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隸交割之后,蘇定方命人空出幾條戰船,將奴隸們盡皆驅趕上船,每艘船都拍了足夠的軍卒看守,而后看著蘇我明太歡天喜地的帶著他的雜牌船隊駛出港灣,鄙夷的笑笑。
在這個時代,國力的衡量,人口是最重要的基礎。
沒有人,土地如何耕作沒有人,軍隊如何募兵沒有人稱孤道寡者,去統治誰倭人固然(性性)(情qíng)乖戾,難以調教,但是如此短時,毫無長久謀劃之智,也不知道侯爺卻為何對倭人如此之忌憚,不惜如此大費周章費心謀算,甚至要扶持一個蝦夷人,來控制倭人的發展 不過他對房俊的能力、眼界都非常佩服,想來這倭人應當是有何他未曾發現的優點,反正這等謀算之事非他所長,一切按照房俊指揮行事即可。
當即,蘇定方命令艦隊起航,前往新羅。
金城外碼頭,唐軍營帳。
真德公主金勝曼趴在窗口,伸出青蔥玉指將遮擋窗戶的簾子挑開一道縫隙,一陣整齊的呼喊聲便透了進來。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一隊唐軍兵卒正在營帳之間的校場訓練,寒冬臘月,海風拂面有若刀割,但是這些兵卒盡皆袒露上(身shēn),只穿著肥大結實的軍褲,一個個在嚴寒之中吐氣成霜,卻不畏寒冷,戰意昂揚這些兵卒各個(身shēn)高六尺開外,結實的肌(肉肉)強健的軀體,以及那股戰天斗地的澎湃戰意,即便是不知兵之人看上去,亦知道必然是天下有數的強軍 金勝曼看著唐軍這般剽悍,心里沉沉的,扭頭看著一旁正捧著一卷書冊看得津津有味的善德女王,輕聲問道“姐姐,為何唐軍可以如此強悍依妹妹看,咱們金氏子弟的軍隊,若是硬碰硬的正面對抗,根本不堪一擊”
這令她甚是郁悶,無比失落。
起先,姐姐被迫(身shēn)入唐軍營帳,獻上國璽、禪讓王位,金勝曼雖然憤怒,卻也能夠保持鎮定,認為眼下的局面危急,交好唐人乃是必要,只要能夠讓唐人出兵,鎮壓叛亂穩定社稷,虛與委蛇亦沒什么不妥。
漢人的書她讀過許多,“臥薪嘗膽”的故事知之甚詳,亦是無比推崇,在她看來,金氏一族只需向那勾踐學習,忍辱負重休養生息,用不了幾年便能夠驅逐唐人,重現一統新羅。
不僅是她,恐怕大多數金氏子弟之所以同意善德女王的選擇,亦是存了此念。
然而現在看著嚴寒之中((操cāo)cāo)練的唐軍,那種強悍到隔著數百步遠依舊感受得到那股子剽悍之氣迎面而來戰戰兢兢的氣質,卻讓她的信心瞬間崩潰 人高馬大的唐軍在單兵素質上遠遠勝過個子矮小、(身shēn)材單薄的新羅人,再有如此剽悍的戰斗意志加成,新羅人哪怕是數倍于唐軍,亦不可能取得勝利。
更何況,唐軍還擁有傳說之中來自“雷神”賜予的力量 善德女王聞言,有些依依不舍的放下手中的書卷。
沒辦法,承載知識的書籍歷來是世間最奢侈之物,得之者往往將其束之高閣,只準許家中子弟最優秀者,方可研讀傳承,輕易絕不肯示于人前,更遑論暫借抄襲了。
即便是那些名人權貴,(欲yù)求誰家之書籍抄錄,非但要搭上一個天大的人(情qíng),還得付出價值不菲的真金白銀,即便如此,照樣會遭遇拒絕。
大唐如此,新羅更是如此。
然而就在這房俊的營帳之中,卻隨軍攜帶著一個巨大的木箱,其中書籍數十本,儒家、墨家、法家、兵家、(陰陰)陽家的著作皆有涉獵,怎不令善德女王驚喜萬分 她是個豁達之人,既然新羅已然走到今(日rì)這步田地,徹底依附于大唐乃是最好只選擇,總比被野蠻暴力的扶余人吞并要好得多。
所以,心態漸漸穩定下來,便開始精心閱讀這些舉世珍惜的書籍 站起(身shēn)來,已然脫去鳳袍換上一系輕便簡約百褶長裙的善德女王,款款走到金勝曼(身shēn)邊,順著窗簾的縫隙向外邊看了看,輕嘆一聲,道“癡兒,難不成心里還存著復國之念么”
金勝曼咬著嘴唇,倔強道“吾雖然(身shēn)為女流之輩,且不敢忘記祖宗廟祀,即便今(日rì)不得不將國祚獻于唐人以保全宗廟百姓,但復國之志,豈能斷絕”
(身shēn)入唐軍營帳,等同親(身shēn)為質,平素有些(嬌交)憨的真德公主(性性)格沉穩下來,不再任(性性)天真,無理取鬧。
善德女王伸出纖手,輕輕婆娑著她烏黑順滑的發絲,有些疼惜。若是以往,這個唯一的妹妹能夠成長懂事,她定然欣喜萬分,卻絕不希望實在這等近乎于滅國絕嗣的打擊之下,才懂得這些個道理 她面有憂色,秀眸閃著光澤,輕嘆道“若是金氏子弟盡皆如你這般所想,恐怕新羅子民,世世代代無所安逸矣”
漢人強盛,此乃不爭之事實。
且看古往今來,縱然中原朝代更迭,王朝此起彼伏,其中即便有沉寂之時,四方胡族蠻夷趁機作祟,但是用不了幾年,總會有一個大一統的王朝強勢崛起,先前對其挑釁、陽奉(陰陰)違甚至起兵作亂之部族,盡皆遭遇嚴酷打擊。
就比如大隋之強盛統御四海萬國臣服,一朝江山板((蕩蕩)蕩)國祚斷絕,誰能想到不過二十年間,又有更盛于斯的大唐強勢崛起,兵鋒之盛遠及大漠草原、南洋諸國大唐之皇帝,被草原、塞外、大漠那些個速來狂妄自大不服王化之游牧胡族尊稱為“天可汗”,戰戰兢兢亦步亦趨,連說一句狠話的都沒有縱然是昔(日rì)控弦數十萬的突厥,不亦是被生擒了可汗、摧毀了牙帳,可汗的大纛被剽悍的唐軍踩踏于鐵蹄之下,無數部族哭喊著遁往大漠深處,依靠大漠天險茍延殘喘,甚至于一路向西慌不擇路,試圖翻越綿延無盡的蔥嶺,去尋找一塊能夠棲(身shēn)的草場所以,即便是未來大唐衰弱,甚至滅亡,也必然會有一個更加強盛的王朝在大唐的廢墟之上崛起,傲視天下,稱霸整個已知世界 新羅人若是甘心(情qíng)愿的臣服于大唐羽翼之下,則必然會漸漸融入大唐,成為大唐的一部分,子民過上安穩祥和、幸福富庶的生活。
然而若是有野心家不斷的鼓動新羅子民起來反抗,則新羅必然被大唐視為不可教化之蠻夷,世世代代,遭遇打壓制裁。
就如高句麗那般 自扶余人南下,建立高句麗王朝而起之時,就從來未曾斷絕過中原王朝的制裁,幾乎每一位引領中原王朝走上強盛的皇帝,都會講目光投往遼東這塊被蠻夷霸占的箕子故土、大漢四郡,以征服高句麗為畢生之志。
善德女王女王可以肯定,即便高句麗當年擊退了大隋的百萬大軍,即便高句麗還能擊退大唐皇帝的御駕親征,但是總有一(日rì),會徹徹底底的覆滅在中原王朝的兵鋒之下而苦難的高句麗人民,則將在無窮無盡的戰爭之中,顛沛流離、無家可歸,過著朝不保夕、食不果腹的悲慘生活,連一個太平世界的牲畜都不如 金勝曼感受到姐姐的擔憂驚懼,略有不解,抬眸問道“姐姐在擔心什么難道金氏子弟矢志不渝的為復國而奮斗,拯救萬千黎庶于水火之中,不是應當予以鼓勵、并且萬載傳頌么”
“傻孩子”
善德女王婆娑著她的頭發,柔聲道“你怎知那些打著復國口號的人,有幾個不是為了自己的野心,而是真正為了新羅子民著想更何況,怕是用不了三二十年,將沒有一個新羅子民會認為在大唐的統治之下,猶如水深火(熱rè)之中,而是心甘(情qíng)愿的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