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九章 夜過平漢路

　　美麗的燕柔見不到蕭四明，那是因為蕭四明太忙了。

　　現在的115師東進先遣大隊，是真正的五湖四海。干部戰士中，有老紅軍，有在盂縣營救的國軍，有在盂縣、壽陽擴招的，也有這次在邢西地區整編的潰兵、俘虜的土匪、征召的紅槍會會眾，成分非常復雜。特別是說話時，干部們大多是江西口音、福建口音、湖南口音、四川口音，戰士們則是秦晉川豫湘鄂冀魯黑吉遼，各省口音都有。這一張嘴說話，南腔北調，逗死人！

　　民國年間，交通還是落后，人員流動交往少。許多人一輩子都沒有出過所在的區、縣。就算是這些當兵的，走南闖北，見多識廣，有些地方的方言還是聽不懂。

　　這不，一開訴苦會，戰士們的心扉敞開了，邊說邊哭邊罵了，各地的方言特點都體現出來了。東北籍的戰士們罵草菅人命、不抵抗的長官是馬拉巴子的，湖南籍的戰士罵抓他們壯丁的保長、區長是王八蓋子滴，河南籍的戰士開口就說嘚兒，陜西籍的戰士張嘴閉嘴都是“俄”，聽上去很可笑，但交流起來確實很困難。

　　強行整編的潰兵，整訓起來很復雜。因為這些人不象在盂縣征召的那些家世清白的戰士，當八路就是為了打鬼子，他們都是各部隊的潰兵，紀律差，其中的一些老兵油子還不知道干過多少壞事兒呢！

　　話又說回來，這些潰兵，潰散時自然是沒有什么戰斗力的，但他們畢竟是身經百戰的老兵，只要真正把思想轉換過來了，一心一意打鬼子，那戰斗力比新兵可是強的太多太多了！

　　十個新兵頂不住兩個老兵！

　　這是蕭四明寧可晚東進幾天也要整訓這些潰兵的根本原因。

　　四營、五營、六營的干部配的都很棒，全都是從王麓水、黃驊帶來的干部隊中調配的。班長都是慶陽步校畢業的，全都屬于低配。但干部畢竟是少數，如果不徹底轉變這些由潰兵整編的戰士們的思想，單靠干部的管理和帶動是不行的，也是十分危險的。

　　這是你死我活的戰爭年代，危險不僅僅來自于當面的敵人，背后打黑槍照樣會死人的！

　　這些干部全都是我軍經過長征的精英，損失不起！

　　如果訴苦運動真的能收到奇效的話，這些潰兵就會脫胎換骨，四營、五營、六營的戰斗力就可想而知了！

　　這事兒急不得，都是水磨工夫！

　　好在訴苦運動是歷史上被實踐證明了的思想政治工作的法寶，一試就靈！

　　一直到了3月21日，四營、五營、六營的整訓才算告一段落。蕭四明當即下令東進！

　　在藏山祠后山接敵時，還只是一個傷員小隊，現在要過平漢路了，東進先遣大隊已經成了擁有了步、炮、騎、工、輜諸兵種、總兵力達3000人的大團了！

　　這種情況，蕭四明、王麓水自然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頭，意氣風發了！

　　王全友的偵察連早就撒了出去，一部分已經過了平漢路了。

　　由于新增加了三個營近800人的兵力，又繳獲了一批潰兵、土匪的騾馬，輜重運輸壓力減輕了。蕭四明的照夜玉獅子馬和王麓水騎的棗紅馬不用再充當馱馬了，兩個人踏著夜色，騎馬而行，率領部隊離了龍泉寺，向平漢路摸去。

　　這個時候，日軍雖然也注重鐵路線的守備，但相對后來的挖封鎖溝、碉堡密布的情況，守備就松懈的太多太多了。

　　日軍侵華前，肯定沒想到在他們眼里兵力可以忽略不計的領導的紅軍，改編成八路軍后，會在他們的占領區創建敵后抗日根據地，而且還蓬蓬勃勃地發展起來，實力逐步壯大，絆住了他們瘋狂進攻的腿，讓他們陷入了侵華戰爭的泥淖！

　　日軍雖然已經先后發動了對晉察冀邊區的八路圍攻、對晉西北根據地的第一次圍攻、對晉東南根據地的六路進攻，并計劃很快對晉東南根據地展開九路圍攻，但他們還沒有真正把八路軍上升到戰略對手來看待，兩眼還死盯著國軍主力，圖謀的是圍殲國軍主力，攻占有戰略意義的重要城市。

　　事實上，此時的八路軍確實還非常弱小，雖然北上抗日以來，打的伏擊戰一個比一個漂亮，部隊也迅速擴大，但總兵力還是有限，裝備也差，后勤補給更不用說了，就沒有力量和日軍正面相抗，暫時間也確實上升不到作日軍戰略層面的對手的地步。

　　蕭四明部是個例外，打的勝仗多，繳獲大，部隊的武器裝備好，彈藥充足，還不缺錢，條件要好的多。其它八路軍主力部隊要好一點，但那些新成立的部隊就困難的多了，許多戰士拿的槍都是五花八門的，一個團也不一定有一挺重機槍，更別說什么大炮了！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八路軍逐步發展壯大，日軍想忽視八路軍的戰略對手地位也不行了。

　　這事兒，其實也不怪日軍對八路軍重視不夠。日本人做事那么精細，偌大的華北，哪里有條小河、小路，日軍的作戰地圖上都標注的清清楚楚，他們豈會忽視八路軍？沒見太原會戰剛一結束，小鬼子就對剛宣布成立的晉察冀邊區進行八路圍攻了么？

　　日軍之所以此時還沒有把八路軍的敵后根據地擺到最重要的戰略對手的位置上去重視，原因是在日軍的眼里，目前的華北已經成了他們的占領區了，也就是他們的后方了。中隊已經被逐出華北了，就剩山西退守山區的中央軍和晉綏軍了，都是偏居一隅，對日軍構不成威脅了。在他們的認知中，不相信八路軍能在他們的占領區建立根據地。只要他們達到了總體戰略目的，回過頭來重兵掃蕩，八路軍的根據地自然會煙消云散的。

　　小鬼子不明白，八路軍的敵后根據地，是要建立在淪陷區人民的心上的。那是任何力量都摧不垮的！

　　此時，平漢鐵路僅僅能通到安陽、新鄉，客運、貨運也就沒有過去那么繁忙了。加上日軍已經控制了黃河以北的重要戰略要點，平定作戰也接近尾聲，軍運任務不重，夜晚的平漢路就顯得格外寧靜了。

　　自從組建了東進先遣大隊領導班子后，蕭四明肩上的擔子一下就減輕了許多。象今晚的過路行動，擱在獨立營那會兒，蕭四明必須得沖在最前面，從偵查到火力配備、部隊調配，都得親自去干，哪一點考慮不到都不行。現在有了王麓水、黃驊、胡青云、霍誠，那就大不一樣了。整個作戰計劃，由胡青云領著參謀處制定，前敵指揮由副大隊長黃驊負責，蕭四明和王麓水兩個是最后離開龍泉寺的，走之前還到村子里和老鄉們道別，和龍泉寺里的僧人們道別！

　　夜里12點，蕭四明和王麓水趕到了邢臺縣城西南的鄧莊附近，和已經抵達這里的黃驊、胡青云會合。

　　黃驊介紹說，根據偵查，平漢路上敵情沒有變化，可以按作戰計劃過路！

　　蕭四明抬頭看了看美麗的夜色，感嘆到：“華北平原的夜色真美啊！”

　　王麓水和黃驊、胡青云、霍誠都不知道蕭四明是靈魂穿越者，不知道他發哪門子神經，說這廢話干啥！

　　到了這里，距離蕭四明靈魂穿越前曾經進修的石家莊陸軍指揮學院就不遠了。如果擱在靈魂穿越前，隨隨便便上個車，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趕到石家莊回母校重游一下。可惜，一道閃電改變了蕭四明的命運！站在這廣袤幽深的夜空下，蕭四明心里唏噓不已，這才發出了一聲感嘆。

　　王麓水他們都是第一次到華北平原，可惜這是要過日軍占據的鐵路線，一點都馬虎不得，他們根本就沒心情欣賞壯美的平原夜景。

　　見沒人理他，蕭四明自嘲地笑笑，這才命令到：“按照作戰計劃執行！黃大隊長掌握一營、四營，充當全軍先鋒，胡參謀長掌握二營、五營，向南防御，監視日軍據點；我率三營、六營向北防御，政委率炮兵營、重機槍營、輜重營、工兵營、新兵營和大隊直屬單位過路，騎兵連殿后。各部隊過路順序為炮兵營、輜重營、新兵營、重機槍營、工兵營、大隊直屬部門。部隊過路后，我率騎兵連殿后，全軍向南宮方向前進！開始行動！”

　　這個方案在作戰計劃里早就確定了，蕭四明只是重復了一遍，下達命令而已！

　　命令下達后，幾個領導翻身上馬，分頭行動了。

　　之所以要以戰斗姿態通過平漢路，是因為東進先遣大隊人馬多、輜重多，就是再隱蔽，也不一定能瞞過日軍的眼睛。

　　等到了平漢路邊，蕭四明才發現王全友他們偵查的情報沒有一點失誤，此時的日軍據點，間隔很遠，兩個據點之間，足足有五、六里。這么大的空檔，難怪孫繼先他們、陳再道他們都能從容不迫地越過平漢路到冀南平原去了。

　　小鬼子也是沒辦法，他們的兵力都在山西戰場和山東戰場呢，鐵路守備兵力異常薄弱，想把據點的間隔距離縮短一點都辦不到。

　　二營帶著五營、三營帶著六營，一南一北建立陣地，黃驊率領的一營、四營伏在鐵路邊隱蔽待機，等到一輛運煤的火車隆隆駛過后，就見黃驊一揮手，邱偉和袁剛帶著一營率先摸向了鐵路，悄無聲息地越過了平漢路。

　　四營緊隨其后，過路了。

　　這一過平漢路，一營、四營就開始架炮、架機槍，隨時準備戰斗，掩護后面的部隊過路。

　　王麓水一見一營、四營順利過路，當即下令炮兵營行動。

　　一輛輛跑車、彈藥車，在馱馬牽引下，開始通過平漢路。

　　緊隨其后的是輜重營的膠車、馱馬。

　　夜晚真的是八路軍的天下！

　　這么龐大的隊伍過路，南北兩端的鬼子據點竟然沒有發現，真的是個奇跡！

　　蕭四明原計劃還要在平漢路上打一下呢，見平漢路運輸不是太繁忙，沒有什么油水，這才在制定作戰計劃時放棄了自己的想法，采取隱蔽過路的辦法了。

　　等到整個大隊過完，二營和五營、三營和六營也撤離陣地過路，蕭四明這才上了自己的照夜玉獅子馬，喊了聲“大平原，我來了”，馬鞭向東一指，率領騎兵連呼嘯著，旋風一般，越過了平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