚事煩惱,如今無處傾訴,見了女兒,哪有不說的道理?如今丈夫不在身邊,她也只能跟女兒商量了。

  盧悅娘早知母親心事,卻不知道許氏至今還沒放棄。其實母親今春不送大弟上京赴考,如今又拿病做借口,沒帶大弟上京喝喜酒,態度已經相當明確了。許氏仍舊不肯死心,顯然不是這種暗示的手段能阻止的。盧悅娘正色問母親:“倘若外伯祖母真個開口提親事,母親打算怎么辦?如此明示暗示,外伯祖母都不肯聽,您若是要拒,她覺得您忘恩負義,您能忍得住么?父親那邊,又是什么意思?”

  秦幼珍嘆氣:“你父親是不愿意給初明娶許家女的,他說初亮的親事馬虎些無妨,但初明是長子,不能出差錯。他讓我好好勸說你外伯祖母,別讓老人寒了心,可你也知道…她老人家若是個好說話的,我也不必如此煩惱了。”

  盧悅娘沉吟:“如此說來,父親覺得初亮與許家聯姻,并不是件無法接受的事兒了?”

  秦幼珍瞪大了雙眼看向女兒:“這…許岫比初亮大得多呢!”

  “大三歲罷了。”盧悅娘淡淡地道,“若是母親覺得無法接受,就只能拒絕外伯祖母了,可您又不愿意傷了她老人家的心。但她老人家性情執拗,您這般含含糊糊地,她裝不知道,繼續堅持聯姻,您一日不堅拒,她又怎肯放棄?若是實在不成,您也可以為許家大表妹說一門好親事,只是許家肯不肯答應,就是另一回事了。況且您做了媒人,那婚事日后若有什么不好之處,您也要擔風險。這種事兒不是您尋借口搪塞過去,就能當沒發生過的。外伯祖母是什么樣的性情,您莫非不清楚么?我也不怕老實跟您說,您不在京城這段日子,弟弟一人在家中獨居,我不能時時來看他,外伯祖母對他衣食住行倒是照管得精心,還時常給他送新衣過來。那些針線…我瞧過了,有好幾件,看起來就有些象是許大表妹的活計。”

  秦幼珍的雙眼瞪得更大了:“什么?!”

  盧悅娘道:“外伯祖母沒有明言,我認出來了,也不敢跟弟弟提。但外伯祖母把心思做到這樣的地方,若是將來許大表妹婚事不順,您又遲遲不肯給個準話,我可不敢說她老人家會做出什么事來。您也別說弟弟與許大表妹的年紀相差太大了,近兩個月,外伯祖母很喜歡將五表妹叫到跟前來做伴,時常跟五表妹說些許家的好話,又提到許家二表弟許嶸如今正跟先生正經讀書,讀得不錯,明春就要下場去試童生試。五表妹跟許嶸還差著五歲呢!”

  秦幼珍真的不知該說什么好了。驚愕之余,她心里也不由得為許氏心酸起來。

  為了娘家,做到這一步,伯娘她這是何苦?!“杰眾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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