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一章 決斷(續)

　　說到底，王麓水還是擔心不但軍火物資運不過黃河，還讓部隊遭受重大損失！

　　這種擔心不只是王麓水有，胡青云、鄭秀川、包括正在貫臺渡口的黃驊、霍誠，都有！

　　蕭四明就說：“我們摧毀石家莊機場后，日軍短時間內不可能補充到位。飛機、彈藥、油料自不必說，只是飛行員、地勤人員調動，都需要一定時間。而且，華北方面軍臨時航空兵團已經專隸華中派遣軍指揮，主力已經轉場到長江沿線去了，留在華北的日機很少，不可能有大機群前來轟炸我們的！”

　　剛說到這里，胡青云就質問：“你怎么知道？”

　　是啊，蕭四明怎么知道？這可都是日軍的機密，蕭四明怎么能知道？

　　蕭四明不吭聲了，又摸出煙來抽了幾口，這才說到：“收音機、電臺和總部的電報上不是說了么？日軍已經攻占安徽省會安慶了，波田支隊、第六師團都在沿長江進攻。中國空軍和日軍在長江上空正拼死廝殺，激戰連連。你們想想，侵華日軍在關內的最大飛行集團就是華北方面軍的臨時航空兵團了。在長江上空和中國空軍廝殺、轟炸長江沿線城市和要點的，不是他們還能有誰？這么大規模的會戰，小鬼子抽調的飛機不會少于四、五百架，我們在石家莊機場一下就摧毀了48架，相當于日軍擬抽調飛機的十分之一了。小鬼子還能在華北保留大機群么？如果日軍在華北有大機群的話，今天一天，恐怕早就在我們的頭頂盤旋飛舞了！事實上，今天一天，出現在我們頭頂的，不就是幾架日軍偵察機么？如果他們敢來，我們的高射炮營、重機槍營是吃素的？”

　　這一說，王麓水心動了，但還是說到：“安陽、邯鄲、開封都有日軍機場，距離這么近，說來就來。不能憑分析推測就決斷！但我們又沒有安陽機場、邯鄲機場、開封機場的準確情報，還是得提防！”

　　這也是真的，不提防的話，非吃虧不可！

　　蕭四明就說：“一會兒我起草個電報，給總部發去，讓總部轉報第一戰區，動用洛陽機場的戰機，明天一早偷襲一下開封、安陽、邯鄲機場，轉移日軍航空兵的視線，把水攪渾！”

　　這就比較周全了！

　　王麓水和胡青云、鄭秀川全都松了口氣，但王麓水還是提醒到：“萬一被日軍飛機發現，第五師團不用考慮，一時半會兒趕不到這里。但北面衛河一線的日軍距離這里盡，步兵行軍，一天之內也就趕到了。到時候我們既要轉運物資，又要迎擊日軍，兩面行動，可能會非常被動！”

　　蕭四明哈哈長笑：“政委，我就是要讓日軍的偵察機發現我們，不然的話，北面的日軍獨立混成旅團怎么可能會加速南下？我們怎么可能在運動中擊敗它？只不過我們必須在大戰前完成軍火物資轉運，讓主力徹底輕裝上陣！”

　　胡青云剛剛舒展的眉頭又皺了起來，開口說到：“司令員，不能頭腦發熱！這可是日軍重兵集團，只要被小鬼子粘住，我們就脫不了身！我建議不要和日軍硬碰硬死磕！還是抓緊時間轉運物資，然后隱蔽運動轉移！”

　　蕭四明反問到：“我們有足足兩個炮兵大隊的大炮，炮彈充足的都成累贅了，你說，老子會怕他一個獨立混成旅團么？”

　　是啊，我軍從南昌起義、秋收起義創建至今，什么時候擁有過東進先遣支隊現在這樣的裝備？拿著野炮、山炮、步兵炮、速射炮，開著坦克、裝甲車，炮彈、子彈多的可以可著勁兒打，還怕只剩下四個步兵大隊的獨立混成第四旅團么？

　　胡青云捉摸一會兒，竟然一蹦多高，大聲吼道：“打！老子們怕個鳥！”

　　鄭秀川跟著就吼：“老胡說的對，從蘇區打到冀魯邊、打到濮陽，老子們怕過誰？槍里只有三發子彈的時候，老子們就敢打伏擊、打沖鋒，何況現在呢？”

　　王麓水可不是怕日軍，他是怕軍火物資和部隊遭受損失！

　　這會兒，王麓水也被感染了：“好！司令員下決心吧！”

　　蕭四明就指著地圖對王麓水等人說到：“日軍大網已成，我軍車輛多、重裝備多，再想秘密轉移，已經不可能了。只有在日軍封鎖線上撕開口子、突出去這一條路可走！因此，我決心在貫臺渡口搭建浮橋，轉運物資，讓部隊輕裝迎敵！鑒于日軍獨立混成第四旅團就在濮陽正北面，距離濮陽最近，又剛損失了一個大隊，丟失了看守的物資，急于報復的心理最強，最可能孤軍冒進，我們把作戰目標就確定在獨立混成第四旅團身上！這一仗，我們要周密部署，以決勝的姿態，硬碰硬地正面徹底擊敗獨立混成第四旅團！”

　　胡青云的腦子活泛起來了，馬上就作進一步闡釋了：“只要我們徹底擊敗獨立混成第四旅團，就能震懾日軍，使他們不敢再以大隊規模、聯隊規模、旅團規模快速追擊、堵截我軍！這樣，我們才有機會從日軍重兵集團的包圍圈中突出去，讓小鬼子再次跟在我們屁股后面吃屁變螞蟻！”

　　王麓水再不猶豫，手往桌子上一拍：“打！按照這個思路制定作戰計劃。老子要看看，是他小鬼子的刀快，還是我東進先遣支隊的刀快！”

　　意見一致了，蕭四明馬上就讓鄭秀川去組織部隊在濮陽城里征集木椽、木板、床板、門板，包括廢舊汽車輪胎、自行車輪胎、葫蘆、鋼絲繩、大繩、鐵釘、滑輪，征集船工、木工、鐵匠，到渡口去幫助搭建浮橋；讓王麓水去給蘇魯豫支隊發報；讓胡青云領著參謀們制定作戰計劃，自己也坐下來起草給總部轉第一戰區長官司令部的電報。

　　這封電報，蕭四明寫的很用心，把東進先遣支隊為了配合徐州會戰、蘭封會戰所采取的行動做了介紹，然后筆鋒一轉，就說現在日軍調集第五師團、第十六師團、獨立混成第四旅團、獨立混成第三旅團、第二十一師團、混成第三旅團、混成第四旅團等部隊，在從邯鄲到大名、范縣、直到黃河邊和從邯鄲到安陽、新鄉、直到黃河邊拉起了兩道封鎖線，東進先遣支隊西面、北面都是日軍重兵集團，南面、東面是不可逾越的黃河天塹，形勢十分危急。

　　說完面臨的危局后，蕭四明就說，東進先遣支隊兵力規模小，完全可以隱蔽轉移到太行山里去，讓日軍的合圍撲空。但是考慮到日軍第五師團、第十六師團合圍撲空后，可能會就地組織渡河，配合在開封的日軍第十四師團攻占鄭州，甚至會向西迂回，渡河包抄洛陽，將第一戰區主力圈進包圍圈，給中原戰局帶來極大危險，更考慮到日軍攻占鄭州后可以沿平漢路南下攻擊武漢，導致武漢迅速淪陷，東進先遣支隊就決心放棄撤回太行山的計劃，執行八路軍總部和第一戰區長官司令部的命令，繼續調動日軍，牽著日軍的鼻子在華北地區打轉。

　　蕭四明甚至在電報上寫到，雖然明知面臨極大危險，但在亡國滅種面前，作為抗日軍人，都不必須抱有犧牲信念。以東進支隊一支部隊的犧牲，換取中原戰局穩定、延長保衛武漢的時間，是值得的，也是八路軍115師東進先遣支隊義無反顧的選擇！

　　一番無比悲壯的解釋、表態后，蕭四明在電報中提出，現在對東進先遣支隊影響最大的，是日軍的飛機，天天在頭頂上嗡嗡叫、時不時地轟炸、掃射，讓部隊損失慘重。因此，請第一戰區出動飛機，明日凌晨5點出發，費三個批次，對開封機場、安陽機場、邯鄲機場實施轟炸，摧毀日軍機場。

　　可能是考慮到中國空軍損失慘重，洛陽機場飛機不多，蕭四明特意提醒說，此舉不在毀滅多少日機，而是讓日軍明白，中國空軍戰機在一旁監視著日軍戰機的動向，隨時可能起飛攔截日機，伏擊日機，減少日機活動頻率，轉移日軍航空兵視線，給東進先遣支隊突圍作戰創造條件。

　　擔心第一戰區長官司令部不舍得出動寶貴至極的戰機助戰，蕭四明在電報中說，東進先遣支隊摧毀太原機場、石家莊機場，共摧毀日機96架。這兩次戰斗最為可貴的是，不僅摧毀了日機和機場設施，還全殲了日軍的飛行員、地勤人員。日軍的飛機、彈藥、油料容易補充，但飛行員補充卻不容易。日軍華北方面軍臨時航空兵團的戰斗力，已經遭到了很大削弱。從近期作戰情況看，日軍華北方面軍臨時航空兵團的主力可能已調往長江沿線，去支援武漢作戰了，華北的日機現在數量已經不多了。不然的話，今天白天，日機就會把陳橋轟炸成一片廢墟的。現在的情況是，我軍在陳橋安然無恙，日機并沒有對陳橋實施大規模轟炸。這說明，日機大部分都被調往長江沿線去了，機場的防空火力也會減弱。

　　寫到最后，蕭四明竟然把岳飛的《滿江紅》寫了出來：

　　“怒發沖冠，憑闌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救亡圖存，抗日殺敵、忠心報國，一片赤誠躍然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