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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酷的現實早就把云瑯生生的給改造成了一個后世赤腳醫生的角色。
即便如此,深通安慰劑功效的云瑯,還是表現的比軍中的醫者好得多。
“司馬,此人可能活不下去了,白日里清醒,夜晚就發熱昏迷,傷口也開始潰爛了。”
同樣被云瑯下令把全身毛發都給剃干凈的醫者在一邊小聲的道。
躺在床上的是一個中年軍卒,他腿上的傷痕腫起老高,還有一股子腥臭味道。
這完全是傷口潰爛的標準模樣。
“要鋸腿啊——”云瑯嘆口氣道。
中年軍卒倔強的搖搖頭,他似乎寧愿死也不想鋸掉腿。
傷口潰爛,云瑯沒有青霉素,沒有生氣的磺胺,中草藥對這樣的傷勢幾乎不起任何作用。
“他說家里還有妻兒在等他回去,如果全須全影的回去也就罷了,一旦成了殘廢回去,也是家人的麻煩,不如死在邊關,家里至少還能有點撫恤。”
“哦?這么說,他有軍功在身?”
“斬首四級!”
“咦?這樣的軍功回去之后,至少可以就任里長啊!當官了,缺一條腿不打緊吧?”
“現在的里長是他父親。”醫者小心的回答。
“怎么?里長家里也養不了一個瘸腿人么?”
醫者不做聲,那個中年漢子更是面如死灰,云瑯自嘲的笑了一下,看樣子自己又說了一次何不食肉糜的蠢話。
“藥太珍貴了,他的身份低不合用啊!”
云瑯用細微的聲音不經意的冒出這句話。
聲音雖然細微,卻很清晰,受傷的軍卒立刻睜開雙眼,露出渴盼的目光,大大的眼睛里甚至蘊滿了眼淚。
云瑯煩躁的揮揮手道:“算了,算了,千金救一命,就當耶耶成大善人了!
醫者,切開他的傷口,再次清洗一遍傷口,將所有的腐肉都割掉,不要留下一絲絲的腐肉!”
醫者立刻答應一聲,熟練地切開了軍卒腿上的傷口,用一柄鉤子一樣的彎刀,將傷口里面的腐肉,積液,膿水全部清理干凈,然后就看著云瑯如何施為。
在這個過程中,那個軍卒居然奇跡般的咬著牙一聲不吭,雖然汗流滿面,人已經極度虛弱了,依舊充滿希冀的看著云瑯,看他準備拿出什么樣的丹藥來救他。
一片人參被云瑯小心的取出來了,讓那個傷兵含著,然后苦笑道:“別看這一片東西不起眼,卻是陛下派八百里加急快馬不眠不休的從夫余弄來的。
有了這東西你就能清醒好一陣子,現在,用麻布蓋上傷口,慢慢的等著他結痂,只要再不潰爛,你的命就算是救回來了,可是啊,你要是不小心昏睡過去了,毒氣攻心,神仙無救!”
云瑯說完話就氣咻咻的走了,再繼續留下,他就會為自己的行為感到臉紅。
人參確實有提神的功效,但是,對于炎癥…屁用沒有,就效果來說,還不如從白登山上采來的蒲公英。
離開了那個傷兵,云瑯很快就忘記了這個人的存在,傷兵太多了,足足四千七百多人,諾大的營地,云瑯即便是每個帳篷走一遍都需要整整一天。
每天都在死人…
好在一場秋雨過后,天氣轉涼,傷兵營中再次出現炎癥的人就不多了。
云瑯不能確定草原上的白色口蘑是不是有毒,這東西絕對是一樣珍饈,上好的口蘑在云瑯過去的時代里,也要賣兩千多塊錢。
現在,一場秋雨過后,草原上全是這東西。
野生蘑菇變成食用菌,有一個脫毒過程,云瑯不知道這種蘑菇是不是真的能吃。
而大漢人,也似乎沒有食用蘑菇的習慣。
不過,云瑯還是傾向于認為這東西沒有毒。
因為五六個鬼奴,正從草原上拔口蘑,然后洗都不洗的就塞進嘴里,吃的非常香甜。
云瑯抱著隱晦的心思暗中觀察了這幾個專門負責牧馬的鬼奴三天,結果發現,他們活的很健康,臉上浮現著健康的食蘑菇者的光彩。
于是,云瑯開始命令部下,以及那些需要輕量活動的傷兵,開始大規模的采摘口蘑。
一朵朵的蘑菇被曬干之后,僅僅是數量,就足以讓云瑯高興地合不攏嘴。
當口蘑泡發之后與家里帶來的筍干相遇之后,一道絕世美味就出現了——燴南北!
這道菜根本就不需要什么高深的庖廚技藝,只要把食材的味道完全激發出來,就足以滿足世上大多數的老饕。
云瑯一個人吃了一盆…現在,只有存在于記憶深處的美味,才能讓他忘記自己正身處大漢的邊關。
長城從白登山延伸出去,沿著瞎子河一路向南,隨著河流在五十里外轉了一個大彎之后就一路向東,如果在高處看,這處新修的長城巍峨的不像話。
以前,云瑯總以為修建長城是一個很慢的細活,自從來到白登山之后才發現,只要不是用青石堆砌,僅僅用羊胡草加黏土夯制城墻,加上人多,修建長城的速度非常的快。
三個月的時間,一萬多民夫就已經修建了長達四十里的長城,徹底的將白登山與舊長城連接成了一條線。
只是鉤子山上的進程似乎不是很讓人滿意,在那一片禁地里,不論送進去多少鬼奴與匈奴牧奴似乎都填不飽那個血盆大口。
高世青瘦的已經沒有人形了,站在云瑯跟前只知道傻笑,再就是吃東西,他的胃口也跟無底洞一樣,似乎永遠都填不飽。
老宦官非常的盡職盡責,留在鉤子山一直沒有出來,只有在接收郭解抓來的鬼奴的時候,才會露一兩次面,他還是那副鬼氣森森的模樣,兩只眼睛如同兩團紅色的鬼火。
和云瑯見面的時候,他似乎已經忘記了兩人先前進行的那場激烈的交涉。
云瑯沒有得到好的回答,也沒有得到不好的回答。
“給我幾份人參!”
老宦官見到云瑯就徑直提出了要求,似乎并沒有想云瑯會不會答應的問題。
出于對這人的恐懼,云瑯很干脆的取出了人參,切割了三塊遞給了老宦官。
猶豫的道:“這東西也不宜多吃,是藥三分毒,多吃了反而不好。”
老宦官點點頭,忽然笑道:“一片人參真的能救活一個將死之人?”
云瑯搖頭道:“藥醫不死病這是一個很正確的道理。”
老宦官靠近了云瑯低聲道:“既然如此,那個傷兵的事情你如何解釋?”
“哪個傷兵?”
“就是那個快死的傷兵,被你往嘴里塞了一片人參之后救活的傷兵!”
云瑯吃了一驚,猛地站起來道:“他真的活了?”
老宦官皺眉道:“你當時說的言之鑿鑿,確定他一定會活,如今人家活了,你怎么反而懷疑起來了?”
云瑯坐回凳子,有些不敢相信的道:“人參能救治炎癥?這還是第一次聽說,哦,這是那人的運氣好,或者說他的求生太強烈,是他自己救活了自己,不算我的醫術高明。”
老宦官嘿嘿笑道:“總之是救活了,就該是你的本事,就像阿嬌貴人懷孕一樣,這也是你的本事!”
云瑯噗通一聲從凳子上摔下來,兩只手搖的如同風車一般連連道:“阿嬌貴人有了身孕關我何事?”
老宦官嘿嘿笑道:“自然不關你的事,可是啊,這關陛下的事情。
你這次之所以能夠脫罪,就是因為阿嬌貴人有了身孕。
嘿嘿,好運氣的小子啊,陛下對阿嬌私自取了繡衣使者空白文牒一事非常生氣。
原本是要處罰阿嬌的,連帶你一樣要問罪。
現在,阿嬌貴人有了身孕,陛下就不再提此事了,你說說,你的運道是不是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