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也有在猜測偵查我啊。”
女孩的聲音從后面傳來,但這聲音聽得出是在用促狹掩飾更深的東西,謹慎,顧慮和試探兼有,然后就是沉默了。
空氣里只聽到程燃蹬自行車吱嘎吱嘎的聲音。
姜紅芍很低調,大概是她還是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夠更平淡一點,能有正常不受外部因素影響的社交。
所以在很多時候,她都希望別人對自己的判斷不要基于身后的家庭等因素。于是哪怕是和程燃辦文化墻,面對程燃俞曉的旁敲側擊,她都沒有透露出絲毫自己的情況,而且每每恰到好處的轉移了話題。
片刻后,她的聲音又響起道,“其實我很可憐的…跟著我爸,家里方便面買了一箱又一箱,到頭來自己學會了做飯,還要給我爸做,做不好他還經常找我的茬,弄得我才像是他的生活保姆。”
姜紅芍在后座可憐兮兮的說著,這似乎是更將姿態放低下去,也在表明就算他爸是市長,其實生活和普通家沒啥兩樣。這種用心,是怕剛才他程燃沉默之后,就一直沉默下去,甚至疏遠嗎。
“你媽呢?”
“我媽成天都在外出差,相比之下,跟著我爸更靠譜一些。都以為我是跟著我爸享福的…結果搞半天也是家里的唯一苦力…”
不知怎么回事,姜紅芍在后座害怕失去些什么努力解釋的樣子,程燃一腦補都覺得很有趣。
“看來你家都是…大人物啊…”
“不要這么說…”姜紅芍聲音低沉,“你讓我后悔跟你說這些了…”
有些東西就是這樣,家庭的因素,是會讓人過于早熟的,這也是姜紅芍成熟的原因吧。
“沒關系,要是找不到人說的話,我很喜歡聽啊…”程燃說道。
“嗯?”姜紅芍聽出了程燃語氣里的輕快,和他剛才的語氣完全不同,原本她擔心自己道明背景之后,會和他出現一些隔閡的情況并沒有發生,他就像是對此根本不以為意,這就是他的獨特處吧。
于是心情突然好了很多,“…好的呀。”
“比如講講你們豪門恩怨八卦什么的…”
姜紅芍:“…”
程燃突然齜牙咧嘴。
腰被三根倏長的手指狠狠掐了一下,還擰了一轉。
“話說…你做的飯到底有多好吃啊?”
面包車行過下方的S型山路,到了底,沿著一條分岔的河堤小路開了進去。那條路過去兩個湖,一個三岔湖一個黑龍潭,范圍再度縮小了。
他載著姜紅芍下坡,把穩龍頭捏住剎車,比上坡和平路輕松太多了。
“潛意思是打算嘗嘗我做的飯?你想得倒很好…不要想多了,不會做給你吃的。”
“話不要說得太滿,沒準有天你心甘情愿。”
疵…程燃腰肉又遭殃。
“再掐就掐腫了…還有,你掐就掐,你還擰一轉怎么個意思,你電視機調臺啊!”他快抓狂了。
“啊…不好意思,我跟我小姑學的,她收拾她孩子就這樣…下次我試試其他手法。”姜紅芍腹黑輕笑。
還有下次,下次是后面哪幾十次?
雖然是比較安全的跟蹤方式,但畢竟他們所追蹤的罪犯窮兇極惡,并且隨著線索痕跡的逐漸清晰,一種無形的壓力和恐慌會浮現于兩人心口,所以兩人之間的斗嘴交流,更大程度上是為了化解這種周圍空氣逐漸致密的壓力。
吱嘎!
程燃在那條面包車開入的岔路口停了下來,他從姜紅芍那里接過手機,給程斌打了過去。一直占線,很明顯在這種時候,自己表叔的那臺移動電話已經成為了密集的信息交流節點。
這個時候公安機關的大規模搜索更受限于設備,350兆赫茲的警用集群通訊無線電系統一般都只是在大城市使用,還沒有往下覆蓋,類似于山海市這種小城市,都要臨時架設中繼組網設備覆蓋出警地區,有的布控點就擺著很多方磚頭一樣的設備。
BP機,無線電,固定電話,移動電話,一起高低搭配,形成了此時警察出警的通訊主流。也正是受限于時代的裝備局限,那些年的很多案件,其實因為時效性差了點,才使得犯罪分子有漏洞可鉆逍遙法外,或者在和一些窮兇極惡歹徒作斗爭時加重了自身傷亡的情況。
電話終于打通了。
“表叔,我程燃…”
程燃立即把電話拿開來,規避了那里面傳來的表叔排山倒海的痛罵。
片刻后他才把耳朵重新湊上去,“好好好…之后你要罵要打要告我爸都聽你的,現在你聽我說,我現在在環湖路方家村段的土方路路口,在這里我發現了歹徒的車輛輪胎痕跡,已經拐進了這條路里面…”
桑塔納上面,程斌把手機摁的公放,顧小軍攤開地圖,借著桑塔納副駕駛照射下來的鏡燈在上面勾劃。
程斌扭頭看著上面的東西,在地圖上啪啪的指了幾下對顧小軍示意,又繼續對話筒道,“你現在在那里不要動,還有,你哪來的手機?這個電話是誰的?”
“我同學的!”
“你旁邊還有其他人?”
“我和我同學…”
“好,你們在那里不要動,你等我過來找你們,注意把自己隱蔽好,程燃,你做的已經夠了,已經夠多了!保護好自己,表叔這就過來…”
掛了電話。程燃看著姜紅芍。
其實還不夠,這條路過去,路上覆有薄薄的草皮,通過車輛輪胎已經很難繼續追蹤了,從那條道路過去,分岔路口眾多,黑龍潭地形復雜,就有十幾個洼地,從地圖上看真個如同猙獰的一條張牙舞爪的長龍。而三岔湖的環湖范圍也大,哪怕是自己表叔跟過來,想要搜索到犯罪分子,也是大海撈針。
而最重要的是,他們都不知道,犯罪分子就是用今天取到的鐵籠子將謝候明殺害的,也許對方發現了謝候明家屬報警。也就是說,警方哪怕是之后往這個方向大規模搜索,或者最終找到歹徒的時候,謝候明恐怕早就中了毒手。
為今之計,只有用眼睛盯住對方的車究竟去了哪里。
程燃目光鎖定了從這里過去東南角的山頭,大約三百多米的山峰,坡度平緩,上面都是松林,雖然無法再根據輪胎追蹤,但這里大多數是盤山路,而且地勢是往下延伸的,去往那座山頭,就能盯住那輛車的路線。
他再不多說,將自行車推進旁邊的樹叢中,對姜紅芍道,“走,我們上山去!”
看著坡度很緩的山峰,實際上真正爬起來還真有些吃力,地面是久年堆積的枯松葉,厚厚一層,最下面就是嶙峋的巖石,居然有時候還會踩滑,幸好茂密的松林和地上有些草莖可以抓著借力,有時候回過頭往下看,爬得非常高了,生害怕腳下一滑滾下去,萬一撞著什么斷樹茬,恐怕都會把人捅個通透。
只不過程燃之前蹬了二十幾公里長途自行車,現在體能也是消耗嚴重,導致居然還沒有姜紅芍爬得快。
這個女孩手腳并用,很快就到他前頭去了,簡直有點傷自尊。現在程燃信了她經常登山寫生的事實,這體能簡直就是登山練出來的啊!
更傷自尊的是姜紅芍抓著一棵松木,停住,纖細的手平展著伸過來。
看到快伸到自己鼻尖的蔥嫩五指,程燃愣了愣,隨即不再客氣,探手過去,抓住了她的手。
不知為何,突然好像體內也充滿了潛能,甚至還能反過來照顧一下姜紅芍了。
他們攀爬著,相互幫襯攙扶。
兩人在日頭偏斜的時候登上這處峰頂,剛好看到那輛面包車的蹤影在往黑龍潭的岔路上移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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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解釋一下啊,這本書里的體制是平行世界,和現實中的體制不掛鉤。所出現的局長啊,市長啊這一類,基本形象也很正面的,政治斗爭也會很少,最多都是方式方法之爭,比如專案組啊這些,點到即止。
就當我耍流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