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分家的這一場輿論大戰中,秦家長房與三房無疑占了上風,而二房則處于弱勢,看起來沒什么翻身的希望了。
秦伯復又氣又恨,卻又無可奈何。他倒是想到外人面前多多哭訴長房與二房的奸猾狡詐呢,可是別人又不會順著他的心意去思考,得出來的結果往往不如他所料。他真的不明白,為什么他們二房說的話,外人就半信半疑甚至是不信,而長房或是三房說的話,外人就全都信以為真呢?三叔秦柏說會請人來做見證,說會公平均分家產,那些人居然就信了!分家的日子還沒到呢,天知道秦柏說的是真是假?
秦伯復心中郁悶之極,薛氏同樣也一肚子的不服氣。可是再不服氣也沒用。依眼下的局勢看,這分家恐怕已成定局。她如今要操心的,是如何能多分點好東西,再者,便是要說服長房與三房,分家不分居。二房上下都沒打算從承恩侯府里搬出去!
許氏早就盼著要讓二房搬走,三房的牛氏也看薛氏母子不順眼,這種請求怎么可能答應?況且三個房頭剛剛才短兵相接過一回,哪兒有這么快就能當什么事都沒發生過?薛氏說是求人,其實那表情一點兒都不友好,也沒有低聲下氣的意思,哪里象是在求人?許氏懶得理會,牛氏更是不想搭理。
薛氏同樣又氣又急,忽然聽聞蜀王妃又遞了貼子過來,說要上門拜訪,她就更著急了。
蜀王府這門親事,估計是不用再想了。可是秦錦儀不嫁蜀王幼子,還有別的好人家可嫁,斷不能毀在涂家的小小庶子身上!蜀王妃上門,從前是好事,如今卻變成壞事了。薛氏最怕的,就是許氏在蜀王妃面前多說一句話,表露出愿將秦錦儀嫁給涂家庶子的意思,那秦錦儀的婚事就真的不再受二房掌控了!
薛氏猶自在那里著急,想著自己絕不能再露面,省得讓蜀王妃與許氏想起自己來,再順延想到孫女兒秦錦儀身上,再怎么說許氏也不是秦錦儀的祖母,若要議親,就沒有越過自己這個親祖母的理,多少還能攔著些;但她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若不露面,便無法知道許氏會對蜀王妃說什么。萬一許氏無視自己這個親祖母的存在,厚著臉皮非要將秦錦儀許出去,那要怎么辦?她再理直氣壯,也沒底氣到蜀王妃面前說:“許氏的話不作數,因為我看不上你的親侄兒!”
那她到底是去見蜀王妃,還是不去見呢?
就在薛氏糾結不已的時候,牛氏卻心情大好。秦柏聽聞蜀王妃又要上門來,想起眼下外間關于蜀王府與承恩侯府、永嘉侯府交好,永嘉侯還夸獎蜀王幼子聰慧知禮的傳聞,不大耐煩再陪蜀王夫妻演這一出戲了。伸手不打笑臉人,蜀王夫妻什么話都沒說,只是上門來做客,他也沒辦法將人擋在門外。唯今之計,只有他避出去了。
如今的承恩侯府中,能被蜀王夫妻盯上,拼命想要拉籠的,估計就是他了吧?惹不起,他還躲不起么?
秦柏邀請妻子一道去京郊的莊子上散心:“七月的天氣,比起先前已經涼快許多,坐車過去也不是很熱。你一天到底在家,也沒別的地方可去,怪悶的。去人家家里做客,又束手束腳。倒不如到咱們自家的莊子上走走,興許還有些野趣兒?我已命周昌年準備好了,咱們可以去釣釣魚,莊子上還有新鮮蓮子可吃。”
牛氏早就想要出去散散心了,自然是一口應下。只是想到孫子孫女,她又有些不大放心。
秦柏道:“梓哥兒年紀小,放他一個人在清風館又不好,我們索性就帶他一道去。含真大幾歲,又還算穩重懂事,就讓她留下來吧。她還要上學呢,別誤了功課。”
于是秦含真就這么被拋下了…
她忿忿不平地向前來看望她的趙陌訴苦:“趙表哥,你說這叫什么事兒呀?!祖父祖母若只是自個兒出去玩就算了,偏帶了梓哥兒卻不帶我。我也就是比梓哥兒大幾歲而已!至于說功課,這幾日因為太后生辰將至,二姐姐要預備進宮的物事,早就說好了后日停課,直到太后生辰過后方才復課,我少上兩天學又有什么要緊?有祖父在呢,還怕沒人教我嗎?過后把課程補回來,一點兒都不會耽誤學習進程。可祖父就愣是把我丟下了!我看哪,這不過是因為他們走得急,嫌我還在上學,不想等我了,才會仍下兩句話,直接走人的。你不知道,我去清風館打算陪祖父祖母吃午飯的時候,聽說他們帶著梓哥兒出了城,我整個人都是懵的!”
趙陌只能干笑著安慰她,又道:“表妹若是想到莊子上玩,等天氣再涼快些去也是一樣的。舅爺爺舅奶奶也是頭一回去,還不知道莊子上是什么情形呢,興許住得不會太如意。等二老去過一回,知道哪里有不足之處,命人改了。下回你再隨舅爺爺舅奶奶前去,也就事事如意了。”
秦含真撇嘴:“我又不是圖那里住得舒服,再怎么不如意,也比我們上京路上住過的一些客棧、驛站啥的強。我就是…就是…”扁了扁嘴。她就是很久沒出門了,想出去透透氣嘛!
趙陌微笑道:“我如今也有個小莊子,也在城外,離城里并不是很遠。若是坐馬車,估摸也就是個把時辰的事兒。若是表妹想出去玩,不如等舅爺爺舅奶奶回來了,回稟一聲,我就帶你過去住兩日,散散心?那地方想來不如舅爺爺舅奶奶的莊子大,也沒那么舒適,只是勝在有幾分野意兒罷了。但那是我的地方,表妹盡可以隨意行事,也不必講究什么俗禮規矩。既是出去散心,這些規矩就不必守了。”
秦含真聽得有些心動,但還是很理智地表示:“等祖父祖母回來了再說吧。我怕他們不一定肯答應讓我跟你出門去。”
趙陌笑道:“那就請舅爺爺舅奶奶一道來,再帶上梓哥兒好了。”
秦含真有些躍躍欲試。她問趙陌:“你什么時候新買了莊子?”
趙陌答道:“剛買不久。我前幾日才跟舅爺爺告過假,帶著阿貴阿壽和一個管事出城去買的。阿貴事先替我打聽過,我見這莊子雖小些,離城卻近,挨著山腳,有水有田,也有不少房舍,甚是方便,就買下來了。佘家胡同的宅子雖然能住下不少人,可是太擠了,多有不便。那些暫時輪不上差事的人,不如就遷到莊子上去。況且,我日后雖有個皮貨鋪子,還能出租店面給休寧王府,也不能放心了,還當有個莊子種些米糧瓜菜才是。便是不留著自己吃,也可以用來養活手底下的人。往后有了銀子,我還會再買些房舍田產的,那才是長久經營之道。”
秦含真聽得直點頭:“趙表哥想得長遠,這樣很好。你現在手頭資金有限,不必買太多田產,但有個小莊子,確實比較方便。這樣城里的宅子空出來了,租出去,也是一筆收入呢。”
趙陌笑了:“佘家胡同的宅子不出租,我留著給阿貴他們住。張萬全一家來了,也可以住在那里,不必另行租宅子了。那地方挨著前頭租給休寧王府的店面,總要多加小心,免得叫肖小鉆了空子,倒得罪了人。”
秦含真見他心里有成算,也就不多說了。
她又問趙陌:“你住得離二房近,這幾日怎么樣?那些人有沒有給你臉色看?”三房住得離二房的地盤遠,平日又少有來往,她是不擔心祖父祖母與小堂弟的。至于她自己,隔壁桃花軒里,秦錦儀禁足中,沒法出門,秦錦春又與她交往,更不必擔心。唯一需要擔憂的,也就只有趙陌一個罷了。
趙陌笑道:“我倒還好,不過是個外人,二房的人要遷怒,也遷怒不到我身上來。倒是這幾日我與簡哥兒走在一起,一旦遇上二房的人,他就少不了要挨幾個白眼了。連秦遜見了簡哥兒,也是沒好臉色。倒是簡哥兒膽氣足,擺足了長兄模樣,見秦遜對兄長無禮,每次都必要教訓幾句的。”
他反過來問秦含真:“表妹又如何?你們姐妹與二房的姐妹們住得這樣近,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有沒有人給你臉色瞧?”
秦含真笑著搖頭:“那倒不至于。大姐姐出不得門,四妹妹一向好性子,又明白事理,怎會給我臉色瞧?底下的丫頭們更多的是擔心將來的前程,倒也沒誰有空爭閑氣。頂多就是二姐姐屋里的丫頭們,有哪個說話刻薄些的,會跟隔壁桃花軒的人拌個嘴罷了。叫大丫頭們訓兩句,也就閉嘴了。我們這里挺清靜,表哥盡可放心。”
說到這里,她頓了一頓:“我就是有些擔心四妹妹。我跟二姐姐私下討論過,若二房真的分家出去了,四妹妹就不能再住在桃花軒里了。她不比她姐姐得寵,在二房幾乎就是個透明人。如今住在府里還好,一樣能上學讀書,與姐妹們玩笑,衣食住行都跟別的姐妹們是一樣的待遇。一旦搬了出去,還不知道二房的長輩們會如何待她呢。她年紀又小,沒個能依靠的兄弟,日后的前程著實叫人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