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一章 夜深沉(續)

　　蕭四明的捷報，經八路軍總部修改后，直接轉報第一戰區長官部和武漢的軍委會。

　　夜已經深了，但在洛陽的第一戰區長官司令部里依舊燈火通明，電臺收發報機滴滴答答響個兒不停，參謀們打電話的聲音也此起彼伏。

　　薛岳指揮豫東兵團、胡宗南指揮17軍團正在豫東蘭封一帶圍攻日軍第十四師團，前線戰事緊張，第一戰區長官司令部里自然是繁忙的很。

　　第一戰區司令長官程潛、參謀長晏勛甫、副參謀長張胥行全都坐在作戰室里，面前墻上掛著一幅作戰地圖，練個功參謀正在圖上作業。

　　看著參謀標好的第五態勢圖，程潛終于松了口氣，沉聲說到：“照目前態勢看，土肥圓師團已經成了甕中之鱉，萬無幸理！參謀長，給薛司令官和胡軍團長發報，命令他們務必督促部隊加緊進攻，不給日寇喘息之機！”

　　程潛此時自信滿滿，因為各部隊進展順利，第71軍已經攻占蘭封車站，正與日軍激戰；第74軍、64軍也已進至羅王集一帶，與敵接觸，不出意外的話，明日，第74軍、64軍即可攻占羅王集地區，71軍即可向蘭封縣城發起攻擊。

　　晏勛甫當即口述電報，讓值班參謀記錄，發往前線。

　　發完電報，副參謀長張胥行發了句牢騷：“都怪桂永清擅自撤退，不然的話，土肥圓師團早就成了甕中之鱉了，戰場形勢也不會發展成這樣！”

　　張胥行的牢騷是有道理的，土肥圓師團偷渡黃河、孤軍犯險，已經陷入了豫東兵團的圍困之中，第74軍的第51師及第71軍第88師的1個旅經過激烈戰斗，收復了被日軍侵占的內黃，第71軍的第87師收復了儀封。第71軍及第74軍又奪回了西毛姑寨、楊樓、和樓等村莊，進一步壓縮日軍。

　　土肥圓見形勢不對，這才開始突圍。沒想到日軍第十四師團剛向蘭封方向的桂永清第二十七軍楊固集、雙塔集地區攻擊，僅僅是一天時間，突破的也只是一線陣地，桂永清就下令二十七軍主力撤回開封，把蘭封城撂給了71軍的龍慕韓88師。結果，龍慕韓把民族大義、抗戰精神全都忘到了腦后，23日夜擅自撤退，讓日軍輕取蘭封，一下就切斷了隴海鐵路，直接威脅到了河南省會開封。

　　要是桂永清的27軍不擅自撤退，封死土肥圓突圍通道，豫東兵團就是圍困也能把遠離后方補給線的土肥圓師團困死！

　　當然，這是程潛、晏勛甫、張胥行的想法，甚至也是蔣委員長、薛岳和軍委會大佬們的想法。他們都不了解土肥圓師團的真正戰斗力，不知道土肥圓師團早已不是一個師團了，而是加強了五個野戰重炮兵聯隊、加強了坦克、裝甲車、汽車的超大型師團，論起炮火強度，別說是豫東兵團了，就是眼下全中國抗日軍隊的炮火都集中起來，也未必能趕上土肥圓師團的炮火強度。

　　土肥圓的真實意圖，是要攻占黃河渡口，依托黃河渡口接受補給，與黃河對岸的日軍獨立混成第四旅團建立聯系，互為奧援！

　　至于豫東兵團的圍攻，策劃了偽滿洲國的大特務土肥圓并不是很在意，他對中國太了解了，對中國軍隊的派系也太了解了，心里有數的很，以第十四師團現在的機動能力和炮火強度，他哪里會把豫東兵團的合圍看在眼里，他是想走就走、想留就留，驕橫的很！

　　土肥圓之所以如此驕橫，是因為現在的第十四師團，已經被第一軍加強成了機械化師團了，戰斗力很強！

　　日軍發動九一八事變時才有多少兵力，不照樣席卷東北么？現在土肥圓手里的兵力和火力，超過了九一八事變時日軍在東北的兵力、火力，老鬼子土肥圓哪里會怕了豫東兵團的圍攻么！

　　當然，土肥圓這也是驕狂過度。雖然第十四師團得到第一軍加強后火力兇猛、機動能力強，但他畢竟是孤軍犯險，遠離后方補給線，只要中國軍隊指揮如意、上下一心，以強大兵力誓死圍攻，土肥圓師團再強，也逃避不了覆滅命運。原因很簡單，汽油、柴油有燒光的時候，炮彈有打完的時候。一旦土肥圓師團的補給出了問題，那些坦克、汽車、裝甲車就全都是活棺材，榴彈炮、加農炮、山炮、野炮沒了炮彈，連燒火棍都不如，全都是累贅！

　　關鍵的關鍵是，固守豫東商丘一線的國軍，能不能擋住日軍第十六師團、混成第三旅團、混成第十三旅團和第十師團的攻勢，讓他們不能東進救援土肥圓師團！

　　這一點，蔣委員長、軍委會的大佬們、程潛、晏勛甫、張胥行等人應該看的都很清楚，在商丘部署了中央軍嫡系精銳部隊第八軍，由軍長黃杰指揮作戰。

　　對付第十四師團這樣的鋼鐵刺猬，正確的戰法應該是圍困戰，將其壓縮之某一地區后，斷其交通，深壕高磊，重重圍困，徹底困死他！可惜的是，從徐州西進的日軍進攻神速，留給國軍圍殲土肥圓師團的時間并不多。統帥部不得不嚴令豫東兵團和17軍團東西對進，于今日晚間全線總攻！

　　如果豫東兵團能夠一舉殲滅土肥圓師團，挾大勝之威，返身迎擊西進的日軍，可能戰場形勢一下就逆轉了！

　　問題是什么事情都不是一廂情愿的！

　　晏勛甫似乎是為了補充副參謀長張胥行的話，突然冒出了一句：“龍慕韓該死！不殺不足以振軍紀、平民憤、謝國人！”

　　龍慕韓是中央軍嫡系、蔣委員長的愛將，他該死不該，晏勛甫說了不算，程潛說了也不算，那得報告蔣委員長、請蔣委員長定奪！

　　其實，龍慕韓和桂永清只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龍慕韓該殺的話，率先撤退的桂永清該怎么辦？韓復渠因為擅自撤退而被軍法處置，山西戰場的李服膺因為沒有守住天鎮、陽高而被軍法處置，中央軍的桂永清、龍慕韓擅自撤退，應該怎么辦？

　　龍慕韓昨天，也就是5月24日，已經被蔣委員長下令逮捕了。晏勛甫擔心的，是怕蔣委員長搞親疏有別，起了菩薩心腸，最后饒了龍慕韓，不了了之！

　　晏勛甫還有話沒有說，那就是桂永清也應該軍法處置。只不過桂永清是蔣委員長嫡系中的嫡系，是大將，曾經率領教導總隊在淞滬戰場、南京保衛戰中與日寇血拼，把部隊都拼完了。晏勛甫不敢說把桂永清也軍法處置的話！

　　程潛是民國元勛人物，經歷的風雨多了去了，見過的是是非非也多了去了，聞言就說：“此事不用提，蔣公自有公斷！”

　　司令長官這樣說了，晏勛甫和張胥行自然無話可說！

　　實際上，此時的龍慕韓，在71軍軍長宋希濂指揮下，正在猛攻蘭封，浴血拼殺。但他擅自撤守蘭封城，是不容抹殺的污點！

　　蔣委員長此時就在洛陽城，親自指揮蘭封之戰，和前線保持著電話、電臺聯系。他對龍慕韓擅自撤離蘭封的事兒，很清楚。怎么辦，那是他的事兒！

　　片刻后，晏勛甫就又建議到：“程長官，凡事得預留退路，萬一西進日軍進展過快，而我軍不能趕在西進日軍抵達之前全殲土肥圓師團，開封、鄭州就萬分危險了。到時，中原戰局將糜爛不堪。是不是應該向委員長報告我們的引水拒敵計劃？”

　　晏勛甫說的引水拒敵計劃，就是掘開黃河大堤、以黃水拒敵，形成一道天然屏障，將日軍與我軍分隔，阻止日軍沿隴海路西進，從而給保衛武漢提供寶貴的部署時間！

　　這計劃是高度機密，但對程潛、晏勛甫、張胥行來說，不是機密，而是隨時就要付諸實施的必要的戰略行動！

　　晏勛甫在當武漢行營參謀長時，就已經提出了引水拒敵的計劃。也不光是他，國軍里面研究中日之戰戰略的高層人士早就提出了這種計劃。4月份，陳果夫就已經向蔣委員長報告了。

　　程潛的回答是再緩一緩，等等看！

　　等等看的意思，就是要看此戰能不能全殲土肥原師團了！

　　程潛話音剛落，值班機要參謀就送來了八路軍總部的電報！

　　看了一眼，僅僅是一眼，程潛就大聲命令：“取、河北、山東的作戰地圖來！”

　　晏勛甫東程潛手里接過電報一看，也失聲驚呼：“八路軍攻占了德州？天助我也！”

　　副參謀長張胥行一迭聲地命令作戰參謀快把河北、山東的作戰地圖掛起來！

　　一會兒功夫，地圖掛起來了，程潛、晏勛甫、張胥行全都站到了地圖前，開始研究開了。

　　看了一會兒，程潛感嘆到：“真是想不到，日軍如此兇殘，八路軍沒有正規番號的東進先遣支隊就敢虎口拔牙，襲占德州！這個消息對我們第一戰區來說，是雪中送炭！參謀長，馬上和委員長的侍衛官聯系，我要緊急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