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之前的安排,復工大會結束后,在鄒齊的引薦下,李一亭被單獨帶到梅遠征的辦公室里面。按照梅遠征的想法,是要親自篩選一下新任組長的人選,他聽鄒齊介紹李一亭身體強壯、干活賣力氣,就自然把李一亭想象成那種中年壯實的漢子,所以當他看見李一亭真人的時候,著實吃了一驚。眼前的年輕人體型相對偏瘦,皮膚平滑,不似經常在外面風吹雨打干活的樣子,雖然留了些胡子,頭發也比較凌亂,但這些都是可以整理干凈的,在礦上干了這么多年,看見李一亭,梅遠征的第一印象就是對方并不像個礦工。
但梅遠征并沒有表現出來任何的猜忌,他微笑著招呼說,“你就是李大亭啊,聽鄒主任說你是從南方來的,以前都干過什么活?”
李一亭早在來招工的時候就化名為李大亭,并填好了履歷,他自然照著回,“礦長,我以前也是做點小生意,后來經營不善,就跟我弟弟還有弟妹到北方來,這才來到您的礦上。”
梅遠征大笑道,“哈哈,怪不得。我看你是不像做過礦工的,不過鄒主任跟我講了,你和你弟弟干活都很賣力氣,身體也不錯,以前沒有經驗不重要,地下開采的活不需要太多的知識。他向我推薦,由你接替王麻子擔任組長,你既然做過生意,管理上面應該也是有經驗的,這個位置你愿意干嗎?”
這倒是稍微出乎了些李一亭的意料,他本以為是礦上對自己這個新人起了疑心,要當面試探,事實也確實如此,只不過沒想到梅遠征居然是要提拔于他。
“這個嘛,我畢竟剛來不久,對咱們礦區的情況也不了解,恐怕有些困難吧。”李一亭不是不想接這份差事,他也是怕太過于積極,引起別人的懷疑。
“這不要緊,礦區的其他情況可以慢慢了解,你只要跟以前一樣下井干活就好了,然后負責和你的上級,也就是鄒齊鄒總調度的結交工作,聽他的安排就可以了。”梅遠征確實挺看好這個年輕人的。
李一亭頓了頓,“既然您這么看重我,那我肯定好好干,不辜負您的栽培。”
梅遠征滿意地點點頭,“這樣就好了,你和你弟弟萬坤,表現一直不錯,只要好好干,我肯定不會虧待你們兄弟倆的。對了,聽說你弟媳婦也在礦里干活,不過我們這里好像沒有女礦工吧,這個是怎么回事?”
“哦,是這樣的,她沒有下井,鄒主任安排我弟妹沈月在食堂幫著做飯。”李一亭解釋道。
“原來如此啊,我明白了,怪不得最近看陶家二丫頭清閑不少,原來是有幫手了。”梅遠征自言自語地說著,“那就這樣吧,明天上工,你就是組長了。”
“那就多謝礦長了,我先出去了。”
和梅遠征交流的過程中,李一亭就已經發現自己的表現不大對勁,因為說話成了習慣,他表現的過于隨意,心里更是想從梅遠征的身上發現蛛絲馬跡,所以話說的有些多,這反而會成為漏洞。
在李一亭離開后,梅遠征的笑容馬上就收了起來,這個年輕人正如鄒齊所說的那樣,身強力壯的樣子,有文化,有氣質,這樣的人物實在不該出現在自己的煤井下面當個工人。而且,李一亭的談吐和動作,都不像是一個普通的礦工所表現出來的,如果說以前是做生意的,那么現在來做礦工,這個反差也很大,下井開采畢竟是一項危險又特別辛苦的活。
種種跡象引起了梅遠征的懷疑,他又想到李一亭提到了在食堂里面做飯的弟妹,在整頓措施里面,剛好有一條是針對食堂的,于是他就親自去了食堂,想再親眼見見那個弟妹。
陶妹和沈明月剛剛從外面回來,聽說煤礦要復工了,他們趕緊來將已經荒廢了數日的食堂重新打掃一遍,好在明天重新開工做飯。他們并沒有參加復工大會,回來的時候,大會剛剛結束,所以他們也并沒有聽見梅遠征那慷慨激昂的演說。
對于梅遠征的親自到來,陶妹相當的意外,因為這可能是她在食堂里面最多第三次見到這位煤礦的一把手,而沈明月就更沒見過了。
更奇怪的是,梅遠征是一個人單獨來的,現在不是飯點,顯然他不是來吃飯的。陶妹連忙放下了手里的抹布,拉著沈明月迎上前去,“梅礦長,您好,您這是…”
“哈哈,陶家二丫頭,不用這么緊張嘛,我就是來轉轉,對了,你爸爸身體怎么樣了?”梅遠征輕松地說著話,笑容可掬地隨便找了張凳子坐了下來。
“我爸還是老樣子,因為沒做手術,所以恢復的很慢,現在也只能在家里慢慢走路,慢慢調養。”陶妹將真實情況說了出來,她還是希望梅遠征能幫幫她家。
梅遠征嘆了口氣,由于瞞報事件,他現在對于陶三勝發生的事情已經是一清二楚了,“哎,陶三勝是我們這里的老員工了,按理說受傷了礦上肯定是要負責的,我知道你們肯定覺得薛副礦長太不通情理了。但是鄒主任也跟我匯報了,說他是和別人打架導致受傷的,這個例子的確是開不得,所以,你和你父親也別怪我不作為。如果我公開的給你家醫藥費,那以后誰在私底下鬧矛盾的話,出了問題全賴上礦里,這顯然是不行了。”
陶妹傻站在那里,不知該如何接話,梅遠征講的的確是這么個道理,就算王麻子再怎么挑釁,最終打架的還是他們兩個人,并不是因為在工作當中受的傷,的確沒有道理讓礦區承擔這個錢,所以她也一直沒有再去鬧這件事。
“不過呢,還是那句話,陶三勝在這里干了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而且你兩位伯伯也是在咱們礦上受的傷,這些我都記得。”梅遠征語氣很平緩,繼續講述,“這樣好了,陶妹啊,你明天去找財務部們提一筆錢,就算是借的,然后拿錢回去給你爸爸治病,我會提前和會計打好招呼,你們就是例行走個手續就好。”
陶妹感到很意外,這次沒有人去找礦里,怎么反倒是礦長主動提出要借錢給她?
見陶妹沒有回應,梅遠征還以為是她覺得還不起這錢,于是接著跟她說,“你放心,這錢不用你還。等你爸爸傷治好了以后,讓他再來礦工上班,到時候象征性地扣點工資彌補進去,再以扣獎金的名義把這筆借款慢慢還上,反正不著急。”
“這多好啦,陶妹,還不快謝謝礦長嘛!”一旁的沈明月已經忍不住了,生怕陶妹的猶豫讓梅遠征反悔,干脆開口提醒,陶妹也隨之緩過來神來,表示接手這個安排。
梅遠征這才注意到旁邊的這個新面孔,“哦?你就是新來做飯的沈月?”
“對啊,您知道我?”沈明月不假思索地問道。
“因為我剛提拔了你大哥李大亭,擔任組長,他跟我說的,你和你丈夫都在咱們這里上班。”梅遠征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啊!嗯,我就是沈月,謝謝礦長關心。”
沈明月一直都非常開心地在說話,古靈精怪的樣子讓梅遠征很是欣喜,沉悶已久的礦區,是該有這樣的新鮮血液來沖擊了,不然實在是悶得慌。
但同時,沈明月皮膚白皙、長相端正、活潑可愛,加上膽子大、口才好,這些都讓梅遠征的內心陷入了更大的懷疑當中,這種長相和氣質的女孩子,會甘心來陌生的地方給礦工做飯,工資又這么低,實在是不對勁。結合到對于李一亭的觀察,梅遠征的心里,已經有了不太成熟的想法,不過在沒有證據之前,他不準備捅破這層窗戶紙。
梅遠征依然保持慈祥的笑容說道,“我這次來,主要是傳達會議精神,我已經跟礦工們說了,要改善他們的伙食,所以這件事還得勞煩二位小美女來做啊!”
陶妹和沈明月對視了一眼,這件事他們之前并不清楚,不過改善伙食,自然是一件好事了。
“就從明天開始,把標準先升上去,我也跟財務打好招呼了,會增加在后勤保障上面的撥款。還有啊,明天畢竟是復工的第一天,一定要弄頓好的,讓大家伙吃飽肚子吃得搞笑,開開心心地去干活,我的意思,你們懂了吧?”梅遠征具體地吩咐了下來。
陶妹跟沈明月連連點頭,他們自然是沒有問題的,有預算的話,買菜做飯就都沒問題。
梅遠征把工作都安排好了,趕回了辦公室,他要將埋藏在心中一整天的疑慮,給弄清楚。他上了網,調開了在幾天前介入煤礦爆炸案調查的北亭偵探社的資料,果不其然,他發現了李一亭、萬永坤和沈明月的真實身份。
梅遠征大驚,知曉這三人都是打進自己煤礦的臥底,按理說,這是對于自己巨大的威脅。但僅僅幾秒后,他的臉色反倒露出了不易覺察的笑容,他覺得,這些人來的目的既然是調查爆炸案和瞞報事故的,這倒是一個幫助自己消滅對手、整頓煤礦、讓它回歸到正軌的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