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狀元還真有點不信,唐奕能想出什么辦法。
在他看來,除非華聯開放印鈔機,或者把唐奕從美洲弄回來的一百多船燙手的真金白銀撒向民間,否則.....無解!
誰也不能在短期之內解決大宋的財政問題,就算是唐奕把埃及搬空,把所有有價值的財物都運回大宋,亦無法解決。
原因很簡單,在短期之內,大宋無法建立與全世界的供需關系,甚至是掠奪關系都無法實現。
這和后世,大國掠奪小國,世界警察印鈔票打劫全世界還不太一樣。后世的大國再大,它也沒大到十一世紀大宋的這個程度。
占全世界生產總值百分之七八十,可不是鬧笑話的。
其后果,除了大宋對外來利益不太感興性之外,還有就是,外來資本,就像那一百船白銀一樣,哪怕是搶來的,也會對大宋內部形成沖擊,有害無利,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來消化吸收。
大宋不是國家窮,大宋是政府窮,除了從內部尋求出路,再無它法。
可是,話說回來,一但華聯開始印鈔,或者冗余白銀沖擊市場,那唐奕和趙禎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新貨幣體系就垮了,這等于是朝廷在打劫民財,比加賦的危害大上不知道多少倍。
宋狀元還真不覺得唐奕能有什么好辦法,叫住仆役,把那封準備發往開封的長信攔了下來。
他得先過過目,萬一不靠譜,趁早讓唐奕省了這道麻煩。
結果打開一看,足足一刻鐘,宋庠連眼都沒眨一下,眼眶差點瞪裂了。
“他媽這也行!?”
最后,宋狀元沒忍住,直接暴了粗。
抬頭見鬼一樣看著唐奕,“這....這也行?”
只見對面唐奕笑的一臉猥瑣,“通儒是宋伯伯之所長,但是論起撈錢嘛官家和幾位相公綁在一塊兒,也撈不過我!”
宋庠一翻白眼,表面上頗有不憤,可是內心里卻是服氣的不行,這混蛋的損招是真多!
正要好好問問,唐奕這招大概能給朝廷弄來多少營收,但見門外又一仆從進來。
“好叫癲王殿下和宋相公知道,碼頭來了一條生船,嘰里呱啦嚷了半天也聽不懂他說的話。后面叫了個大食商人做翻譯才知道,那人是從羅馬來的,點名要見殿下。”
“嗯!?”
“嗯!?”
唐奕和宋庠二人一震,對視一眼,同時出聲:“讓他進來!”
不多時,仆役引著一個全身鎖甲的白人和一個大食商人進來。
唐奕只一搭眼,就知道必是歐洲的貴族騎士,多半是為了宋楷的事情來的。
可惜那白人說的不是英語,唐奕也聽不懂,經過翻譯,唐奕氣樂了。
這孫子是來下最后通牒的:
限時三個月,讓宋人帶百船絲綢瓷貨去羅馬贖人。否則,不但宋楷性命不保,而且,神圣羅馬皇帝將引兵二十萬橫渡地中海,兵臨開羅城下,討伐異端。
唐奕心說,我就日了狗了,這幫強盜還真說的出口!
強壓心頭怒火,唐奕冷冷點頭,“可以!”
“不過,我有一個問題想問問貴使,是不是有一個叫韋拉的阿拉伯商人去給你們送過信了?”
韋拉一去半年,杳無音訊,唐奕不能不問。
宋人這么容易就答應下來,讓那白人騎士很是得意,傲慢的揚起下巴,用鼻孔對著唐奕。
“確實有一個阿拉伯人來過羅馬,并用十船貨物要贖回你們的那個異教徒!”
“可惜,你們的人顯然并不知道悔改,即使在仁慈的主教大人準備放過他的最后一刻,依舊在出言不遜,詆毀神靈,所以”
說到這里,可能是揚頭說話太累了,白人騎士又換了個拉風的姿勢。
“所以,為了懲罰他的無理,主教大人認為,十船貨物不足以贖回他的罪惡,要五十船才可以!!”
唐奕不解,“開始你不是說要一百船嗎?”
白人騎士斜了唐奕一眼,就像看傻瓜一樣,“一人五十船,兩人不就是一百船?”
得了,唐奕全明白了,韋拉帶著十船東西去贖宋楷,結果羅馬人貪心又起,坐地起價了。
“好!好!好!”唐奕氣的連叫三聲好。
“轉告你的那個什么主教大人,還有什么皇帝,三個月之后,我唐奕必親赴羅馬,與君一會!”
大食商人翻譯的肯定沒有唐奕語氣之中的那般激烈,可是這白人也不傻,看唐奕的表情就知道不善。
“遠道而來的東方人,我提醒你,在羅馬,我們有二十萬勇士準備見識一下東方魔鬼的實力,我勸你最好看清形勢。”
“你放心!!”唐奕面頰都在抽搐。
“我一定記住你的話,好好欣賞一下你們的二十萬勇士!!”
“來人!!!送客!”
待那白人剛被送走,唐奕再也維持不住那份體面,胡亂抓起一只銀壺砰的砸在地上,瞪著牛眼,氣的來回踱步。
“奶奶的,欺人太甚!!”
這時才想起宋庠就在一旁,至始至終未發一言。
急忙看去,“宋伯伯你放....”
只說一半,唐奕已經說不下去了。
只見宋庠,全身顫抖,面色煞白,呆愣愣的抬眼看著唐奕,終于開口出聲。
“為庸若有差池.....老夫要他們.....滅國亡種!”
唐奕送上一個安慰笑容,“宋伯伯放心,為庸就算沒有差池,老子也讓他們滅國亡種!”
“傳令曹老二,不管他用什么辦法,兩個月之內必須鑿通運河!否則,他就給我游過地中海去!!”
大宋,開封。
皇城,紫宸殿。
兩個月之后。
哈里發趙禎并沒有因為哈里發之名感到任何欣喜,相反,少了宋庠這個理財能臣,新任三司使歐陽修顯然不能讓趙禎滿意。
錢不夠用,依舊是大宋面臨的最大問題。
黃河整治已經停擺,去歲河患導致十數州縣絕產,朝廷因沒錢,只能眼睜睜看著開春百姓無種下地。馬上就是秋種,若再不想辦法,秋播麥種亦無著落。
這意味著,災后第二年這十數州還要絕產,大宋開國百年,這還是第一次!
占州防范吳哥的禁軍已經三個月沒發軍餉,已至士氣低迷,戰力銳減。石進武不得不提前在軍中實行軍改,半兵半農,在占州開荒種地,開始創收了。
現在,不但三司制庫空空如野,趙禎的皇家內庫也被搬空了,連同回山的觀瀾錢庫、去歲的觀瀾所有收入,包括唐奕私人那份兒,也都被趙禎征用,填補國需。
“陛下!!”
文彥博誠然上稟,“不要再猶豫了,加吧!今秋災后州府若朝廷再無資助,必亂!”
“如今,已然是別無選擇了。”
連續兩年絕收,對于災區來說是致命的,再不想辦法,餓死人還是輕的,民亂起叛,才是無法承受的。
“陛下!”
群臣拜匐,“已無良策,加吧!”
即使原本反對加賦的臣僚亦知不加不行,開始統一意見了。
現在,除了趙禎心有不忍,滿朝文武已然是打算放手一搏了。
“加.....”趙禎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加賦,這分明就是竭澤而漁,后患無窮。
“不加!!!”
趙禎最后狠一咬牙,“無論如何,不能加賦!!”
“景休!!”
此時此刻,老皇帝身子前傾,狠不得上前抓信曹國舅的衣襟。
“臣在!”
“朕不管你用什么辦法,災區之事,朕交給觀瀾了!”
“你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給朕把十數州府的糧種給朕弄出來!”
“陛下....”曹佾都快哭了。“觀瀾現在已然是無能為力了啊”
去歲災區的賑災糧、物資保障,一直到現在都是觀瀾在撐著,朝廷沒出過一個大仔兒。
而去年、今年上半年,所有的盈余,包括各家分紅,也都讓趙禎拿走了,哪還有錢準備這十數州府的糧種?
“朕不管!!”
趙禎瞠目欲裂,“只要災區渡過難關,其余的事可以緩緩。再有半個月,秋稅一到,危局自解!”
曹佾暗暗搖頭,還秋稅一到危局自解?別說秋稅了,明年的春稅都已經提前花出去了,怎么解?
“陛下,這....不是辦法。”
“朕不管!”趙禎幾近偏執。“加賦....朕不欲也!”
“你只說,能不能辦到?”
他這是把曹佾把死角里逼,不答應也得答應。
“誒!!”
曹佾長嘆一聲,硬著頭皮答道:“能!!”
“臣這就回去與王、楊、潘、張幾家商量,我們從私帳湊錢,也得幫陛下渡過難關。”
趙禎眼神瞬間锃亮,興奮的站起身形,“拜托景休了!!”
“陛下言重了....”曹佾也是特么無語了,客氣完一句,偏頭看向滿朝臣僚。
“此為社稷危難之時,眾位同僚就不能為國分憂嗎?”
得,這貨也不是什么好鳥,自己放了血,也得拉上一幫墊背的才算回本兒。
趙禎這個高興啊,恨不得上去抱著小舅子親兩口,就等他這句話呢!
上道!
他這個皇帝沒法向臣子張嘴要錢,可是曹國舅幫他要了。
“眾卿家.....”
滿臉希冀的看著殿上諸臣,可惜,入眼盡是低垂的頭顱。
“眾卿家....”又喚一聲,還是無人回應。
趙禎失望的拍回龍椅,心道:撈錢時一個比一個痛快,讓他們出一點錢,怎么就這么難!?
不得不說,老皇帝又天真了。
人性使然,別說大宋現在只是財政危機,往后數幾百年,大明朝都特么快亡了,皇帝想讓臣子放點血,都特么摳不出來。
這是天性,圣人之學都教化不了。
“誒....”再嘆一聲,難道真的只加賦一途可解危局了嗎?
正當趙禎開始絕望之際,殿外一聲黃門唱奏,打破了殿中死一般的寂靜:
“癲王唐子浩,疏奏啟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