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康哐康哐康!就差沒顛散架的面包車在日光暈著暉色中駛進了一個廢棄的工廠。
工廠到處都可見破敗,腐朽的痕跡,青苔霉子在那些紅磚上覆了厚厚一層,地上有大灘富營養化的污泥,這以前是個水廠,后來拆除了,倒有一些殘留的廠房。
在其中一間屋頂尚算完好,所謂完好,其實也是窟窿洞眼,只是相比起那些頂都被掀了的磚瓦屋子好一些的房間里,一個人蜷曲著,橫躺在地上,眼睛被一塊布蒙著,手被麻繩打了死結反綁,房間里有一股濃烈的屎尿氣味。
房門是敞開的,一個叫做“華子”的人就坐在外面,從地上的口袋里撕開一些零食面包肉干之類,正嚼著吃著,就看到劉志國一群人的車從正面開進了這個隱蔽的宿舍區之中。
車輛在他們面前停下來,下車的那個穿著夾克衫,也是最初時給了程燃一巴掌的匪首劉志國拉開面包車門,走了出來,來到謝候明的旁邊。
謝候明努力伸著頭,想要通過耳朵辨認接下來他可能遭遇的事情。
劉志國地上撿了匹屋頂掉下來的磚瓦,照著謝候明腦袋就擲了下去,紅色瓦粉碎爆開,劉志國的腳隨后踹了上去,在他肋骨,胸腹跳踹,地上的謝候明傳來有氣無力的慘哼…被綁架的這兩天,只象征性的給他灌了幾口水,然后就是為達目的的毒打,現在被折磨得厲害,這幾腳下去,謝候明險些暈厥。
“到處都是警察,到處都是警察!是不是報了警,你的那婆娘是不是報了警!?…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
劉志國拔出手槍,咔得上了膛,抵在謝候明的腦門上,“馬上給你婆娘打電話,打她的手機,讓她避開警察,想要你的命就讓你們家親戚,避開警察,給另一個賬戶把錢打進去!”
“加上之前湊的,打夠一百萬,我放你走…”
地上的謝候明持續的顫抖著,已經被疼痛和恐懼折磨得不成人形。
威脅完之后,幾個人從面包車里把籠子拉出來,聽到那嘩啦啦的聲音,謝候明身子縮了縮。他被蒙了眼睛,看不到周圍,但很不祥的預感和恐怖,籠罩著他。
綽號“老牛”的劉志國當然不可能開槍,這片黑龍潭附近還是有一些本地的農民的,槍聲或許會節外生枝,現在警察在山海市國道上面大肆巡查,封鎖了出市的主干要道,對于這些本地的山地并沒有展開搜查,但小心駛得萬年船,他們雖然擅長從山林中隱遁,但要是警方真調集大力量來搜捕,那也會非常麻煩。
謝候明被扔進籠子里,手換了一種綁法,連同鐵籠子綁在一起了。
程斌,顧小軍,還有他們招來的西河路派出所鄭為民,一干干警,在山林上摸索前行。
天色已經暗了下去,手電筒亮了起來,照射在地圖上,上面已經圈了幾個地點。
顧小軍皺眉,“你就不該讓程燃追下去…”
之前當他們趕到所說的地點之后,只看到程燃隱藏在林子里的自行車,后面程燃在山頂打電話過來,說看到了對方車往黑龍潭方向去了。
程斌綜合了一下情況,黑龍潭地勢復雜,即便知道方向,他們這點人,也沒辦法搜索到那群歹徒,通知指揮部又會引來打草驚蛇的地毯式搜索,對方有多次逃竄作案的經歷,反偵查能力極強,保不齊他們會再度逃竄,而且人質也會有危險。
唯有精準定位到對方,他們出其不意發起突襲,或可能將這幫人一網打盡。
程斌不是一個迂腐的人,當年他可以單身突入犯罪分子村子里的制毒工廠,就有臨機應變的果斷。現在他們在前方的眼睛,也最終只有自己這個侄子程燃了,所以他最終還是讓程燃保證自己安全的情況下繼續跟上去。
他們最后和程燃聯系是兩個小時前,那時候時針指向五點四十,現在已經接近八點,日頭在十五分鐘前落下了那邊的高山,天空一片沉懨懨的暗色調,茂密的叢林更是暗得特別快,竟然有一種詭異的陰暗氣氛。
手機信號在這樣的山林中斷,無窮的壓抑和緊迫感侵襲著此時的眾人,只有無線電里時不時傳來的彼此呼應的暗號。
程斌抬頭望去,他的手機已經拿給了一名干警,在對面一座海拔較高的山峰蹲守。
“沒有辦法,那小子也不知中了什么邪,竟然誤打誤撞追躡上了這幫歹徒…還有,你認為我現在讓程燃收手,他會聽?這小東西原本是我四個侄兒里面最不聽招呼的…既然沒辦法讓他乖乖聽話,那就暫且發揮作用吧…我們也只能向他之前報告的方位前進,注意觀察村落和平房…如果還有發現,他可能會找個有信號的山頭給我們再打來電話…小張在那邊,一接到電話,會第一時間無線電通知我們,那就立即過去…”
“沙沙沙…”和姜紅芍在山林中走著,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他們回顧來路和去路,只有山林和遠處的低洼地勢,偶爾能看到幾朵光明。
程燃覺得自己還是有些失算,不說這個年頭了,就是后世在一些深山里面,手機信號也是差的可憐啊,現在姜紅芍的手機完全只能用作照明了,幽暗的熒光屏,至少還能發揮些作用。
兩個人行走在叢林中,而在他們前方未知的地方,就存在著殺人如麻的兇徒,恐懼還是會有的,而且伴隨著越加幽僻的環境,顯得越加濃烈。
好在終究是兩個人,而那些幽靜帶來對心臟無聲的敲擊,讓姜紅芍不由自主的向程燃更靠近了一些。
兩人從坡道下來,來到下面的路上,程燃低頭看著泥路上的輪胎痕跡,然后看向一個方向,“那輛車從這邊過去了。”
他們循著那輛面包車一直走,越往深處,之前的草皮道路就漸漸變成了泥路,而在泥路上,觀察車輛胎紋就顯得方便了。雖然沒有了面包車的蹤跡,但胎紋,卻一直指示著他們的去向。
現在程燃和姜紅芍就站在一個下坡道路,這條路歪歪扭扭,直達最下面,從暗的天色中,隱約看得到是一個廢棄的水庫廠房。
直覺告訴兩人,這幫歹徒應該就在下面。
“別走正路,我們從山翻過去,你一直盯著信號…”
程燃覺得姜紅芍手上的諾基亞現在最大的好處就是待機時間吧,到現在為止,滿格的電量才掉了一格,估計撐個兩三天都沒問題。
但就是沒有信號啊…
兩個人剛到比鄰著水庫的山體中,這個位置就能看到廠區內的環境和院落了,程燃突然感到姜紅芍私底下捏了他手一下,他立即停下了腳步,順著姜紅芍手指過去,程燃從這個位置看到那個廢棄的廠區控制塔上面,一個人頭晃動了一下,一個人出現在那里,朝著四周觀望。
程燃暗道好險,他幸好多了個心眼,要是他們剛才就順著那條路走下來,必然已經被對方所發現了。
而此時被林葉遮蔽,加上天色暗淡,對方是根本沒能看到他們。
現在程燃和姜紅芍都是臟兮兮的樣子了。但兩個人眼神對視著,都從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種燃燒的火焰。
內心的這股火,是支撐著他們一直這么搜尋探索下去的原因。也許是對窮兇極惡歹徒的憎惡,也許是內心善意的一面在擴大,也許是正在參與一樁破獲大案件的難以抑制熱血翻涌的激動。
兩人沿著山脊移動,這個時候,前方的情勢更突出了。
面包車停在了一個碼頭旁邊,碼頭上面有一座橋斷橋直接延伸到了水潭中心,兩人所看到的,是目眥欲裂的場面。
面包車的后尾門打開,裝著人的鐵籠子已經送到了碼頭邊上,一個人在岸上的面包車旁邊抽著煙,煙頭猩紅的點明滅著,而在斷橋那頭,加上那個夾克衫男的三個人就在鐵籠子邊上,說著些什么。
歹徒加上控制塔上面望風的目前是五個人,程燃結合前世的信息判斷這差不多就是他們全部的人數。
而裝著人質謝候明的鐵籠子已經來到了水岸邊,人被綁在籠子上,水深十幾二十米,一旦推下去,謝候明根本就是回天乏力。
哪怕立即著手打撈,人也是救不回來了。
姜紅芍的聲音,悄然從耳邊傳來,“程燃,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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