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消息的姚氏頓時松了口氣,臉上也露出笑容來。
玉蘭見她這個表情,便知道福貴居那邊傳回來了好消息。
在福貴居安插人手,是姚氏早幾年就想做的事。但二房是薛氏管家,她不怎么信得過侯府家生子,手下用的人大多數不是從薛家那邊帶人,就是自行采買。即便是從家生子里選人,也要千挑萬選,觀察上好幾年,才會放心留在身邊。想在她身邊安插人手,太難了。姚氏只能另尋法子,先在小薛氏院子里安排小丫頭,再讓她慢慢贏得小薛氏的信任,偶然遇上薛氏要添人,便順理成章地調了過去。香黛就是這樣來到薛氏身邊的。雖然眼下不過是剛升了二等,但這個位子已經足夠讓她時不時傳回些要緊消息來,也可以稍稍影響一下薛氏的想法。
由于薛氏身邊還有香粉、香露這些心腹大丫頭在,香黛一邊要提防她們的嫉妒為難,一邊還要討薛氏的喜歡,同時又要想辦法完成姚氏吩咐的任務,真是不容易。不過如今習慣了,倒也應付自如。今日,她就立下了大功。只是她今日出了點小風頭,就怕過兩日就要被打臉。為了讓她能平安保住小命,玉蘭還得做些安排。
這些事是不需要姚氏去擔心的,玉蘭自己就能做主了。她想了想,又對姚氏說:“今日在山陽王府,山陽王妃很爽快就答應送帖子的事了。只是…她說起我們家大姑娘與兩位郡主交好,總提起什么輩份不重要,性情相投就好了的話。這話雖是好意,也顯得兩家親近,可也用不著一再提起。若不是早知道蜀王府看不上大姑娘,我都要以為她這是在幫蜀王妃牽線搭橋,讓兩家定下婚約了。”
姚氏挑了挑眉:“還有這種事?”她歪歪頭,“說來也是奇怪。二房有那樣的心思,會把輩份不重要這種話掛在嘴邊,也沒什么出奇的。山陽王府為什么要這樣說?我記得上回蜀王幼子與休寧王府的兩個小公子送儀姐兒回來時,就是山陽王府的兩位郡主先提了輩份的事。還好她們是拿儀姐兒說的,否則,我都要以為她們是看上我們簡哥兒了呢。”
玉蘭眨了眨眼,忽然全身震了一震。姚氏也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難不成…真是看上簡哥兒了?!”
玉蘭忙道:“山陽王妃說是有意與咱們家親近,但其實因為奶奶與三奶奶都不怎么愛搭理她,三房的三太太少與人交際,三姑娘又有孝在身,等閑不見外人,故而只有二房愿意與她結交,才有了兩家的交情。如此說來,山陽王妃要親近,也是親近二房的人,可她似乎待我們長房更殷勤些,每次上門,都是往枯榮堂去的,不象二房的其他客人那般,只去福貴居。今兒我在山陽王府時,她還問起簡哥兒與二姑娘呢,說是茶會那一日,她與兩位郡主在一處,讓奶奶也帶著二姑娘到她那邊坐,比別處自在些。”
姚氏滿心只覺得荒唐:“虧我還在想,蜀王一家整天巴著我們秦家,想要討好三叔,偏偏我們長房與三房都沒有年齡合適的女孩兒,只有素來不和的二房有個儀姐兒到了能聯姻的年紀。這門姻親是做不成的,也就只有二房在那里做白日夢罷了。不成想,蜀王壓姐兒沒打算讓自己的親生兒子受委屈。他小兒子只管去娶高門大戶的女兒,旁的人家,自有別的人選可以幫忙。山陽王就是蜀王的應聲蟲,他有三個女兒可以聯姻呢!再不成,蜀王世子也是成了婚,生了子的。雖說蜀王世孫年紀尚小,但咱們家也不是沒有年紀小的女孩兒。因此山陽王妃和兩位郡主才會總拿輩份說事兒――郡主們論輩份,可是我們二爺的遠房表姐妹呢,如何能做二爺的兒媳婦?!”
姚氏深吸了幾口氣,卻還是覺得滿心不自在。心愛的兒子被人盯上了,她想到就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罵道:“也不瞧瞧自個兒是什么貨色,我的兒子,她們也敢肖想?!”
其實山陽王府的郡主身份也頗為高貴,容貌教養都不差。但興許是因為秦家多年來一直習慣了輕視山陽王府的關系,姚氏多少受了些影響,對兩位郡主就有些看不上了。嫁到秦家,跟宗室皇親們接觸得多了,姚氏也沒有了早年那種一聽說對方身份就肅然起敬的念頭,反而更注重個人的性情人品。若是性情人品不好,便是身份高貴至親王,那也是不能真心結交的。姚氏疼愛嫡長子,一心要為他選一個完美的妻子人選。對于除了一個虛名就什么都沒有的山陽王府,她敬謝不敏。
如今知道山陽王府盯上了自己的兒子,姚氏就有些坐不住了。她問玉蘭:“簡哥兒這個年紀,確實可以說親了。茶會上蜀王妃會不會直接問起來?以她的身份,若她說要做媒,我卻是不好推拒的。那好歹也是個王府郡主,若說人家配不上我們簡哥兒,便是得罪人了。可我真的不愿意委屈了簡哥兒,到時候要怎么辦?”
玉蘭想了想,便道:“奶奶先跟夫人通個氣兒?又或是推說八字不合適?”
姚氏哂道:“我不好拒絕蜀王妃,夫人又何嘗不是如此?至于八字,我們能做手腳,人家也一樣能。就算我們說不合適,蜀王妃說我們算得不準,然后尋個算命先生說我的簡哥兒與山陽王府的郡主是天生一對,我還能不答應不成?!”最讓人生氣的是,雖然早知道蜀王府很可能要出事,但山陽王府并不是蜀王府,不會受到直接影響。除非山陽王也做了不該做的事,一并受罰,否則婚事還真是難以拒絕。
姚氏絞著帕子站起了身:“不行,我得去尋夫人商量商量。”
玉蘭忙勸阻道:“奶奶,不必急于一時。眼下已經定了明兒就分家,要準備的事情還有很多呢,您哪里有空閑?”
姚氏想想也對,嘆了口氣,只能暫且將心中的憂慮壓下,專心準備起分家事宜來。
秦含真自從在姚氏這里聽到了薛氏說“明日就分家”,便一直在擔著心,生怕回頭薛氏又變卦了。然而,這回沒有讓她失望。第二天,分家儀式順利進行了。
長房似乎準備得很周全,早早就把枯榮堂布置好了,賬目也都算得清楚,外院賬房里的賬房先生與各大小管事無一告假,都候在前院外書房中,每人帶著一把算盤,另有紙筆若干,預備隨時被傳召進堂中問話、記賬。
三房這邊,秦柏昨日命人給秦平捎了話去,因此后者也告了一日假,一大早就從宮中回來了,陪著父親去枯榮堂參加分家儀式。牛氏也要同行,不過秦含真身為小孩子,就沒必要參與了。
她連圍觀的資格都沒有,老老實實地跟著姐妹們一起繼續上學。
明知道家里生了這么大的事,她與秦錦華、秦錦春都沒什么心情聽課。曾先生大約也聽說了,非常體帖地停止了經義課,改為兩節書法課,讓她們練字,練著練著,心情自然就平靜下來了。秦含真下課回院的時候,已經沒有了早上的那種浮躁。大約也是因為她知道,這會子怕是分家早就結束了,一切都成了定局。
秦錦春還在擔心自己不知能不能留下來,秦錦華時時安慰她,又在想是時候要去一趟松風堂,求祖母許氏開恩了。秦含真心里則是在想,分完家后,估計就得準備南下了,卻不知道她祖父秦柏打算哪一天起程?她得向曾先生告假,向趙陌告別,跟姐妹們告別,一些行李也要自己收拾起來,路上要帶哪個丫頭侍候,也要想清楚了。
可惜,秦含真高估了“大人們”的度。她來到清風館的時候,屋里只有梓哥兒與趙陌兩個在對坐著溫書,秦柏與牛氏還沒回來呢。
秦含真十分吃驚:“分家還沒結束嗎?”
梓哥兒一臉茫然地看著她,根本不知道她說的是什么。趙陌倒是很淡定:“還沒有呢。舅爺爺舅奶奶自打早上出門,到現在還沒回來。我怕他們會累著、餓著,方才去問過虎嬤嬤了。嬤嬤說已經去枯榮堂里問過,舅奶奶告訴她,長房命大廚房準備了吃食,他們餓了就可以吃。只是你們秦家產業頗多,財物也多,要分起來挺麻煩的。長房與二房吵了一早上,這會子還沒分完三成呢。”
秦含真瞠然:“有那么多東西嗎?”虧她還覺得自家祖父挺有錢的,那一箱箱從丙字庫搬出來的東西,大部分都價值不菲。但這些東西再多,也都是小件。承恩侯府名下的田產、房產,多到半天功夫都沒分完三成,那該有多少呀?
她問趙陌:“祖父祖母要在枯榮堂一直待到分家結束嗎?那也太累了!”
趙陌倒覺得還好:“沒事,那邊屋子挺大的,餓了有吃食,累了也有地方給他們歇息。他們要是不習慣,回這邊院子打個盹也沒什么,反正離得也近。你們三房不過就是陪跑罷了,真正吵得厲害的,是長房與二房。他們也是老冤家了,沒事還要吵上幾架呢,更何況是分家這樣的大事?”
秦含真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