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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四章 借一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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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士杰哆哆嗦嗦的把手縮回來,戰戰兢兢地問道:“我來時…他們說這里邪門,是你嗎…”

  老丈母娘血肉模糊的臉,叫人不敢多看,她帶著哭聲,點了點頭,道:“你隨我來。”

  楊士杰哪里敢吶!恐懼的跪坐在地,不敢輕舉妄動,老丈母娘明白了,說道:“你不要怕我,我不會害你。”

  她也覺得自己這副樣子的確嚇人,于是側過身去,以勉強稱得上半完整的一半身軀對著楊士杰。

  “老丈娘,您說的冤是什么意思,是說我老丈人他、他打殺你嗎…”楊士杰一向利落的脆皮子忽然變得不好用,磕磕巴巴的一句話也說不完整。

  慶幸是自己的老丈母娘,生前就待自己很好,死后也不加害。

  她聞言難過的哭了起來,哭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驚悚,聞之令人毛骨悚然。她經常在夜里獨自哭泣,自從死后再也沒有人和她說過話,也沒有人問過她心里的委屈。

  她晝夜盼望著女兒和女婿能回來故地探親,只要回來就一定會從旁人口中聞聽自己的死訊,她就好把早就想說的話都告訴他們。

  “兒啊,我雖然不是你的親娘,但我的親生女兒嫁給了你,她真心愛你,你也真心愛她,看見你們小兩口恩愛幸福,我早已經把你當作親生的一樣對你好,你是知道的吧。”

  楊士杰連連應下,大恩不敢忘,忙道:“不是親娘勝似親娘,我也把您當做親娘一樣孝敬,奈何…可惜啊!我這次回來就是想接您二老去享福的啊!”

  在他們遠處房頂上看熱鬧的清幽夢,輕蔑地冷笑,別過臉去懶得繼續看下去——油腔滑調,分明是被催促逼著回來探親,此刻卻變成了特地來接他們去享福了。

  而林蘇青幫忙解釋道:“生死攸關的時刻,多說些好聽的話總沒有壞處。”

  清幽夢不屑,冷漠而道:“假意換真情,這就是凡人的生存之道么?”

  “每個人都會遇到一片真心換來對方虛情假意的時候,算是凡人之間你來我往的交際方式吧。況且,我覺得他對他的老丈母娘并非全都是虛情假意。”

  “真假摻半其本質也是欺騙。”

  “何必錙銖計較呢。”

  “哼。”清幽夢很是不屑,在她的眼里,一是一,二是二,非黑即白,非真即假。她只認同純粹的完整的真實。

  這時,楊士杰的老丈母娘哭罷了,她抬袖子擦了擦臉,盡管整個腦袋有半個已經被錘爛,整張臉僅剩下的一小半也看不出模樣,長發掩蓋之下幾乎是一堆腐骨爛肉,她還是很在意自己的儀態。

  “老丈娘,還記得我和阿珠剛成親那會兒,吃穿用度都是您在暗中偷偷的接濟我們,您的大恩大德,士杰一直牢記在心,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士杰從未忘懷。您如果有什么委屈您不妨告訴士杰。您若有冤屈,士杰也一定盡能力之所能幫您伸冤。”

  一番話發自肺腑,誠誠懇懇。除了小命不能丟,其他什么都可以。

  “你說的話當真嗎?”老丈母娘忽然轉過臉的問他,陰瘆瘆的嚇了他一大跳。

  “當然是真的!”楊士杰一口應下,話已出口想了想他還有所保留,不禁咽了咽口水,為自己鼓起勇氣道:“實不相瞞,老丈娘,除了士杰的小命,別的您說什么士杰都答應您。”

  “你還有媳婦和孩子要養活,我要你的小命做什么。我不要你的小命。”

  他頓時松了一口氣,一大口氣,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方才害怕得冒了一身汗,此時才感覺到有夜風,此時才感覺到夜里的風吹來,后背這么冷。

  “兒啊,這里你也別呆了,你聽我說。”老丈母娘想拉著他的手說,可是剛一轉身就嚇得他渾身一抖。

  于是她干脆側過身去,對著空氣說道:“就在那邊。”她背著身抬手指著一個方向,尖銳而彎曲的指甲在夜色之中像老樹上倒掛的藤蔓似的。

  “那邊有一棵樹,我在樹的根部綁了一根細棉繩,就是縫衣服的那樣的細繩,很細,黑色的,不大好找,你現在就去找,仔細找。那棵樹底下,我埋了一袋銀子,是從你的老丈人那里偷來的。你這就去把它挖出來,立刻就走吧,別再回來了。去,現在就去。”

  “銀子?”楊士杰一愣,理不清楚頭緒,但是腦子下意識的問道,“那您呢?”

  “啊?”她苦澀的笑了笑,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已經不算是腳了,已經懸了十幾年沒有著地了,她都快忘記踩在地上是什么感覺了。

  “我之所以還留在這里,我的心愿就是等你們回來挖走那袋銀子。如今你回來了,銀子也可以挖走了。我的心愿就了了,我還留在這里做什么呢。”

  “老丈娘…”

  “你們以前日子苦,苦得揭不開鍋,干旱時連一口水都喝不上。為娘的哪愿讓自己的孩子受苦哇,我看你穿得挺板正的,現在日子過得好些了吧?”她想再看看他,看看他就好像看見自己的女兒那樣。女兒這趟沒有跟他一起回來,實是遺憾了。

  “托您關照,現在日子過得還行,做了點小本生意,雖然算不上大富大貴,但也能自足。哦對了,阿珠她有孕在身,因此沒有讓她長途跋涉。等士杰回去了,帶她去祭您。”

  “別了別了。”她連連擺手,還是沒有扭過頭去看他,“都有孕在身了,你還帶她去荒郊野外做什么,萬一沾惹些不干凈的東西。”她還像活著時候那樣關心他們,然而現在,她自己也是自己口中嫌棄的那不干凈的東西了。

  她道:“祭不祭的吧,我也沒所謂。這十幾年來也沒受過誰的祭拜。你回去之后,別直接見她,你得拿些艾草煮水,沐浴更衣之后再見她知道嗎?畢竟有孕在身,你長途跋涉萬一惹上什么帶回去了,這些臟東西對她不利。何況…你今日見了我,難免也沾上一些晦氣,對你倆都不好。你又說你們在做生意,最沾不得晦氣…”

  還以為她會和以前一樣,一嘮叨起來就絮絮叨叨的停不下來,然而她只說到了這里就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她聽到了雞叫,于是催促道:“你快趁著沒有人看見你,趕緊去把銀子挖了,趕緊走。趕緊去!去!現在就去!”

  “誒!”楊士杰連滾帶爬的起來,往她方才所指的方向而去,那是一處荒坡,以前是老丈人家的后院,只可惜荒廢數十年了,草都已經齊肩膀深了。

  看著他去了,兜來兜去,轉來轉去,終于彎下腰,緊接著揮著手,手里有一根細棉繩,在夜色里是看不見的,但她知道他找到了。

  看著他彎下腰拼力的挖,深草淹沒了他的身影,她覺得他們日子越過越好就是好的。

  她便不想留了。

  “大娘,借一步說話。”忽然有個陌生的聲音在遠處叫她,聲音來自房子那邊。她望了望被深草淹沒幾乎看不見身影的女婿,他沒有聽見,只有她自己聽見了。

  “誒。”她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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