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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經驗

  潘廣才回身伸著胳膊把煙蒂扔進門口的垃圾桶里后,抿了一口茶后笑著道,“年輕人呢,多看書是好事,但是不要看眾人皆知的廢話,我年輕時候犯得就是這個毛病,什么‘低買高賣’、‘估值’、‘護城河’這一套,我比你熟。

  開始買一百支股票,其中有九十九支是漲的,我就覺得自己了不起了,厲害了,學有所成,簡直是股神,是不是?

  甚至產生了,我天生就該吃這碗飯的錯覺。

  但是,到后來開始賠錢的時候啊,我才明白,我就是個錘子,牛市里三千多支股票,三千支漲,即使是個傻子,瞎貓碰死耗子,也能賺到錢。

  一遇到熊市,我就開始慌了,買啥賠啥,要不是你媽還有你李輝、李隆叔在后面撐著我一點,我啊,早就該破產了。”

  何舟對潘廣才的發家史不甚了了,因此便好奇的問,“叔,那你之后是怎么做調整的?”

  潘廣才的話,讓他有點感同身受,他之所以開始炒股,只是因為開始賺了點錢,也同樣產生了自己可以靠股市賺點閑錢的錯覺。

  潘廣才重新坐下,解開領口上的一粒扣子,笑著道,“不服輸唄,到最后自己慢慢的總結,總結出自己的東西,這套東西只適合自己,而教給別人,別人也學不會。”

  何舟道,“那你不說,你怎么知道我學不會?”

  潘廣才道,“比如今天這個行情,影響市場的主要因素是市場情緒,大多數人都會恐慌,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正確對待的。

  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再好的交易理念都沒法執行。

  像你這個,你開始肯定設定了止損線,八個點或者十個點,現在都十五六的浮虧了,你執行了?”

  何舟嘿嘿笑道,“我就不信這個邪,總覺得會漲回來的,不想受大眾情緒支配。”

  “不要和市場情緒作對,炒股最重要的是順勢,順勢而為才有錢賺,逆著來....”潘廣才沒有說完的是,只有他和李和這種人才有資格和能力與市場的跌勢做對抗,但是還是沒說,“勢單力薄,只有挨揍的份。”

  “叔,你多說點,”何舟把煙從口袋里掏出來,先給潘廣才嘴上塞上,又給自己點上,“我平常連買件貴點的衣服都舍不得,現在一下子虧了一百多萬,我多鬧心啊。”

  早知如此,還不如拿這錢出去玩呢。

  總比不明不白的損失了好。

  “你少抽點煙,年紀輕輕的,學什么不好,非學抽煙。”潘廣才卻自顧自的把自己煙點上了,然后接著道,“從現在開始,把‘長線持有,低買高賣’的想法從腦里給我清出去,這個長線,多長才叫長,有些大盤股,質地非常好,盈利能力也非常強,分紅也大方。

  但是,趴窩五六年都沒動靜,這么點分紅根本彌補不了股價下跌的損失。

  即使讓你賺了點錢,也沒多少,完全影響你資金使用的效率。

  正確的呢,應該是‘高買,更高賣’,這個符合趨勢,順著上漲的趨勢走。”

  “這不就是追高?”何舟一時間不理解,他讀到的所有關于股票的書里都告訴他,追高是愚蠢的行為。

  甚至他因為工作關系接觸到的一些財經、金融專家也會向他布道價值投資理念。

  現在潘廣才跟他說一些相反的理念,他真心不那么容易接受。

  潘應笑著道,“你真是傻的,光知道抄底,你知道底在哪里?

  而且即使是停止跌勢了,沒有一個雙底做基礎是不可能完成反彈的,一個反彈通常需要一年半載,有這一年半載的功夫,你買啥股票不行啊,非在這里浪費時間?”

  何舟不服氣的道,“那你怎么知道這不是震蕩回調?萬一下跌是短期的呢?”

  潘廣才笑著擺擺手道,“我說的你聽著就行,超過一定的跌幅后,那就不僅僅是調整那么簡單了,先跑了再說,如果確定沒威脅,再上車不遲,不要跟趨勢做對抗,一旦確定是下跌趨勢,靠你一個人的力量和信心是拯救不了的,就暫時放棄,慢慢的等機會。”

  他同李和不一樣,沒用說教的癮頭,一旦確定對方沒聽的意思,也就不再多說了。

  人類發展上千年總結了很多有用的經驗和方法,太陽底下無新鮮事。

  人依然在犯同樣重復的錯誤。

  他現在說的再多,何舟都不一定聽得進去,有些經驗,還是要自己摔跟頭,靠血和淚來親自體驗。

  何舟道,“行,我聽你的。先留住本金,再圖后繼。那我這支白酒股現在就補倉?”

  潘應笑著道,“慢慢補倉,先補個四分之一,等明天看情況,再補一半。”

  何舟道,“那就沒問題了。”

  說完就在手機上點了兩下,按照市價直接補了,瞬間成交。

  潘應道,“想好中午請我們吃什么了嗎?”

  何舟道,“你還有良心嗎?我都虧成這個樣子了,還好意思讓我請你吃飯,不該是你請我和潘叔吃嗎?”

  潘應道,“我當然有良心了,我剛才還在想呢,等你這一千多萬虧完了,你看我用哪個聲音哭你會比較喜歡?”

  潘廣才笑呵呵的看著兩個人斗嘴,半晌才道,“好了,別鬧了,趕緊的,商量好沒有,到底誰請客,我這早上吃得早,現在都餓著了。”

  “門口有家川菜挺好的,我們現在就去吧。”何舟鎖上門,三個人步行出了小區。

  飯桌上,潘應閑著沒事給何舟選了一支股票,然后笑著道,“拿住了,不翻倍不走人。”

  何舟道,“這股價格都漲這么高了,這么高的價格我都不敢進。”

  潘應道,“今天這種行情,這支股票不但沒跌,還漲了兩個點,說明了什么?”

  “普遍看多唄。”何舟隨口道。

  “大盤跌成這個樣子,2000支股票跌停,只有這只股票逆勢上漲,那就是眾望所歸,大家的情緒在這里,對這家公司都非常的有信心,多抗跌啊,要買就這種,你信姐姐我的,就買這支,從明天開始,不拉五個漲停板出來,”潘應說的非常的自信,“我把腦袋放你這里。”

  “你這么肯定啊?”何舟以為她在吹大話。

  潘應道,“短線上看圖形還是非常有用的,從某些方面來說,技術派還是比較可靠的。”“

  “信你一次,”何舟也沒猶豫,直接買入了五十萬,“虧了你負責。”

  潘應道,“這個時候,你就要信長線理論了,因為這是上升通道的趨勢,無論如何,都沒有理由再下來了,你坐穩了,莊家洗盤,別被嚇唬住就輕易丟了籌碼。

  不但不能丟,遇到調整,還有適時的加倉。

  一切的加倉都是建立在盈利的基礎上。”

  “你自己賺了多少,還來指導我?”何舟沒好氣的道。

  潘應道,“我現在不炒股了,沒多大意思,搞不好還會弄個涉嫌操作證券市場的罪名。”

  她老子的影響力太大了,她老子不玩,她也不能玩,不然就是給她老子摸黑。

  再說,到她們家這個程度了,完全沒有必要在二級市場混勻摸魚了。

  如果真熬不住想炒股,港股或者美股才是她的真正選擇。

  “那還真是。”何舟想想也對,端起酒杯對潘廣才道,“叔,我敬你一杯。”

  潘廣才笑著應了,一飲而盡后道,“都少喝點,晚上你二和叔請客。”

  何舟好奇的道,“二和叔還在浦江啊?”

  潘廣才點點頭道,“你二和叔準備退休了,現在帶著李覽出入各種場合,已經在開始交接了。”

  何舟道,“二和叔年齡又不大,你們都這么著急干嘛?作為企業家,這么早退休是國家和社會的損失。”

  潘廣才道,“你媽不也退休了?她年齡難道大了?”

  何舟訕笑道,“我媽身體不是太好,我覺得我能分擔一點就多分擔一點。”

  雖然現在他已經整個接班了,但是大戰略上,還是由老娘選出的九人“經營委員會”做擔當,針對重大議案做的決策經過三分之二的成員同意,最后呈報到董事會,原則上來說,他這個董事會主席還是要同意的。

  所以大多數情況下,他自我吐槽自己現在就是擺設,集團公司有他或者沒他,都沒有多大的關系,除了出席每周一次的董事會例行會議,大多數時間都是在混日子,順帶滿足自己做股神的幻想。

  潘應笑著道,“你哪里是分擔了,分明是不務正業,可千萬別炒股上癮,聽說有個晉南的富二代,老子死了,子承父業,炒股走火入魔,把主業都丟了,都快破產了。”

  “那你多想了。”何舟一點都不擔心,按照他老娘的說法,他想敗家也得有那本事。

  潘廣才道,“換句來說,我們辛辛苦苦掙這么大家業就是用來給你們折騰的,不用怕,放開手做,我們眼前還都活蹦亂跳,天真的塌下來,還能給你們頂著。”

  “謝謝叔。”何舟笑著道,“也不能一直讓你們護著,不經歷風雨,我們永遠都長不大。”

  潘廣才道,“能這么想就很好,但是不要給自己這么大壓力,你們年輕人,特別是有文化有學問的年輕人才是國家和社會的棟梁,我們這一輩人能做的就這些了,再做的話,不管是格局,還是想法,都跟不上了。

  你二和叔說國家八十年代提出的‘年輕化、知識化、專業化’放在現在也不過時。

  這話開始我不以為然,直到我去韓國和日苯以后,我才明白這話的道理,你看看八十多歲,九十多歲還做董事長,這像什么樣子?

  年輕才有無限可能,如果一些行業,一些產業,永遠是老東西占著位置,那么這個社會就不會有活力,就不會有生氣。”

  “你們想的挺遠的,不過還是你們這些做長輩的更有有經驗和魄力,年輕人毛手毛腳的,”何舟深以為然,但是謙虛了一下,“做事情還差許多。”

  潘廣才道,“經驗和魄力都是其次,主要還是這個創新,還有對待新事物的態度。

  前些年我對這個互聯網,還有這個手機網絡這個東西啊,始終不理解,很多創業的年輕人來找我,我都拒絕了,人家現在都做成了大企業,想想都挺后悔的。”

  他也終于明白了自己的頑固,他想改變,但是改變不了,因為他理解不了。

  比如他就永遠搞不懂,為什么年輕人可以抱著手機樂呵一天,可以對吃雞這么著迷。

  所以,既然跟不上時代,那就主動退出。

  “我是不會當歷史的絆腳石的。”潘廣才抿了一口酒后笑著道。

  “叔,我再敬你一杯。”

  直到今天,何舟都不明白,像他老娘和潘廣才這類只有小學學歷的人是如何形成觀念和格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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