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馬威,殺威棒,陳芝寒的來勢豈是一個猛字了得!手筆之大,手段之狠簡直讓人想起來便頭皮發麻。
顧天佑這兩天每當思及湖州事件便禁不住后怕,堂堂一任省委書記幾乎就被陳芝寒隨手而發的一通殺威棒給打趴下。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跟陳芝寒比起來,羅一飛的手段簡直就是過家家的游戲。
但就是這個過家家的羅一飛,應付起來都已經很吃力了。正如胡三變所說的,這個世界是多重多樣的,廟堂有廟堂的路數,江湖有江湖的玩法,二者正好比一陰一陽,相互影響又互相克制,能在這兩條路上都玩得轉的,無不是本領通玄又底蘊深厚經驗豐富之輩。跟他們打交道,不能用一般意義上的善與惡來衡量,因為那樣太幼稚。
他們就好像人中之龍,變化多端,陰晴不定。
是理論上的認知,現在則是真正的體悟到了世事無常的道理。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本朝太祖能開天辟地壓制這些牛鬼蛇神數十年,老子憑什么就不能白手起家跟他們爭一番氣運斗一場輸贏?
參與這個級別的游戲,光憑三寸不爛之舌是不夠的。一切終究要有超絕的實力為基礎。就拿胡如夢來說,如果不是干掉他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相信龍興會那幫老家伙絕不會介意讓他從這世上消失。
從湖州回來后,顧天佑便把自己關在家里,這些日子明王不動身基本不練了,轉而開始琢磨傳統的國術拳法。
以前在號子里的時候跟龍爺學了一身軍中搏擊術,又跟老不死學了許多江湖雜術,后來遇到了明萬軍,得傳明王不動身,便一直自己摸索著瞎練,說是瞎練也不完全。畢竟還是有一定基礎,只是從小生長的環境決定了在這方面缺了點眼界。
軍中搏擊術以殺人為目的,幾乎出手就是殺招,龍爺也算天賦卓群之輩,他自己琢磨出來的那些東西幾乎達到了明勁的巔峰水平,與他之間情同父子,老將軍傳藝的時候自然不會有所保留。顧天佑那個時候打下的底子其實是很牢固的。只是過于死板僵硬,缺乏變化之能。
后來遇到了老不死,王憲曾說過,老不死是一個時代里最出色的刺客。真正兼通百藝的殺人大師。他沒有傳授顧天佑傳統國術,而是教了天佑一身江湖雜術。所謂雜術也可算作體術的一種。重點針對的是身體的柔韌性,靈活性和手、眼、意、之間的協調性的提高。
那個時候的天佑剛好在二次發育的關鍵年齡段上,雄姿英發,百邪不侵,練習雜術剛好可以結合龍爺傳授的軍中殺人術達到剛柔合一的境界。刻苦多年,剛柔相濟下,不但沒有走岔了路子,反而積累下雄厚的基礎。
就在這個時候,遇到了明王,學到了明王不動身。顧天佑在體術方面的修行才算走上一條高端路線。明王不動身是明萬軍在武道大成后自創的修神術,對習練者的天賦和意志的要求極高。顧天佑的天賦不算高,但體術底子卻是頂尖的,精神意志方面更是曠世難尋的狠人。
如今明王身的修行按照明萬軍的說法應該是已經成了。許多道理也得以無師自通。
武道修行其實修的就是陰陽之道,體為陽,神為陰,二者相輔相成,陽剛過盛身體就很容易出問題,陰柔之力太強,人就會失去平衡,稍有不慎便是走火入魔精神失常。前陣子卡死在瓶頸上,其實就是因為陰柔方面的修行不足,神缺而體盛,駕馭不了自己的力量,有能力發揮不出來。后來有了天玉舍利子相助,在元神修養上補足了這一課,一切自然融會貫通了。
老師父講站得高才能看得遠,真通了神,眼界徹底被打開,才意識到自己的差距和不足。武道中有個說法,練法好打法不是一回事,有的人修養精深,卻未必實戰就強。因為只學了養元煉體的術,沒學發力傷人的拳。顧天佑學過軍體搏擊術,就套路來說這是世界上最兇狠的殺人拳法了。但從國術的角度看,這套拳根本連入門都算不上。
真正的打法不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而是運勁巧妙,進退自如,傷人不傷己,殺人不留痕。一個暗勁高手在極短的距離內輕巧的發力作用在對手身上,當時看不出好壞來,卻已經傷了對方的經絡,用不了多久便會顯現出傷害來。顧天佑的體術已近絕頂通神的境界,卻從未體會過暗勁的運用之法。
經絡這東西聽之甚玄,但它確實存在,老美都有針灸師的認證考試,全世界都承認人體內確實有經絡。但科學,至少主流科學一直無法證實它的存在。偏偏這神秘的經絡跟武道中的打法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顧天佑想要窺測其中奧妙,只能靠自己慢慢琢磨。
在高術江湖中,武術圈歷來都是個比較封閉的圈子,講究的是門戶真秘,不入門不傳,寧舍三兩金,不傳一字真。顧天佑研究武道的打法,找不到名師指導,只好全憑高超的修養,打算逆行推演武道境界。先體會化勁,再琢磨暗勁。
這日清晨,顧天佑正獨坐在客廳里一邊看書一邊自己琢磨拳意。桌上擺了一盤子蘋果,已經碎了一多半兒。揮手一拳要嘛毫無效果,要嘛就是四分五裂,怎么也打不出那種表面無傷,內在碎成無數塊的效果來。
蔣菲從房間出來,站在晨光下,小仙女下凡似的,柔聲說,知道你被陳芝寒逼急了,可也不是這個著急法兒,真想練這些東西直接給胡如夢打電話請教,不比你自己瞎捉摸安全靠譜多了?
這當然是個好主意,但卻有一項為難處,胡如夢與龍興會有約不能插手與之相關的事情。他身上全是自然門的東西,而各門各派的打法不盡相同,顧天佑若是學了他的東西,便等于他間接插手了這里頭的事情。顧天佑不想三鞭老妖為難,更不希望因為這點事兒把他扯進來,萬一有一天自己敗了,有他活著,至少龍興會不會把事情做絕了。
蔣菲聽了顧天佑的解釋,黛眉微蹙,眼珠轉轉,道:“這也好辦,那咱就換個門戶學去。”
顧天佑喚她到近前來,笑嘻嘻把她攬入懷中,問:“計將安出?”
蔣菲臉兒枕在天佑哥哥肩頭上,笑道:“你呀,就習慣把什么事情都扛在自己肩上,卻忘了我怎么著也是堂堂京城三杰之一,跟孫瘸子和曹小鬼齊名的人物,高術江湖混了這么多年,再不濟也能交到幾個朋友。”
小龍女打著哈欠從房間里出來,徑直走到二人身前,騎馬似的坐在八叔公另一條腿上,睡眼惺忪看著二人,道:“不就是暗勁嘛,還用請教別人?”說著,翻手在桌上一只蘋果上虛虛的按了一下。然后張開懷抱將倆人全都摟住,豪放的:“走,大被同眠去,別研究這無聊的東西啦。”說著,在蔣菲白嫩的臉頰上香了一口。
蔣菲皺眉推開她,似嫌棄又似喜歡的樣子,笑著說道:“起床不刷牙就胡亂親人,腦子里天天就琢磨這點事兒。”
顧天佑探手過去拿起那只蘋果,外面看絲毫無傷,稍微發力一捏,里邊的纖維脈絡果然已經被震斷。啪的一下,就像個裹滿水的氣球被捏爆。頓時一臉悲憤,太他嗎不公平了!
蔣菲沒好氣的:“別瞅了,她自己都說不清怎么掌握的,你還指望她能教你嗎?”。
小龍女撇嘴道:“不就是含著氣血再利用矛盾勁的方式,激活小肌肉,小關節,筋膜,這些身體細微組織把勁發出來嗎?能有多復雜?我心里頭想著不打碎蘋果皮,手上自然就用出來這種發力方式了,很簡單的。”
這番話并無多大啟發作用,各門各戶的暗勁打法都不相同,有的門戶暗勁打出來是個鉆的勁兒,有的說是個震的勁兒,還有的說是個滲的勁兒,有的剛猛有的陰柔,而這個小魔頭則全憑感覺。她的感覺就是無與倫比的天賦。別人的武道是先武后道,她的道卻似乎是與生俱來的,從出生以后便一直在跟武較勁,從未因道而煩憂。
矛盾勁的發力技巧并不復雜,說白了就是收著發力,氣血到了股掌間,不吐出去反而回收,經常用來聽拳。既是感受對手的發力點和力道強度。以八叔公當下對國術一知半解的水平,只憑這么一句話,能領悟出東西才見鬼了。
蔣菲說:“你快別瞎搗亂了,子琪姐昨晚有臺大手術,弄到后半夜三點才回家,今兒早上沒人做飯了,等會兒出去吃飯,你趕緊洗漱去。”一說吃龍劍梅就來精神,盡管食欲對比從前有所下降,那也只是針對未達神機圓滿的她而言,跟別人一比,她還是最兇殘的餐桌殺手。
餐館就在小區門口,點餐的時候蔣菲向顧天佑說起去訪名師的事兒。身上的東西已經成型的人再想帶藝投師,在武術圈中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這個訪不是去拜,而是去問,要用拳頭來問。
話音剛落,小餐館門前忽然來了一人,這人黑發白須,紅光滿面,一步邁進來先看了顧天佑一眼,再看蔣菲,最后目光停頓在龍劍梅臉上,仔仔細細打量了老半天才說道:“這怎么可能呢?憑你的修為打呂坤還需要暗算?”