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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人多

  秦家祖孫三人就這么把丫環人選給定了下來。剩下的人里,除了秦老先生覺得妻子牛氏處只有一個百靈,人還是太少了,就從小丫頭里又挑了一個機靈懂事些的,給百靈打下手,其他人全交給金象,算是退了回去。

  這個小丫頭其實是擅長游戲的,不過跑腿傳話打雜什么的,只要有耳朵有嘴巴,不拘什么人都能做,倒也不必非得局限到哪個人頭上。這小丫頭也很機靈,見秦老先生點了自己,立刻上前給牛氏磕了頭,把差事給定了下來。

  她可不傻,本來在侯府也不過是打雜做粗活的人罷了,雖是家生子,但父母都只是尋常仆從,她進府幾年卻連四等丫頭都算不上。本來,她用心學習各種游戲,就是想在幾位小主子院里掙一份差使。如今能到三房太太身邊侍候,絕對是意外之喜。若是她回了侯府后也能保住這個位置,少說也有一個二等,那對她來說差不多算是登天了。相比于其他連臨時差使都沒掙上的同行人而言,她著實走運得很。

  秦老先生又問她的年歲與名字,得知她已經十二歲了,心里還算滿意。偏偏她的名字不巧,叫作秋菊,沖了牛氏的閨名。

  秦老先生便道:“你這名兒犯了太太的諱,還是改了吧,就順著百靈的名字,叫‘百巧’好了。希望你果真能人如其名,做個巧姑娘。”

  秋菊愣了一愣,便迅速再磕下頭去:“謝三老爺賜名,奴婢日后就叫百巧了。”臉上倒也露出了喜色來。侯府里的丫頭,按著春夏秋冬起名的太多了,秋菊這個名字也太普通,顯不出她的伶俐來。改叫“百巧”,不但跟“百靈”這樣的大丫頭拉近了距離,還頗為別致,容易給人留下深刻印象。反正她原本的名字也是入府后讓嬤嬤們改的,她自然樂得改一個更好聽的名兒。

  改了名的百巧站起身,就站到了百靈邊上,討好地向她笑了笑。百靈素來是個脾氣溫和的,抿嘴回了她一笑。兩人日后就要在牛氏身邊共事了,大家都是初來乍到,還要守望相助呢。

  鸚哥在旁見了,抿了抿唇。她被安排去了虎嬤嬤那里,雖說是跟著管事嬤嬤辦事,但很顯然,虎嬤嬤身邊沒有別的小丫頭做跟班,這意味著她是虎嬤嬤的跟班了。跑腿打雜等事,就該是她的活計了吧?在一等大丫環手下學習多年,她在承恩侯夫人院中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只等著上頭的姐姐年紀大了放出去嫁人,就該是她上位了,沒想到如今又做回了小丫頭的差使。不過這只是暫時的,她奉命而來,只要盡心做好自己的事,倒不必擔憂日后的前途。

  此時此刻,鸚哥心里更在意另一件事:這位據說是鄉下土財主出身的三太太,似乎對夫人不大和善。按理說,兩人并未見過,到底為什么會這樣呢?難道三太太還未回侯府,就已經生出二太太一般的心思了么?還有,三老爺說秋菊的名字犯了三太太的諱,那到底是犯了“秋”字,還是犯了“菊”字?不管是哪一個,三太太若是個計較的人,日后回了侯府,丫頭們要改名字的可就多了去了…

  且不說鸚哥在想什么,丫環被挑完之后,接著又開始輪到婆子們。秦老先生對此倒沒什么意見,除去兩個執事婆子是必不能少的以外,其他人都由得金象安排了。祖孫三人此番上京,并沒打算要各人坐一輛車,跟車的婆子肯定要減的,灶上的婆子還需要試過手藝再說。打雜的倒不必了,雜事自然是各人分擔著來。

  人選都挑好了,金象見秦老先生與牛氏都沒有別的要求,只好將剩下的人都帶了下去。八個丫頭只有五人中選,地位最高的鸚哥淪落到虎嬤嬤身邊做幫手去了,婆子也至少有四人落空。這些沒能被挑中的人都有些沮喪,也有人私下來求金象的,金象并不理會。他若是能做三房的主,就不會到了米脂后,伏低做小了這么久,才敢冒頭了。

  等把丫頭婆子們帶了下去,金象又要再陪著秦老先生去挑男仆。不過這回秦老先生沒打算自個兒出手,只讓虎伯安排就罷。虎伯先是安排了幾個車夫,給自己挑了一個幫手,給兒子虎勇挑了一個小廝,再有兩個跑腿辦事的,加上金象,也就夠使了,超過三分之一的人落了選。這些人有可能跟著秦家車隊上京,也有可能先行離開,但前者的可能性更大。只是大過年的,好不容易出京一趟,走了幾千里地,卻什么都沒得到,又白白回去,也是倒霉得很。

  這種事卻不由得秦老先生、牛氏與秦含真祖孫三人去管。反正人挑不挑得上,也都是侯府的人,只是路上用用罷了,難道還要考慮他們各人的前程?

  牛氏對秦老先生說:“今兒添的丫頭婆子不少,咱們家地方雖大,卻沒那么多空院子。倒是何氏帶回來的那群丫頭婆子,關了這許久,到底是放了,還是送回大同去?若是送回去,也未免太便宜了她們。一個個都是何氏的幫兇,沒一個好東西!”

  秦老先生便道:“她們被關了許久,也算是受過懲誡了。一會兒叫人去問,愿不愿意回去。若是不愿,就把她們打發了。若是愿意,捎上一程也沒什么。等到了大同,叫兒子處置,也就是了。”牛氏這才作罷,又命人叫那些丫頭婆子擠了擠,騰出兩個小窯洞來安置新挑的人。

  當然,這兩個小窯洞是擠不下所有人的,上院的西廂房如今也空出來了,給兩個執事的婆子與得了差使的丫頭們暫住。退回去的人,金象自會安排,用不著三房上下負責。

  秦含真帶著兩個新得的丫頭回自個兒房間。

  這兩個丫頭,春紅十五歲,夏青十四歲,都不是不懂事的小丫頭了。她們各有所長,在承恩侯夫人院里也算是有些體面的,只是不如鸚哥罷了。她們被派過來的時候,滿心以為會被安排到平四奶奶身邊,誰知這位奶奶竟已香消玉殞了,她二人倒落了空,只能侍候姐兒了。幸好三房的這位三姑娘乃是嫡出,瞧著也十分受三老爺三太太寵愛,若能長長久久地跟在她身邊,日后的前程想必是不用愁的。

  春紅心思多些,腦子里已經轉了幾個彎。她一進門,瞧見張媽站在那里,就知道這是三姑娘的奶嬤嬤了。她眼珠子一轉,已經有了個主意。

  夏青笑吟吟地上前再次給秦含真見禮,春紅也隨后跟上。秦含真擺擺手:“我這個人很好侍候的,你們不必拘謹,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去。現在快到午飯時間了,我們先吃了飯再說。”

  張媽忙將拿上來的食盒打開,夏青很有眼色地上前擺炕桌,春紅便幫著擺碗筷。她看了一眼食盒里的菜色,便面露疑惑:“三姑娘不是正在孝期內么?媽媽怎么把魚給端上來了?莫不是跟上房的菜弄錯了?”

  張媽怔了怔,抬頭看向她,有些沒反應過來。

  春紅細聲細氣地道:“媽媽莫非不知道?孝期內是不好動葷腥的。三姑娘年紀小不知道,身邊的人也該提醒一聲。否則叫外人知道了,豈不是要笑話三姑娘不懂禮?”

  張媽這時才明白了,笑道:“這規矩我懂。先前家里以為大爺沒了,姐兒守孝,也是吃素的。”她看向秦含真,“那時候,為著二房章姐兒頓頓大魚大肉的事,姐兒跟她還吵過一架呢,不過姐兒如今已經不記得了吧?我們奶奶跟二奶奶也沒少為這些事生氣。”

  秦含真眨眨眼,她還真不知道這個典故。可是…自從她穿過來之后,似乎再也沒有戒過葷腥,這是怎么回事?

  張媽就解釋給她說:“姐兒傷得厲害,流了那么多血,張醫官說姐兒元氣大傷。因姐兒年紀小,平日本來就要喝許多藥,藥吃多了也會傷脾胃的,所以張醫官就告訴老爺,可以用食補。老爺就下令,不許姐兒光吃素了,什么補身子就吃什么。不然,姐兒哪里能好得這樣快?”

  原來如此。秦含真笑著說:“是祖父吩咐的嗎?我明白了。我不會辜負祖父的一片慈愛之心的。等我身體好起來了,再按規矩吃素不遲。”她轉頭看向春紅,“多謝姐姐告訴我。”

  春紅怔了怔,微笑著垂下眼簾:“三姑娘言重了。”

  夏青微笑著拿溫水打濕了塊帕子送上來:“姑娘凈手吧。”

  這件事就算是過去了,秦含真在三個人的圍觀下,壓力山大地吃完了午飯,又打發她們去吃飯。等屋里只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她幽幽嘆了口氣。

  人多了就是麻煩啊…

  秦家大宅忽然多了二三十個人,頓時變得擁擠起來。外界也有許多傳聞,紛紛揚揚的。雖然秦家自稱有喪事,閉門謝客,但還是陸陸續續來了不少客人。縣令與齊主簿是熟人,自不用說,幾位學生和他們的家人也都聞訊趕過來了。還有姻親關家,關大舅也來了一趟,一臉的不自在,欲言又止,但終究還是什么都沒說,就回去了。后來有傳聞,說他回去后,夫妻倆吵了一架,還是關老太太出面,才把關舅母給鎮壓下去。

  還有傳聞,說那珍寶閣的小李掌柜闖了禍,欠下巨債,本來還想跑到秦家來訛一筆的——他還在怨恨當日秦老先生推說季節不合適,時間又太緊,不肯答應接下那裝裱的活呢。但聽聞秦老先生與京中承恩侯府有親,他頓時就萎了,不但不敢上門鬧事,連在人前都不敢再抱怨——聽說這里頭也有金象的功勞。不過秦老先生見他鬧得不過分,也就沒過問。

  新年很快就到了,上門的賓客也漸漸消失。大過年的,各家都愛喜慶,誰也不會沒眼色地跑來有喪事的人家找晦氣。秦家人過了一個安靜而溫馨的新年。

  秦含真窩在自個兒屋里,坐在炕上一邊嚼著新來的灶上婆子做的糕餅,一邊看書溫習祖父教過的功課時,心里只念叨一件事。

  表舅說好了要送來的人,怎么還沒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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