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五章 破名利,游太虛
圣葉鎮的清晨，整個城市如夢初醒。海面已經融化，昨夜的血腥屠殺隨著冰雪消融而永沉海底，海風中送來一絲絲血腥氣，卻被人們誤以為是海的腥咸味道。
顧天佑坐在鎮公所門前，小狐女秋靈兒捧著個茶盤過來，氣呼呼用力放在地上。
看得出她很很生氣。
“我都不知道該怎么把這件事告訴米斯基娜姐姐。”秋靈兒氣鼓鼓道：“說實話，我真不能理解你的想法，就為了那個臭婊子。”她頓了頓，往房子怒瞪了一眼，辛吉斯正站在窗口往外看著，眼神中流露出遲疑和困惑之意。秋靈兒接著道：“不就是會浪嗎？比米娜姐姐差得遠了。”
顧天佑用憐愛的目光珍視著她，很羨慕她的單純歲月。
從少年時的志在世界之巔，到如今只要能和相互認可的家人生活在一起便于愿足矣。從摒棄世故和庸俗的一刻起，顧天佑便已經擁有了屬于自己的世界之巔。不為名利所惑，不為生死所擾，不為恩仇所累。這個世界值得在乎和守護的東西越來越少，如果不是為了胡莫菲，顧天佑是很不愿意傷害米斯基娜的。她就像一塊清透純潔的冰晶，明澈又極端。
“她一直在很刻苦的修煉。”秋靈兒道：“就算黃勇大哥那個修煉狂人也不見得比她更刻苦，我知道她想醫治我的心情是跟你一樣的，可是你卻幾乎殺光了她所有部下，咱們若是就這么瞞著她，一直到她把我治好，我都不知道自己能否接受她的醫治啦。”
“去把這個消息告訴她吧。”顧天佑平靜的說道，神態認真看著秋靈兒，續道：“也許她并非你所想象的那么在乎這些部下。”
“怎么會？”秋靈兒懷疑的口氣：“她是那么單純善良的人。”
“善良單純不等于傻瓜。”顧天佑含笑道：“她被派到這里可不是什么美差，而且你也知道她已經被冰雪女王許配給了奧古斯都那個混蛋，連我都知道冰雪女王的繼承人的丈夫必須是冰霜巨龍化形大妖，那位蠻族女王這么安排說明了什么？”
秋靈兒道：“說明米娜姐姐這個王女已經被她的族人當做了籌碼，并且失去了繼承女王位置的資格。”
顧天佑道：“我曾經問過野鶴關于冰原大陸來歷的問題，他告訴我說冰原大陸跟寂滅森林一樣，都是元圣靈界所化，是在冰雪女神戰死后誕生的，作為冰雪女神的后代，她們一直試圖復活冰雪女神，或者說再培養出一位元圣級別的冰魂大尊，野鶴說，女神隕落前曾經重傷了很長一段時間，留下了一部重要法典，提示她的后代，只有在冰原大陸的某個神秘之地修行才有機會領悟冰元力的最高境界。”
“這個地方大概就是冰原王族的那個神秘的修道院吧？”秋靈兒插了一句。
顧天佑點點頭，道：“生于帝王之家，有很多事情都很無奈，不但婚姻不能自己做主，連行事也沒多少自由，對她來說，或許這次失敗并不算是壞事。”
“這都是你一廂情愿的猜測，米娜姐姐未必就如你所想的。”秋靈兒嘟囔著說道。
“冰原王族的本命魂相是冰凰，為了保持冰元血統的純正，歷代女王都會嫁給她們的妖寵，擁有最純粹冰元力的冰霜巨龍大妖。”顧天佑招手讓她過來坐到自己身邊，挽著她的細腰，繼續說道：“按照她們的習俗，這個尼古拉斯親王就該是她的妖寵，然而，他顯然并不是非常在乎米娜，在追問米娜下落這件事上，他反倒不如那個普羅辛內斯基更主動。”
秋靈兒有些恍然，道：“你的意思是，她的冰原王女身份很可能已經被另外天賦更好或者更討女王喜歡的人取代，因此這個尼古拉斯親王根本就不想再做她的妖寵伴侶。”她緊接著驚訝的：“這難道不是背叛了她和他之間的契約行為？可是這怎么可能呢，妖族先天神魂純而虛弱，一旦與人族簽訂了神魂契約便會伴隨終身。”
“如果是冰雪女王親自解除了曾經的契約，那就另當別論。”顧天佑用教訓孩子的口氣說道：“有時間多跟李鶴請教請教，很漲知識的。”
“若真的是這樣，米娜姐姐一定會對她的母親感到失望吧。”
“所以她才會把希望寄托在奧古斯都身上。”
“這樣的話，米娜姐姐注定要更加失望了。”秋靈兒嘆道：“奧古斯都本來就不怎么樣，現在更是個徹底的廢物了。”
顧天佑嘿的一笑，搖頭道：“這世上哪里有真正的廢物，更何況他頭上還頂著個光明帝國皇儲的帽子。”
“我明白了，就按你說的，我把真相告訴米娜姐姐，如果她因為這件事生氣不肯醫治我身上的毒，我也不會怪她。”
顧天佑身上白光一閃，將她收進混沌元界。
轉回頭沖辛吉斯招招手，道：“辛大姐，你看這么久了，是不是有什么想說的？”
“我確實有些事情想問你。”辛吉斯從房子里走出來，站到了顧天佑的對面，道：“尼古拉斯被你們打跑了，接下來你就要直接面對楊九霄和佛宗了，如果你對于神國當下的局勢還不了解，我倒是不介意幫你分析一下。”
“我先回答你第一個顧慮。”顧天佑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辛吉斯坐過來。辛吉斯穿的光明帝國出產的獵裝短裙，用料比較節省，坐下去不會太舒服，她嫌棄的拒絕了。顧天佑笑了笑，道：“不過來就算了。”
辛吉斯黛眉緊蹙，賭氣不過，走到顧天佑身邊坐了下來。顧天佑歪頭瞥了一眼她屁股下的藍光，笑道：“坐的這么不放松倒不如站著。”
“你到底說不說？”辛吉斯一屁股坐在地上怒瞪顧天佑一眼。
“說，你問不問我都會說的。”顧天佑笑嘻嘻道：“其實很簡單，你所顧慮的事情根本不成立。”頓了頓，接著道：“蠻族大軍瓦解冰消，楊九霄還有什么理由據需逗留在大日龍城？”
“所以，你只需要提防一下佛門對圣葉鎮的覬覦就夠了。”辛吉斯居心叵測的提醒道。
顧天佑搖頭道：“佛門也不需要刻意去提防，釋迦教主和彌勒教主內部存在分歧，寶日龍樹此前被發配到了地表世界看守靈山念力池，如今回歸震旦元界已經是先天至圣宗師，他們搶著拉攏還來不及呢。”
“難怪你這么堅決的要消滅蠻族大軍。”辛吉斯恍然大悟，冷嘲道：“楊九霄留在大日龍城的理由是蠻族大軍，如今這個理由已經不存在了，神國朝廷肯定會再調他入京，至少他暫時是顧不上圣葉鎮了，這就是你跟我說的把他交給你對付？”
“震旦元界的派系林立，而我初來乍到，許多勢力劃分都還沒搞清楚，能不跟他正面沖突還是盡量避免的好。”顧天佑撓著后腦勺，道：“其實比較起來，我最擔心的反而是赤龍山里的那伙子人。”
“顧天佑你這是什么意思？”辛吉斯道：“你我之間難道連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嗎？”
“我的意思還不夠清楚嗎？”顧天佑收了笑意，冷然看著她，道：“你準備了那么多戰爭巨獸和先進武器，用來攻打大日龍城都夠楊九霄喝一壺的，更何況我這小小的圣葉鎮？”
“所以呢？”辛吉斯不甘示弱回瞪著顧天佑。
“所以在我動身跟你們去神都之前，你得先把赤龍山的老巢挪到寂滅森林西南區域去。”
“那不可能！你這樣的做法，就別指望我能將胡莫菲交給你！”辛吉斯憤然說道：“她至少有一句話說的太對了，你們這些男人，全他嗎是混賬王八蛋，尤其是你！”
“不交就不交吧，但赤龍山的人馬必須離開。”顧天佑淡然說道：“我自己都還沒完全適應這個新世界，倒不如讓她留在你那里還好些。”
辛吉斯道：“你太謙虛了，要知道你來到圣葉鎮還不到一年，卻比我們布局八十年得到的都要多。”
“我只是恰逢其會罷了，你們也沒有真正失敗，就我所見，圍繞寂滅森林和神國北方發生的這些事當中，唯有青帝受傷才是真正影響世界格局的大事件。”顧天佑瞇著眼看著她，續道：“不過我對圣人們之間的紛爭不感興趣，正如圣人們對下邊蕓蕓眾生之間的竟逐也毫不在意一樣。”
“你看待事情的角度倒是十分刁鉆。”辛吉斯道：“一般人想來，大元首和明尊大人肯定是想征伐神國，不過我卻不敢妄加評斷他們的想法，沒站到他們的高度以前，我們永遠無法想象他們所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樣子，如今大圣師離開震旦元界后數千年回歸，強行將兩界合一，這個世界的格局會有怎樣的發展，我們根本無從想象啊。”
“這個世界貌似紛繁復雜，但換個角度看卻很簡單，在我看來，這世上只有三種人，第一種人追名逐利，一邊慨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邊無比渴望著獨霸巔峰的輝煌；第二種人追逐著情懷，享受生命的過程，就比如你，完全把生命寄托于仇恨；還有第三種人，渾渾噩噩，無所謂情懷，也沒什么野心，混吃等死罷了。”
顧天佑自嘲的笑笑，道：“我就是第三種，只是想帶著一家人在這個世界里尋個安穩的角落，大家一起混吃等死。”
辛吉斯忽然心生感慨道：“江湖浮沉，除非有決死之心，否則世間有幾人能不隨之起落？我其實并不是只有情懷，而是能力所限只能為情懷而活著，破名利，游太虛，還要帶上一大家子人，想要過上這樣的生活，怎么著也得是元圣大尊級別吧？”
“心安處何處不能為家？”顧天佑道：“我雖然沒有那樣的境界，但至少可以為了自己理想的生活狀態殊死一搏。”
“我已經無限接近圣魔法師層次，用你們神農人的說法就是半步至圣，配合三大法寶的威能，甚至敢自信強過了天下大多數小門派里的所謂至圣宗師，但在你這個九品中的亞圣面前，我卻沒有半點爭勝的信心…”辛吉斯凝視著男人，良久才問道：“顧天佑，你究竟是一個怎樣的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